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穆昇到底做过什么事儿,才会让穆葭对他这个亲生父亲是这样的一个态度呢?

    穆府长房的情况,他大致也了解,穆昇康如眉夫妻恩爱和睦,一双儿女也俱是争气,看得出来,穆长风与穆葭兄妹情深,而康如眉也是慈母一个,这样的家庭氛围中,穆昇到底做出过什么举动,以至于穆葭会认为他存在为了别的事、而抛妻弃子的可能呢?

    可能发生过什么事儿,而且这件事儿很有可能只有穆葭一个人知道,而康如眉和穆长风通通不知,甚至连穆昇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封予山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件事,才会成为穆葭心底的阴霾,刚才,他甚至想着让沈卓杨瞧瞧去一趟蜀地,好好儿查查穆昇的底,可是现在人稍稍冷静了点儿,他就顿时否定了自己的这一想法。

    穆葭有自己的想法跟规划,她愿意让自己知道的,自然不会刻意瞒着,他也说过愿意等穆葭的,所以穆葭如今不想说,他就只能等,而不是用别的法子窃取穆葭的私隐,虽然他迫切地想了解。

    “主子,您这是想卓杨了?”邹令赔笑道,“其实要不是您中间命卓杨从邗沟走了一遭,卓杨的脚程还能更快些。”

    “扬州都去了,又怎么能不顺道去看一眼鲁攀呢,”封予山缓声道,一边轻叹一声,“邗沟多水患,又是在江淮那样的富庶之地,但凡一场水患都不知要损失多少银子呢,所以邗沟几乎是年年修河堤,说起来,这应该也是鲁攀第三回去邗沟修河堤了吧?”

    “可不是吗?鲁攀这几年,可就从来没能在家里过个安生年,今年更是直接没回京,”邹令也忍不住感慨,“说起来,属下上次见到鲁攀还是前年的事儿,一转眼这又两年过去了。”

    “鲁攀是个能干事儿的,也愿意干事儿的,这样的人是越来越少见了,也是难能可贵,只是啊,他这份心力用在邗沟上,到底是白废了。”封予山缓声道。

    “可不是吗?可亏得他是个一根筋儿的,但凡随便换个人,都不会像他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一门而心思地踩着泥巴修河堤,”邹令忍不住感慨道,说这话的时候,他眼中带着浓浓的不屑跟愤慨,再开口的时候,果然语气都不对了,“邗沟虽多水患,可哪儿就到了那般严重的地步?这些年来,邗沟修了又修,怎么就是扛不住水患呢?这分明就是人祸!京师跟地方的官员勾结着,就为了算计国库的银子呢!这是打量天下人都是瞎子吗?!”

    封予山面色冷峻,却没说什么。

    邹令打量着封予山的面色,又忙不迭继续往下说:“主子,鲁攀是个实打实一根筋儿的,不单单是一个劲儿地修河堤,为人处世也是出了名的一个劲儿,所以主子,属下担心,由着鲁攀继续在邗沟修河堤,只怕鲁攀会有性命之忧啊,再说,之前也不是没有工部的官员死在邗沟上,要不然主子……您想个法儿,把鲁攀从邗沟上给调回京师,或者是别的地方?总好过让他在邗沟白白送命来的强啊!”

    封予山瞥了他一眼:“你既然都说了鲁攀是个一根筋儿的,你以为我叫他回来,他便就会乖乖听话回来的吗?”

    邹令闻言,撇了撇嘴,愤愤道:“他迟早因这一根筋儿的性子坏事儿!”

    邗沟身处江淮之地,乃是大夏最富庶的所在,同时也是关系最复杂的地方。

    京师的世家大族明里暗里都在那边有势力,都将那地方当做自己的钱袋子,这些势力又与地方势力勾结瓜葛着,除此之外,还有大夏最顶级的一批富商,也在那地方云集,就比如封予山的母族,扬州白氏,这些富商为了保护、壮大家族利益,又会想方设法地攀上各方势力,其中姻亲自然是最有效的途径,而封予山的母妃当年能被送到封远图的府上,便就是这个道理。

    在很大程度上,江淮,尤其是扬州,各方势力交错纵横,是比京师还要复杂的所在,不过就这样复杂的地方,所有的势力都会有共同的默契,那就是悄默声地、尽最大限度地搜刮银子,说到底,这是各方势力在此纠结的根本。

    这道理谁都明白,说白了,都是吃一个锅里饭的,偶尔碰到筷子抢错饭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谁要敢起了打翻锅台的念头,便就会被所有人一哄而上、集体给宰了。

    邗沟怎么就年年修、还老是修不好呢?

    修好了,对这些为着锅台等着抢食的人又有什么好处呢?

    要是真给修好了,朝廷年年还会下拨白花花的银子?没了这笔银子,又怎么能满足得了这些张贪得无厌的胃口?

    所以,邗沟的水患不断,这河堤是修了又修,曾经也不是没有耿直的官员察觉到其中猫腻儿,可是还没等到他具折上奏,人就跌进了邗沟深水之中送了性命,后来除了落下一个尽忠职守的名号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邹令说的不错,邗沟水患不是天灾,乃是人祸。

    所以连邹令都明白的道理,旁人会不明白?朝堂上的那一群小狐狸老狐狸会不明白?

    大家都明白,只是在这件事儿上,诸方势力倒是难得达成了默契,一个个都缄口不提,江淮可不仅仅只是户部跟工部的钱袋子,可是大家伙儿所有人的钱袋子呢,只不过有人吃肉有人喝汤罢了。

    所以大家伙个个都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么封远图呢?他这个堂堂万岁爷,当真就被蒙在了鼓里?

    封予山半晌不言,邹令在一旁急的抓耳挠腮,封予山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道:“有话就说。”

    “主子,您说邗沟水患如此频发,年年国库的银子流水似的洒进邗沟里头填窟窿,你说万岁爷怎得就一点儿疑心都没有?”邹令拧着眉,一脸费解地道,“万岁爷可从来都是不个大度性子,且多疑着呢,怎么在邗沟这事儿上,就……就这么迟钝呢?由着被户部工部这些人算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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