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蝉走后,过了大约三四天,丞相府门口发生了一件事情。

    这日丞相府中,茹娘刚得了吩咐出门办事,一出来,一个疯癫的妇人就冲了上来,一巴掌挠在茹娘脸上,“你还我当家的,你还我当家的,你害死我当家的,快偿命来!”

    茹娘心惊,慌忙护住脸,去推了那疯婆子一把,“滚开!”

    不想旁边忽然冲出一个少年来将茹娘退开,“你别碰我娘。”

    少年将茹娘推倒在地,又冲上去没头没脑的打了起来,“你害死我阿爹,你这凶手!”

    茹娘被打的乱叫,丞相府大门还没关,见茹娘被打,立刻冲出来几个奴仆拉开那少年,少年被拉开,那疯癫的妇人又冲了上去,一时之间,闹腾不已。

    少年和疯癫的妇人被压制住,茹娘从地上爬了起来,上前给了两人一脚,“哪儿来的疯子!”

    疯癫的妇人使劲的挣扎着,“你这凶手,我认识你,就是你害死了我们当家的,就是你喊了我们当家的出去,我们当家的回来后说你给了五十贯圜钱,让我们当家的去东来食肆下药,你说那只是普通的泻药啊,可是我当家的却被毒死了,你这狠心的女人,你跟我当家的明明就是□□啊。”

    这疯癫妇人口中说的事情穆府的奴仆还是知晓的,怎么都没想到这事会跟丞相府有关,这茹娘可是夫人的人啊,还有夫人前些日子也开了一间食肆,生意不好,如此针对东来食肆也是正常,难道真是夫人做的?如此想着,穆府的奴仆便是一惊。

    茹娘吓了一跳,慌张道,“你胡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

    茹娘心中担忧,这会儿可是丞相快要从王宫回来的时间了,万一被丞相碰上,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茹娘有些害怕,指使府中的奴仆道,“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把人弄走,让她们在这里胡搅蛮缠,万一惊了大人拿你们是问!”

    奴仆一听,急忙把两人朝着远处拉去。

    两人正是陈家大郎和牛氏,当初婵告诉他们法子后,两人犹豫了半天,到底还是难受,不想阿爹就这么白死了。

    楚婵姑娘告诉他们,只要在丞相回府的时候把这事情闹开,就算丞相夫人怨恨她们,也要掂量掂量了,毕竟丞相大人为人正直,是绝对不允许丞相夫人做出这种事情的。

    楚婵姑娘还把丞相从王宫回府的时间告诉他们了,然后说只有这时候碰见那茹娘出府,闹在丞相面前,这件事情就能解决了。楚蝉姑娘还告诉他们,就算是上门去闹了,丞相夫人也不会出事,出事的只是那给药的妇人。

    两人觉得不管如何,毕竟是那妇人给的□□,能把妇人送去大牢已是不错。

    她们等了几天,终于等到今日丞相快回府了,这茹娘也从府中出来了。

    两人又岂会甘心前功尽弃,拼了命的不肯离开。

    这时,巷子口驶进来一辆马车,茹娘一瞧,脸色都变了,哑声道,“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连两个人都抬不走!府中养着你们这些废人有何用。”

    丞相府的奴仆都有些不高兴,想着你不过就是夫人身边的婢子,大家都是奴才,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们。又瞧见丞相大人的马车缓缓驶来,有心想让这茹娘吃点苦头,不管方才这两人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闹到丞相面前去,也有这茹娘好看的了。

    因此手上越发松懈起来,竟让两人奔脱了。

    两人直接朝着丞相大人的马车冲了去。

    茹娘脸上巨变,也跟着冲上去想要拦下两人。

    穆丞相还坐在马车时,车夫就告诉他丞相府门口发生的事情了,这会儿见两人奔了过来,车夫停下马车,喝斥道,“你们是什么人,敢惊扰了丞相大人的马车!”

    茹娘最先冲了上去,“大人,真是抱歉,奴婢这就让你把这两人拉开。”

    疯癫妇人却是不依不饶,冲上去厮打茹娘,“都是你这杀人凶手,你还我当家的命来!”

    穆丞相终于从马车上下来,沉着脸,“到底怎么回事?”

    茹娘挣扎着想要起身,“大人,是……是两个疯子……”

    陈家大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求大人做主,这人给了我阿爹五十贯圜钱,让我阿爹去东来食肆下药,告诉我阿爹,说那只是一般的泻药,让我阿爹服下,好找东来食肆的麻烦,不想那竟是□□,我阿爹被活生生的毒死了,就是这妇人做的,求大人做主啊。”

    丞相看向茹娘,茹娘慌乱道,“大人,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牛氏尖叫道,“就是你做的,我看着你找了我们当家的,当家的回来就拿了五十贯圜钱,高高兴兴的对我说大郎的聘金有着落的,当家的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就是你做的,你明明说过只是普通的泻药的,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们当家的啊……”牛氏说道最后,声音透着浓浓的绝望。

    穆丞相沉默半响,想起什么来,脸色沉沉,转头跟陈家大郎和牛氏道,“你们先回去吧,这事我会调查清楚的,若真是这婢子做的,我会让她偿命的。”

    茹娘脸色惨白。

    陈家大郎道谢,这才扶着牛氏离开了。

    穆丞相冷声道,“把这婢子给我带回府中去。”

    穆丞相让人直接把茹娘带去了纪氏的院子里,纪氏这几日都有些魂不守舍,这日瞧见丞相冷着脸,还有奴仆压着的茹娘,纪氏脸色巨变。

    “老爷,这是怎么了?”纪氏起身,神色有些不安。

    穆丞相冷笑,“你难道不知是怎么回事?你以为你派茹娘去东来食肆的事情没人知道?”

    纪氏脸色一变,“老爷,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纪氏!”穆丞相喝道,“你这妇人,怎么就这么毒的心肠,你若不是让这贱婢去害人,人家家属能找来?还敢说这事情不是你做的?你现在坦白一切都还好说,要是让我查到什么,我就直接休了你!”

    纪氏嘴唇哆嗦了下,口张了又张,才哭道,“老爷,不能怪我啊,你让府中断了我的月钱,我没法子才想着赚银钱的,就去开了一间食肆,生意不好,我也是没法子,才想着从东来食肆弄些吃食的单子来,可是东来食肆的庖厨油盐不进,我想着要是闹些事情出来,指不定他们就能妥协了,我真没想过害那人的。”

    纪氏猛地看向茹娘,“都是她,老爷,都是她,我只是让她给那人一包泻药,谁知她竟给了一包□□,老爷,我真的没想过害死人的,都是这贱婢啊。”

    茹娘看着纪氏,张了张嘴,纪氏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茹娘神色灰败下来。她能如何?难不成还能告诉丞相就是夫人指使的?告诉了又如何?丞相说不定还会为了府中的颜面把事情推到她头上来,如此一来,夫人也怨恨上她了,她家人的安危全都在夫人手中握着,她能做的也就是吞下这个苦果罢了。

    茹娘抖了下嘴唇,匍匐在地上,“老爷,都是奴婢的错,夫人只吩咐奴婢给的泻药,是奴婢私自换了药,奴婢该死,求老爷不要责怪夫人了。”

    纪氏哭道,“老爷……”

    穆丞相看着纪氏,眼中带了几分厌恶,就算知道这事情是她做下的又如何?如今为了丞相府的名声,还有纪氏鱼死网破的性子,也只能忍下来了。

    穆丞相冷着脸道,“来人,把茹娘绑了送去官府!”

    说罢,甩袖走了出去。

    等人走后,丞相夫人砸了一屋子的东西,心中简直恨透了,可她能如何?这时候若是出手弄死了陈家人,只怕丞相会真的休了她的,到时候不是白白便宜了那沈贱人!

    她为了丞相,如今连那贱人和贱种都不敢动了,到头来还要受这种气。

    ☆、第77章

    穆长絮回来得知阿爹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又得知茹娘被送去了官府,沉默了半晌,听闻娘发了脾气后,并没有在去纪氏的院子看望纪氏,只回去了自己的院子里。

    很快的,茹娘就被送去了官府,东来食肆的命案也揭开了。

    茹娘对官府的人自首,说一切都是她所为,她看不惯东来食肆生意好,所以这才让人下毒想要陷害东来食肆,也说自己告诉那人给的是一包泻药,其实是一包□□。

    丞相府也出面了,说都是这位茹娘擅作主张做下的事情,与丞相府无关。

    既然丞相府都这样说了,官府自然是按照规矩来,将茹娘斩首。

    斩首这日,邺城不少人都去看了,楚蝉并没有去,她晓得这次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也算是给丞相夫人一个警告。倘若事情到此为止,她也不会在做什么,若是丞相夫人还不甘心,下次可就不会是这么个结果了。

    至于穆长絮,她不提,楚蝉也没打算提,跟穆长絮相处这么多日子,她对这姑娘也算了解,坏心肠是没有的,只是碰上这种事情,难以抉择也是正常,她不怪她。

    过了几日,吴太子和吴国使者启程回了吴国,可是刚到两国交界处,吴国使者突然被暗杀了,这事儿闹到满城皆知,一时之间,吴国和秦国的关系也更加紧张了。

    楚蝉听闻这事情后总觉有些怪异,这吴国使者死的也太不凑巧了些,可没见到尸身和现场,楚蝉也不敢肯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情对两国关系造成了影响,秦王也有些担心,吴国日益壮大,若是打起来了,对秦国没什么好处。

    安稳了这么多年,秦王不愿意看见战乱,倒不是担心百姓们,而是担心自己,若是打起仗来,对王位并不稳固,乱世总是出英雄,若是在有些号召力,拉下他这个秦王也不无可能,所以他并不愿意让两国关系恶化。

    吴国大王对于使者在两国交界处被杀很是愤怒,来信让秦国大王给一个说法。

    秦王根本不愿管这样的事儿,全部丢给卫珩处理。

    卫珩道,“大王,这事若是稍有不慎便会引起两国的战争,臣想着,要不召来谋士共同商议一下?”

    秦王想了想,“就依了卫爱卿吧。”

    “既然大王允了,臣就安排明日巳时召集谋士前来大殿商讨这事。”

    “孤允了。”秦王说着打了口哈欠,“卫爱卿,快去拿一颗丹药给孤服用。”

    卫珩回了寝宫,让人去通知了各位谋士,又让人给楚氏递了口信,让她明日巳时过来王宫商讨事宜。

    楚蝉收到口谕口,猜想这次进宫怕是跟吴国使者的事情有关。

    翌日,她让婢子去给先生递了信,说今日不能去学课艺,要去王宫一趟,随后便乘了马车去了王宫。

    楚家如今需要用马车的次数多了些,楚蝉前些日子就买了辆马车和马儿回来,又去奴隶市场挑了个会驾车的车夫回来,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名郭大。

    楚蝉平日唤他一声郭叔。

    来到王宫入口,马车停在外头,楚蝉下了马车。

    她今日穿的是身墨色袍子,并未做姑娘家打扮,一头黑发用玉冠束着,面如冠玉,模样俊俏出色。虽看起来是个男子打扮,但面容娇嫩,一看就是姑娘家的眉眼,和平日少年打扮的装扮并不相同。

    王宫大门又士兵把守,楚蝉上前交了木牌,士兵忍不住多看了楚蝉两眼,这才恭敬的放行。

    走了小半个时辰,楚蝉才来到了大殿里。

    一步步上了台阶,进入大殿,已经来了不少谋士,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楚蝉。

    众人都只是听闻宴请吴太子那日大王收了个女谋士,今日一看,这女谋士的年纪也太小了些,不过是个区区小儿。

    不少人就有些看轻楚蝉,不过这会儿大王在,众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秦王坐在最上首,左侧第一位就是卫珩,穿着官袍,正端坐在榻上。

    楚蝉快速扫过,身边的婢子引着她朝着前头走去,低声道,“大人,您的位置在前面。”

    楚蝉跟上,这才发现婢子引着她来到了卫珩身边,正好坐在他的下首。

    卫珩抬头看了过去,目光清冷,瞧见是她,目光才渐渐缓和些,轻轻的颔首。

    楚蝉也颔首了下,这才挨着卫珩坐了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两尺的距离。

    陆陆续续,谋士都已到齐,秦王这才开口道,“今日叫各位过来是有事需大家想想法子。”

    众谋士异口同声,“愿为大王效命。”

    秦王继续道,“之前吴国使者出使秦王,回去时在两国交接处被人暗杀,这事让吴国大王很是愤怒,来信质问孤了。”

    有个年约五十的头发胡子都已花白的谋士忍不住起身愤怒道,“那吴国算什么东西,当年若不是大王,他们早就战败,如何来的如今繁荣昌盛的吴国,如何来的他吴王。如今不过死了个下人,也敢来质问大王。”

    秦王淡笑道,“莫老莫要气愤,话虽如此,两国到底交好,吴使者又是在秦地出了事情,给吴王一个交代也是正常。如今让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事,到底该怎么给吴王一个交代?”

    有人道,“凭什么让我们给什么交道,说不定就是这吴国使者为人卑鄙恶劣,这才被仇人杀害,凭什么怪到咱们头上。”

    “可不是,大王,这吴王简直太过分。”

    一时之间,大殿里响起众位谋士的议论声,各持己见,争辩不已。

    有人说何必惧怕吴国,就算真的打起,秦国也不会输,反而会让其他国家看清楚吴国的面目,为了一个下人便过河拆桥,完全不记得当年秦国支援吴国的事情。

    有人说以和为贵,若是战乱,只怕又要生灵涂炭,给吴王一个交代就成。

    有人说给吴王一个交代,那代表秦国示弱,万万不可。

    众说纷纭,只有卫珩,楚蝉两人坐在塌上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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