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宁前往江南,心中最放不下的就是张氏。

    如今展颉与展欣回来得突然,她恐怕没几日就得动身启程,一时间还找不到时间对付这对兄妹。而自己前些日子才遭了暗算,她不在燕京这段时间,留张氏独自在侯府之中,她总觉得不妥当。

    梁朝尚佛,皇室之中也有不少信佛之人。这养心庵就在燕京郊外,据她所知,昌盛长公主每年夏季都会去养心庵小住一段日子。张氏这段时间住到养心庵去,倒比在侯府呆着让人放心。

    刚巧严豫送来的这个怀素,她放在身边碍手碍脚,不如让她去跟着张氏。她会医理,可以替张氏调理身体,又懂武功,有她在,总不会让张氏被人欺了去。

    展宁与张氏一番谈话,总算将事情暂时蒙混了过去。

    至于展宁让她去养心庵小住的提议,她也没有拒绝。她本就是信佛的人,展宁不在府中,她去养心庵住一段时间,远比在侯府里看着展云翔和展颉那对兄妹来得舒心。

    安抚好张氏,展宁回安澜院简单收拾了下,见时辰不算晚,便又动身准备往工部走一趟。

    她接连耽搁了几日,虽然严豫替她向工部告了假,但严恪那本就对她有些成见,她还想借着严恪的手在江南治水上做些文章,可不能让自己在严恪心目中的认可度越发低下去。

    怀素本就是严豫送过来给展宁当贴身护卫的,眼见展宁要出门,忙主动要跟着去。

    展宁已经想好了安置她的办法,临行之前这短短一段日子,倒也不怕她跟着,于是便没拒绝,点头同意。

    好在怀素到底是严豫身边呆过的人,还算知情识趣。她将展宁安然护送到工部门口,不待展宁发话,便自己寻了空在附近等候,并没有要寸步不离地跟着。

    展宁进了工部官署,先回了都水司一趟,之后便去见了严恪。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展宁隐约觉得,三日不见,严恪对她的态度,倒比三日前还多了些微妙的不喜。

    不过严恪这种严正的性子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公是公,私是私,他个人对展宁的观感,并不影响他对展宁这个人能力的看法。

    “你来得正巧,我才与睿王爷商议过,准备十日内动身前往江南。你且将这次巡水的路线拟一拟,送来给我过目。”

    展宁闻言眉头一皱,“睿王爷也要前去?”这件事,她怎么没有听严豫提起?

    而严恪见她意外的表情,也有些奇怪,他将眉微微一挑,带着几分疑惑并几分嘲意,“你与睿王爷一块呆了这么些天,还不知道他也要去江南?他一向对水利之事没兴趣,此次突然主动向圣上请旨前往,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关系?”

    严恪这番话,让展宁不觉一怔。即是因为严豫也要前往江南的意外,更是因为严恪话中明显的嘲意。

    可她转念一想,很快就明白过来。那日她明明是被严恪救下,送往刘大夫那里,可一睁眼,见到的人却是严豫。不管严豫是怎么来的,严豫在严恪面前,必定表现出了什么。

    严恪只怕是误会了她与严豫之间的关系。

    “世子只怕有些误会。睿王爷请旨前往江南一事我并不知情,他也绝非是为了照拂我。”

    严恪抬眼看了展宁一眼。展宁一番话说得坦然,可严恪并不如何相信。他与严豫关系虽不亲密,但毕竟是堂兄弟,对严豫的性情还是了解的。严豫那样的人,从不做无意义无目的的事情。且那晚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态度,分明就对展宁很在意。

    “你不必与我解释,我对你与睿王爷的私事并不关心。而且你若有空与我说这些,不如想想你答应过我的事,好好劝一劝辉白,别在不必要的人和事上耗费心思。时间紧迫,你且下去吧,尽快拟好行程送来给我过目。”

    严恪的态度已经非常明了,展宁身为下属,也不好继续呆着自讨没趣。因此她只微微一笑,应了声是,便从容退了出去。

    严恪看着她单薄的背影,脑海中浮出那日马车之上,她一脸苍白摇摇欲坠,却又倔强忍耐的表情,心里头有些莫名的烦躁。

    他好似还未遇见过展宁这样的女子。生了一张极好的相貌,瞧起来赏心悦目,内里却与脸不相衬,不仅薄情淡漠,而且诸多算计,明明有着未婚夫,还与别的男子牵扯不清。可就是这样不堪的内里,却有一副荣宠不惊的性子,从容淡然。还有她身上那柔弱又坚韧的矛盾存在,总会让他不自觉想到那画卷之上的女子。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人,怎么会有那般相似的神情?

    展宁拟好前往江南巡水的路线,送到严恪处后,见时辰已经不早,便起身回了靖宁侯府。

    她在回安澜院的路上,与展颉撞了个正着。

    展颉之前说是去端王府上拜会,眼下却面带红潮,脚步不稳,身上还有股浓重的酒味,一瞧便喝了不少酒。

    展宁暂不想理会他,带着怀素准备直接越过他离开,不料展颉却刻意拦了上来。

    大概是喝了酒,展颉行事比白日还放荡无形一些,竟然一把排上了展宁的肩膀,“瞧瞧,睿王爷送来的人,大哥不是才说不要,可这转眼就在身边带着了?不过睿王爷也真不大方,要送就送个出色些的,这丫头的长相,连我房里的粗使丫头都不如,也不怕碍了大哥的眼。”

    展宁不耐地甩开他的手,冷声道:“二弟,谨言慎行。”

    展颉闻言呵呵一笑,“大哥在睿王爷面前,也是这副清高模样?莫不是睿王爷就好这个性子的?”

    展颉这话实在说得混账,且又刚好踩到了展宁的痛处。严豫当初对她使的百般手段,不就是要磨掉她一身的刺,敲断她每一寸傲骨?

    展宁面色冷寒,转眼看了怀素一眼,“狠狠抽他两个嘴巴。”然后便扔下展颉,径自离去。

    展颉听了她的话,一股火气直冲头脑,伸手就要去拽展宁,嘴里边道:“怎么,之前那小兔崽子送去了汝阳王府,现在带着这么个丫头,也想给我好看?你别……”

    展颉话没说完,伸出去的手却被一把扭住。怀素瞧起来不声不响的,手上劲道却大得很,展颉一个男人也挣不过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怀素左右开弓,啪啪地甩了两个耳光。

    他被打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又被怀素狠狠往地上一掼,整个人重重坐了下去。等他爬起来的时候,展宁和怀素都没了影,只气得他一脚踹了旁边花树一脚,咬牙切齿地道:“你给我等着!”

    展颉这事对展宁而言,只是个不愉快的小插曲。

    展颉越是嚣张,她越是不把他放在眼里。这样得了一点劲就不知深浅的人,即便有人在背后撑着,也翻不出大浪花来。

    而且展颉越是混账,以汪氏的性情,只怕越是看不下去。她很希望汪氏在自己之前,先给展颉一点苦头。

    可展宁也没料到,第二日一大早,展颉便带了人在她的院子里闹腾起来。

    展颉似乎是怒到了极致,展宁人在内室,都听得见他在院子里的咆哮骂声。

    “展臻,你给我滚出来!今天这事,你无论如何得给个说法!”

    展宁听得皱眉,吩咐身边的瑛儿道:“你出去看看,二公子在乱吠些什么?另外让人去请祖母过来。”

    瑛儿得了命令下去,没一会便匆匆回来复命。她的神情很是古怪,似乎又是惊讶,又在强忍笑,连脸都憋红了。

    展宁瞧得奇怪,不由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这副表情?”

    瑛儿尚未说话,先噗地笑了一声,可笑过之后,又觉得不好,忙强收了面上笑意,正经道:“二公子昨晚被人作弄了,他怪是大公子你做下的,非要向你讨个说法。”

    展宁问道:“怎么个作弄法?值得他闹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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