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葭定睛一看,箱子里头果然齐齐整整叠了一张白虎皮,几乎在同时,穆葭就明白了送虎皮的人是谁,心里忍不住就是一热,过去蹲在地上,伸手摸着箱子里的白虎皮。

    虎毛微微有些扎手,一下下刺着穆葭的手心,手心痒痒的,心里也跟着痒痒的,脑子里“嗡嗡”的,都是邹令之前说的话——

    “……不过最稀罕的是一张白虎皮,主子一直很宝贝,收在库房里头,自己都舍不得用,倒是时不时会去看一眼。”

    邹令说的肯定就是这张白虎皮了,所以这是封予山最珍爱的一张白虎皮,也是曾经要敬献给万岁爷做千秋节寿礼的,这可不是真金白银能买得到的,可是现在封予山却把这样一珍贵的虎皮送给了自己。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穆葭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都被装满了,有感动,有惊喜,还有她根本没办法忽视的……甜蜜,而这些情绪统统都来自封予山、那个让穆葭无法抗拒的男人。

    “小姐,把虎皮拿出来,也让咱们开开眼吧!”碧瑶眼巴巴地看着箱子里的虎皮,一副要流口水的模样,“虎皮本来就稀罕,这白虎皮自是更稀罕,奴婢在蜀地的时候,就听说过,一千只老虎里头,也难出一只白虎来呢!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拿出来。”穆葭点点头,不但碧瑶眼巴巴等着看,她其实也是眼巴巴的。

    “是,奴婢遵命!”

    碧瑶脆生生地应声,忙不迭跟碧乔一道将白虎皮从箱子里取出,小心翼翼地展开,然后铺在了软塌上,四个人都站在软塌前,一时都看呆了,连平时没什么情绪的岑卓,这个时候也显出了几分激动来。

    “这虎皮竟如此完整,没有一处损伤,非是一流高手不能得此完整虎皮,属下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岑卓忍不住感慨道。

    穆葭心思一动,问岑卓:“那这伏虎之人比起你的功夫如何?”

    岑卓一脸正色道:“回主子的话,属下的功夫不能跟这伏虎之人相比,属下还差得远。”

    穆葭是亲眼见识过岑卓功夫的,说是神出鬼没一点儿都不夸张,所以听到此处,穆葭心里是既惊讶,又难过,惊讶于封予山从前的功夫,难过的却是封予山后来的遭遇以及这前后落差。

    从前没受伤的时候,封予山该是多耀眼、多光辉的存在?也难怪他当年英名远播,令敌人闻风丧胆。

    人人都会感慨封予山的当年之英武,可是后来能想到封予山的人渐渐地不多了,再后来,提到封予山,人们会联想到的,已经不再是封予山当年的赫赫战功了,而是各种不堪入耳的流言或者中伤。

    从英雄到笑柄,其实这中间才过了几年而已。

    世态炎凉至此,他可曾……因此难过伤心过吗?

    穆葭想起隔着白纱、男人有些模糊的脸,明明看的不清楚,可是她分明能感受到他的温和与宽厚。

    明明饱尝世人冷眼,他本是最该愤世嫉俗、自暴自弃的一个,可是他却把自己活成了一把钝刀,任流言质疑甚至谩骂包裹,他锋芒自知。

    ……

    “小姐,这里还有一封信。”忽然,碧乔从箱子里取出一封信,递到了穆葭的面前。

    穆葭这才缓过神来,一边从碧乔手里接过信,一边打发着三人离开,关门声甫一传来,穆葭忙不迭地拆开了那封信,待男人潇洒飘逸的墨字映入眼帘,穆葭忍不住唇角上扬——

    穆葭:

    唐突勿怪。

    京师严寒不比蜀地,念你初来乍到恐不适应,故赠虎皮一张,可做铺马车之用。

    勿忘天冷须加衣,少出门少经寒,勿如我一般。

    另,已痊愈,勿惦念。

    永安亲笔

    “谁惦念你了?脸这么大,”穆葭小声嘟囔着,才不认同封予山的自大,可脸却不知不觉红了,目光在信笺上来来回回,最后落在了落款上,穆葭小声念着,“永安,永安……”

    这是封予山的表字,还是小字?

    可不管是表字还是小字,是不是都太……不见外了?他们有这么熟吗?

    穆葭一边胡思乱想着些有的没的,一边又不由自主地朝软塌上的那张白虎皮看去,这么好的白虎皮用来铺马车?成天挨人脚踩?

    岂不是暴殄天物?

    这可是封予山亲手得的虎皮,而且邹令之前还说过,就是为了得到这样完整的虎皮,封予山身上还留了好些伤疤呢,所以她才舍不得拿来铺马车……

    哎,要不是实在太扎了,她都想拿来铺床了。

    不,铺床她也舍不得,所以还是先收起来吧。

    ……

    穆葭因为一张虎皮陷入了甜蜜的纠结,芳贵妃却因为一顿早膳,同样陷入了纠结。

    封远图连日来芳贵妃宫中用早膳,一改之前的冷淡态度,封远图的态度缓和,这对芳贵妃跟四皇子来说,自是大有裨益,所以芳贵妃跟四皇子同时松了口气儿,一个一门儿心思洗手作羹汤,打定主意要伺候好封远图,一个是老老实实着手去办国子监预考一事,务必要让封远图看到自己的一片赤诚忠心。

    可是芳贵妃总觉得再次得宠之后,封远图对自己的态度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明明封远图还是爱吃她做的饭菜,明明封远图给了她不少赏赐,可是芳贵妃的心里总是不踏实,总觉封远图如今对自己并不如从前那么亲密,似乎……疏远了不少。

    “母妃,肯定是您多虑了,”淑仪公主封予蕙来给芳贵妃宽心,“依女儿看,父皇如今待母妃比从前更好了呢,母妃,这镯子是父皇新赐的吧,这成色多好啊,只怕皇后宫里都找不到!”

    芳贵妃也打量着手腕上翡翠圆条镯,浓得化不开的帝王绿,根本不需更多工艺,也不需任何点缀,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只圆条镯,任谁瞧见了,都会忍不住赞叹。

    东西是好东西,封远图赏下来的时候,芳贵妃也挺高兴,可是此刻对着手腕上的圆条镯,芳贵妃却是忧心忡忡:“你不了解你父皇,所以感觉不出来。”

    封予蕙却俏皮笑了:“母妃是父皇的枕边人,自然是最懂父皇的,可也是如此,母妃难免会多想,其实不过是父皇没在母妃这里过夜罢了,母妃这才觉得疏远,若是父皇日日都留宿母妃这里,母妃自然不会有此感慨。”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芳贵妃略略觉得心安,一边抿了口茶,一边又蹙眉道:“你父皇这程子忙得脚不沾泥,本宫打听过了,你父皇不单单没在本宫这留宿,也没去别的宫,倒是日日都宿在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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