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烛光摇曳,在赫连诛身上铺上一层光泽。

    他就像是传说中的天神阿苏陆。

    传说那个神……他不穿衣服,天上只有他一个神,他当然不用穿衣服。

    俊美无俦,身材极好,是草原上最矫健的儿郎,谁都越不过天神去。

    陪侍天神,这是所有巫师的必修课目。

    侍奉天神,又是大巫的必修课目。

    阮久不由得喉咙一紧,再往后退了退,就再一次被赫连诛按住了。

    赫连诛握住他的手,阮久低头去看两人交握的双手。

    这时他震惊地说出今晚的第三句话:“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行……”

    赫连诛哪里还由着他说“不行”?

    两只前爪往前一按,身体往前一扑,就把猎物按倒了。

    赫连诛伸长手,从暗格里拿出膏药的时候,阮久惊道:“这……你……你前几天拿这个给我抹……抹嘴角……”

    赫连诛淡淡道:“都可以,之前没有用过。”

    这是阮久绝不退让的一件事情:“不可以!换、换一个……”他绝不退让:“求……求你了。”

    “还有另一个。”

    “换另一个……”

    赫连诛的手还搭在暗格上,一松手便将那瓶药膏放回去了。

    他勾着唇角笑:“另一个加了一点别的东西。”

    阮久使劲摇头:“反正不要那个。”

    “好。”赫连诛用手指勾起另一个小瓶子。

    很久之后,阮久恍惚想起这个小插曲,才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

    赫连诛好像是故意的,他中计了。

    *

    两支红烛一直烧到见了底,皇帐里陷入一片黑暗。

    赫连诛用手指摩挲着阮久的后颈上突起的骨头:“原来之前都是我想错了,亲亲根本不会有小孩子的。”

    阮久想告诉他,这样也不会有的,但他实在是没力气了,动一动手指都觉得酸疼,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就算开了口,他的嗓子肯定也是哑的。

    于是他索性随赫连诛去了。

    谁让他是鏖兀大王呢?

    鏖兀天神说,要有小孩子,于是就有了小孩子。

    赫连诛见他不说话,就耐着性子要让他开口。

    “我之前太傻了,还想着挑一个孩子给你养着,往后也能继承皇位。也是我想错了,你自己生一个就好了,怎么还要麻烦我去挑?”

    阮久把脸埋在枕头里,咬着枕头角,汗湿了鬓角,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他仍旧不说话。

    赫连诛继续逗弄他:“你怎么不说话?你在认真怀孩子?那我不逗你了,你专心点。”

    阮久反手要打他,没打中,手指从他的脸颊旁边划过去了。阮久自然不肯,手挥回来,又打了他一下。

    这回倒是打中了,“啪”的一声,在黑暗之中格外清脆。

    但是一点都不疼,小鸟挥翅膀有什么疼的?

    赫连诛捂着脸,低低地笑了一下,阮久还是没说话。

    夜色正浓,等赫连诛好不容易把阮久引得开了口,阮久的第一句话是——

    “别……别按……”

    *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久昏过去两次,又醒来两次。

    一直到天色蒙亮的时候,阮久又被赫连诛拦腰抱起来,阮久用最后一点力气,使劲摇头。

    眼泪都流干了,他再也哭不出来了。

    赫连诛亲亲他的眼角:“去洗漱,洗完了再睡。”

    阮久被放到热水里的时候,几乎要从水里跳起来。

    赫连诛伸手试了试水温,问道:“烫?”

    阮久带着鼻音:“……疼。”

    赫连诛干脆也进去了,抱着他给他洗。

    从天色朦胧到天光大亮,直到阮久发了脾气,赫连诛才把他带回去。

    这是阮久以为的。

    其实阮久那时候发脾气、训斥赫连诛,跟小猫打呼噜没什么两样,赫连诛看他实在是累极了,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眼泪干了,眼睫结成一绺一绺的,才舍得放过他。

    皇帐里早已经收拾好了,干净清爽,阮久一沾床就睡着了。

    赫连诛给他上完药,要抱他,他下意识就哼唧着说“不行”。

    赫连诛面色一凝,狠狠地撞了他一下:“谁不行了?”

    阮久不说话了,像只小乌龟,拽过被子做自己的龟壳,就要缩进去。

    偏偏有只狼,那么大一只,按着他的被角,要钻进他的窝里,和他一起睡。

    阮久不肯,那狼就拿他的手指磨牙,拿他的脖子练习自己的咬合力,还拿自己的嘴唇练习他撕咬生肉的能力。

    阮久被他磨得睡不着,只能把被子松开一角,递给赫连诛。

    “别闹了,我要睡了。”

    赫连诛抱住他:“嗯,睡吧。”

    *

    赫连诛精神好,一两个时辰之后就醒了,抱着阮久也不下床,就是抱着他出神。

    阮久给他下的蒙汗药,好像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

    除了他头一阵觉得头晕之外,好像就没有别的什么。

    还有那两壶酒,也没什么作用,反倒还起了一点酒兴。

    有阮久在面前,谁顾得上蒙汗药和烈酒?

    赫连诛低头要亲他,惹得阮久又往被子里钻,整个人都要躲进去了。

    赫连诛没办法,只能抱着他,什么也不做。

    可就算是他有意什么也不做,也总有一些事情是不听他指挥的。

    阮久感觉到熟悉的事情,就算是在睡梦之中,呼吸也变得急促了,想要从他怀里逃走。

    赫连诛死死地抱着他,拍拍他的后背安抚他。

    没等到赫连诛松开手,但他也没有别的动作,阮久便再一次安心睡着了。

    就像是狗掉进了肉山,鸡撞见了米山。

    吃个没完。

    *

    阮久连午饭都没吃。

    赫连诛端着米粥要喂他,他也不肯喝,只是嫌烦,一抬手,还把东西都打翻了。

    或许是知道自己犯错了,阮久把被子一掀,抱着枕头就翻过身睡了。

    他都说不吃了。

    赫连诛把东西收拾好,扳着他的肩膀,给他喂了几口糖水,才让他继续睡。

    阮久就算是在梦里,也不□□稳。

    他做了一个古里古怪的梦。

    十三岁的赫连诛,小小只的,在永安城里,怯生生地跟在他身后,生怕被梁人和不和善的鏖兀人给欺负了。

    于是他把年纪尚小的赫连诛抱进怀里,摸着他蓬松的头发,认真安慰,也认真摸头发。

    然后周围景物忽然就变了,变成五年前他们成亲时的大德宫。

    赫连诛按着他,极其孩子气地亲他的脸。

    “已经有一个种子在这里了,再过一阵子,它就会长大!”

    阮久没忍住要笑,小时候的赫连诛真可爱……

    要是没有瞬间长大的话,那就更好了。

    梦里的阮久看着眼前瞬间大了好几个号的赫连诛,面色呆滞。

    他小小只的赫连诛呢?他的小猪呢?

    阮久拖着高大健壮的赫连诛,去问把人卖给他的店家——可能是人牙子,但阮久不知道店家是谁,只是梦里自然而然就出现了这样的场景。

    他买的明明是小猪,永远不会长大,永远可爱的小猪,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他的小猪长得这么大?

    店家打着算盘,头也不抬地告诉他,就是会长这么高大的,不用担心。

    阮久转头,看见自己养大的赫连诛的灼灼目光,心中不免紧张,便要求退货。

    却不想那店家又说:“货物售出,概不退换。”

    没办法,阮久只能牵着赫连诛离开。

    回到家里,阮久看着面前高高大大的赫连诛,有些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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