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轿子没落地,大吉大利!”

    有人叫骂,紧接着不停念叨:“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周围有人笑了,还有人打趣,更有人高喊:“谢姐姐赏,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笑声更多了些,然后轿子又晃了晃,稳稳前行。

    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欣歪在位子上,不知是轿子在动还是自己在颤抖,只觉得满眼的红色都在忽闪。

    “……诶,中途出了这档子事,你说是不是……”

    “寻思什么呢?这叫好事多磨……”

    “好事?什么好事?喜轿途中不落地那是规矩,可是刚刚明明……”

    “唉,你知道什么?”

    外面的声音一波一波的传进来,阮欣纵然不想听,可是那声音偏偏要往她耳朵里钻。

    “……如今,金家娶了丞相之女,可以说在成为皇商一事上胜券在握,佟家早前一直跟金家别着劲,这回可就没戏喽,还说不是好事?”

    “你说也怪了,金家有‘金玉满堂’,佟家有‘金碧辉煌’,都是做金银珠玉的生意,都是老字号,几百年来,钱赚得多了,怎么还贪图一个皇商?”

    “这你就不知道了,商人本是下九流的行当,但是成为皇商,不仅可高人一等,还不用纳税,能跟内务府的人直接联系,什么金碗银箸朱钗玉佩,直接送进宫里,还可以结交达官显贵,不是官身,等同官身。再说了,这一旦成为皇商,你瞧着吧,金玉满堂里的物件立马就要涨价。我问你,你会嫌钱多咬手?不论他们,就是咱们家里打着‘金玉满堂’款识的东西都得跟着翻番……”

    “呦,这么一说,佟家不是吃了大亏?”

    “可不是?知道金家为什么非要巴着跟丞相联姻?咱们的丞相大人可就这一个女儿,是在心尖尖上疼的宝贝,为这女儿,夫人死了十年都没续娶,身边连个妾室都没有,结果就因为名中带个‘玉’,和他们金家正好凑成‘金玉满堂’,是大富大贵的吉兆……”

    “嗤……”有人嗤笑:“老兄此言差矣。就算大富大贵,可丞相是什么人?金家又是什么地位?再富有,再成为皇商,那也是‘商’,如何攀得上丞相的独女?再说,若要‘玉’,这满京城里的‘玉’不多的是?”

    “此‘玉’可非彼‘玉’!若是娶了这个‘玉’,不仅皇商稳拿,以后金家再要考个举当个官什么的,可是容易得多了。要知道,朝廷对商人考科举可是掐得最严的,你瞅见谁家商号出了举人了?当官多好啊,就算只得个秀才,将来见了官家也不必下跪,家里无论是田里还是铺子的税,都免了。金家为了这一日,早早就把老儿子送出去求学了,你说是不是一本万利的事?”

    “这么说,倒也真是……可是我听来听去,丞相好像没从中捞到什么好处。就算金家有钱,丞相也不缺银子,而且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阮洵那么精,怎么会做赔本的买卖?”

    “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话算说着了!”

    即便看不到外面,阮欣也可想象那人的一脸八卦。

    后面的声音压得极低,可是阮欣依旧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这位阮玉姑娘年方二八,不愧为‘软玉’,生得是粉面桃花,体态风流。可真是风流,偷偷摸摸的就跟家里教琴的先生有了私情……”

    “丞相府里的琴师是季桐先生,可是咱们京城的四美之一……”

    “所以啊,这郎才女貌,干柴烈火,可不就……”

    “听说啊……”

    那人又压低了声音,阮欣却不由自主的竖起了耳朵。

    ☆、002金玉良缘

    “这位大家闺秀原打算跟先生私奔,结果半道给抓了回来,捆吧捆吧就塞进了轿子。你瞧,谁家这么早送亲?还不是怕夜长梦多?”

    “我说怎么走这么慢?原来是怕冲了吉时。若不是因为这姑娘品行不端,怕也轮不到金四……”

    “呸,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一样的无耻至极!”

    “嘘,你小声着点,这送嫁的可都是丞相府的……”

    “我怕什么?做得出来还怕别人说?当年,若不是阮洵贪生怕死开了城门,我们大明怎会被韦盛所灭?多少忠臣义士血洒朝堂,倒是他阮洵,继续当新朝的丞相。这个地地道道的二臣,我呸!老子宁肯被屠城也不想做他这样的缩头乌龟!”

    此人说得痛快,旁边人却不敢搭茬,心里还在琢磨,你不想做缩头乌龟,当年怎么不英勇就义?

    可也没提醒他,因为眼前的婚礼可比当年那桩事来得亲切。

    “既然你说丞相大人很疼这个女儿,又只此一女,为什么不招婿入赘呢?”

    “对啊……”

    余人都反应过来。

    “正好季桐只有一母,又一表人才,岂非最佳人选?”

    “你懂什么?丞相大人最讨厌的就是这类只知风花雪月却不务实际的人物了!再说一块‘铜’,哪配镶‘玉’?”

    “这么说,金四正因为姓‘金’所以捡到了便宜?可是姓金的多的是,还有叫金的,比如……”

    “你知道什么?你只需瞧那嫁妆,喏,足够那败家子两辈子花销了。这叫各取所需……”

    “说来也是,你说金四那脑袋是怎么长的?家里的金银玉器难道还不够瞅的?偏偏爱捣腾那些破铜烂铁。那天我见他捧着个瓶子往家奔,那叫一心花怒放。我就纳闷……一个瓷瓶子,又不当吃又不当穿,这些年为了这些物件,他没少花银子,据说一个院子都装不下,图的什么呢?”

    “唉,有钱人的心思,咱可摸不透,谁让金成举最疼这个儿子?”

    “能不疼吗?那可是唯一的嫡子!”

    “如今这阮玉嫁了金四,可是热闹喽……”

    “可不是?听说金四压根就不同意这门亲事,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金家这会急得鸡飞狗跳,出动一多半人马正四处找着呢……”

    “啊,该不会又把哪家的公子摁到街头揍吧?”

    “哈,他可别伤了自己,否则怕是洞不了房了……”

    “依我看,倒不如去古董店找找,要么就是戏园子。对了,还有斗鸡场、勾栏院。诶,你听说了没?抱月楼新进了个清倌……”

    阮欣闭上眼。

    这会她是弄明白了,感情自己是穿越了。

    果真是流年不利,这等奇异诡谲的事都能让自己碰上。而且连个适应的过程都没有,直接就准备嫁人了,至于那个人什么模样是何年纪性情职业等等皆一无所知。

    唯一知道的是他姓金,家里很有钱,大约是开金店的,这点很不错,我喜欢。可是我身份也不低啊,还是当朝丞相的独生女儿,堂堂的官二代呢。

    不过似乎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这个身体虽生得娇贵,可父亲是“叛徒”,这便是一层阴影,更何况竟然还有与人私定终身进而私奔的前科,这在古代是要浸猪笼的吧?如今能顺利出嫁该不该算是幸运?可是会不会因此遭人鄙视?

    但话说回来,金四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纵然有钱,但出身商户本就地位低下,嫡子的身份倒是值得称道,只可惜是个败家子。

    听人的口气,对他颇为不屑。

    她更是不屑。

    自母亲去世父亲再婚后,她就认定,男人没有好东西,以至于一直以来没有交过男朋友。学霸、精英都看不上,因为她看过太多华丽外表下隐藏的龌龊,更何况是这种本就游手好闲、飞鹰走狗、眠花宿柳的二世祖?

    细细一想,这二人皆有可被人称道并艳羡的一面,亦有遭人鄙夷诟病之处,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臭味相投”?又凑做了一对,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金玉良缘”?

    呸!

    阮欣无力的出了口气,尽量使粽子样的自己坐得稳一些。

    眼前的一切虽然难以置信,然而这毕竟就是现实,而她能做的,就是接受现实,至于她的前世……

    发怔……原来这么快,她就有“前世”了。而她的前世,因了这场意外,此刻怕是已经被董贞等人拿黑锅扣得死死了吧?

    那么现在的她,只能以丞相之女——阮玉的身份于这个莫名其妙的时空生存下去。

    以阮玉的身份吗?

    原来的阮玉又哪去了?

    她想不通。

    可是现在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简直无从着手,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新生成的阮玉陷入迷茫……

    ********

    送嫁队伍继续缓行。

    人影移动中,一只脏兮兮的小黑狗茕茕孑立,似乎被刚刚那一撞惊掉了魂魄。而待看到队伍护送喜轿拐了弯,它方咬咬牙,开足马力,飞奔而去……

    ********

    阮玉不知道这个时空的人到底是怎样成亲的,反正在电视上看到的有关古代婚礼的程序,譬如踢轿门、跨火盆、三拜堂什么的她一样都没经历。

    她只是听见有人喊“到了到了”,然后就是一阵鞭炮震耳,锣鼓喧天。再接下来,轿子落地,轿帘“呼”的被掀开,没等她看清来人,就见一大片红向她压了过来。

    她被捆着,根本躲不开,而那红将她劈头盖脸的包住,裹起,再被扛在肩上。

    她听到一个声音略带歉意与焦急,但不无喜庆的说道:“新娘子路上受了惊吓,身子有些不舒服,见谅,见谅啊……”

    便有不少人了然而夸张的打着哈哈。

    扛她的人一路疾行,阮玉只觉鞭炮不停在头顶炸响,好像有几个还落到了背上,吓得她直想惊叫,就是出不了声。

    也不知走了多久,颠得阮玉几乎要吐了,人方落在了一片柔软上。

    她竭力的喘着气,动了动身子。

    有人七手八脚的把裹缠她的红布解开。

    光线迎面而来,她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

    这是一个非常古朴的房间,桌椅板凳无不精美,瓶盘鼎画无不雅致,尤其是靠墙而立的博古架,一时间让她有来到博物馆的感觉,而摆在正中足有半人高的血色珊瑚更是张扬的吸引了她的目光。

    再看帘幔床帐皆是红罗垂布,她所在的紫檀雕月洞门架子床上整齐的铺叠着绣龙凤的大红被褥,同样大红的鸳鸯枕成对的摆着,其上水鸟依偎亲密,状若私语。

    想来这就是洞房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忽然打了个冷战……

    她是穿越了,以阮玉的身份存活在这世间,她不仅承继了阮玉的身体,还承继了阮玉的命运与责任。比如,她必须接受这个包办婚姻,而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她要做的是同一个从未谋面的人,一个不知老少的人,却可谓一个不学无术作恶多端的人……洞房。

    恶寒……

    “姑娘……”

    “姑娘……”

    视线一凝,方注意到面前晃着五个脑袋。

    一老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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