“属下见过安郡王!恭请安郡王金安!”行至皇陵前,门前侍卫忙不迭过来叩头行礼。

    “平身吧。”封予山道,一边打量着侍卫们身上单薄的冬衣还有脸上的冻疮,一边忍不住蹙了蹙眉,可到底也没说什么,对那些侍卫点点头,然后便就径直进了皇陵。

    倒是邹令忍不住愤慨:“主子,您瞧见了吗?这些守陵侍卫身上的冬衣怕是连二两棉花都没有呢!一个个七尺高的汉子,冻得腰都直不起来!必然是上头有人管不住手脚,才害的底边的侍卫挨饥受冻!”

    封予山缓声道:“你能看见,自然别人也能看见,你能想到,自然别人也能想到。”

    “可他们才不管侍卫们的死活,所以侍卫们就是这样一年一年地挨饥受冻!就是这群人,从来不将将士死活放在眼里,从前克扣前线粮草,现在不顾侍卫生死,”一说到这里,邹令便就有些忍不住,双眼都泛红了,“就是这些蛀虫,一点点毁了将士们用鲜血换来的万里江山。”

    封予山没说话,伸手拍了拍邹令的肩膀,然后继续朝前走,皇陵最中间的是帝后陵,大夏当今万岁爷乃开国祖皇帝之孙,封予山一一拜过前面两位先帝,然后行至最后一排,自然如今的帝后陵是空着的,可是两侧的妃陵,已经埋葬了不少已故妃嫔,而妃陵距离帝后陵墓的远近,自然与已故妃嫔的品级有关,也跟万岁爷对其的态度有关。

    比如说封予山的母妃,病逝时不过是王府后宅一个不起眼的女人,后来万岁爷登基之后被追封为良嫔,品级实在不算高,所以位置距离帝后陵墓实在不近。

    又比如说,从前万岁爷的正妻、已故正妃的陵墓,竟然排得比良嫔还远,而且连块墓碑都没有。

    从前封予山没有多注意过那个不起眼的陵宫,可是这一次,在祭奠完良嫔之后,封予山却走向了那间年久失修的宫殿。

    邹令十分诧异,可是却也没拦着,跟着封予山进了那间连匾额都没有的小小宫殿,真的特别寒酸,宫殿的供桌已经开始腐朽了,没有牌位,没有供果,更加没有香火,除此之外,宫殿之中再空无一物,除了打扫的还算干净之外,再无任何可取之处。

    邹令皱着眉打量着这间五步就能走到头的宫殿,心里满是疑惑,万岁爷到底得怨恨这位曾经的正妃成什么模样,才会在她死后,如此羞辱?

    毕竟没有万岁爷的意思,这位正妃不可能在死后被葬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陵宫更加不会如此简陋寒酸,当然也不可能没有任何彰显穆主任身份的标志,以至于不知内情的人,只会以为这里面葬的是一位根本用不着留下姓名、又或者是惹万岁爷厌恶的后宫女人。

    封予山跟邹令的想法差不多,以前在知道封远图还有这么一位来自迦南的正妃的时候,封予山对此很是吃惊,他一直对于封远图对这位迦南公主的竭力掩盖,归结为后来迦南对大夏的侵犯、封远图的迁怒,可是自上次封予山跟穆葭讨论那位“柳南芸”之后,封予山又觉得,只怕这其中还有别的隐情。

    一个江山稳坐的帝王,没有道理对一个早亡且没有留下子嗣的和亲公主如此耿耿于怀,难道就不担心落下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到底二十七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儿呢?这件事儿到底跟迦南公主还有封远图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知道那丫头关于那位“柳南芸”最近可又有什么收获,是不是能给他提供些新鲜线索。

    在殿中稍稍站了站,封予山便就出去了,皇陵虽清净,可毕竟不是没人,若是被封远图知道自己除了祭拜良嫔还有别的举动,只怕封远图要多心了。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邹令一脸顿时紧张,忙小声询问封予山:“主子,您身子可受得了吗?”

    每到这样的天儿,封予山的旧伤总会发作,这是他最难熬的时候。

    封予山摇摇头,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然后问邹令:“高丽使团什么时候会到京师?”

    邹令道:“启禀主子,年前会到。”

    封予山点点头,走出几步,看着乌云笼罩的天,缓声道:“这场雪怕是不小呢。”

    邹令急的不行:“等一回到京师,属下就去唤罗植过来,这样的天儿,要是罗植不来给主子扎针的话,只怕主子要生忍一个晚上呢。”

    右臂传来的疼痛,让封予山微微皱眉,他一边去揉着右臂,一边不自觉地就想起了那个把他扎了个对穿的丫头,皱起的眉头又舒缓了下来。

    封予山一边揉着右臂,一边忍不住抿了抿唇,心中暗道,那丫头可比罗植有本事多了,不用扎针也不用灌他苦水,只要单单想起她,身上的疼痛便就会缓解不少。

    而且瞧着她吃糕点,自己的心情跟胃口都会很好很好。

    要是天天都能见到她就好了。

    “主子,仔细脚底。”

    待邹令提醒,封予山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竟都出了皇陵行至了马车前,他看着身后一排齐齐整整跪在雪地里送他的侍卫,上扬的嘴角一下子就绷紧了,目光在那些衣衫单薄的侍卫身上扫了一圈之后,他上了马车。

    邹令看着那些侍卫忍不住一声默默叹息,然后跳上了马车,驾车而去。

    “邹令,”马车里忽然传来封予山的声音,“以后你每次三个月过来这里一次,在皇陵侍卫巡逻的范围之内丢些散碎银子。”

    邹令一怔,随即就明白了:“主子,您这是要帮帮那些皇陵侍卫?”

    “我也只能做这些了,”封予山淡淡道,“悄悄地,别被人发现。”

    犒赏侍卫又或者是为侍卫鸣不平的,可以是万岁爷,可是太子,也可以是任何一位皇亲贵胄,可却断断不能是他这个曾经手握兵权、如今深居简出的安郡王。

    如今,他实在担不起一个爱兵如子的名声。

    “是,属下明白。”邹令沉声道,一边在心里默默叹息。

    ……

    翌日。

    西槐别院。

    碧瑶今儿去怀仁堂给穆葭取药,回来的时候,人有些心不在焉,一会儿在穆葭身边转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一会儿又把嘴巴紧闭,一副坚决不打算开口的模样,这么一来,碧瑶倒是难得做了回锯嘴葫芦。

    穆葭都替她憋得慌,一边搅着碗里的汤药,一边唤了碧瑶过来:“是不是怀仁堂那边有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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