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着,如果客人看着我们送出的东西,能够时时刻刻记着金家……”

    姜氏的眼睛便亮了。

    “依你看,送什么好呢?”

    其实阮玉所说的,就是活动后的纪念品。

    纪念品不用如何昂贵,且不说是不是送得起的问题,关键是一旦定下档次,日后便可小范围的上下浮动,若是起步太高,日子怕真的没法过了,人家也要说你炫耀。既然是“纪念”,有点意义便行了,主要是要让人们一看到这个东西,就想到送东西的人。

    再说,有便宜不占……世上有这样的人吗?

    “打一些小钱袋子,小金锞子,小银锭子,小荷包,小花生……一些吉利喜庆的东西,关键是……一定要空心的!”

    姜氏一怔,当即捂着嘴笑起来,拿手指着她:“弟妹,你,你……”

    阮玉偏还一本正经:“若要省,更可以只用铜铁,外面镀上一层银。若是怕没面子,就镀金。或者再狠狠心,里面用银子,外面镀金……”

    姜氏笑得都要上不来气了,一屁股坐在绣墩上,敲梨花木圆桌:“弟妹,你哪来这么多鬼点子?”

    阮玉倒若无其事:“做工一定要精致!若是嫌一个个送的太麻烦,就放到一个箱子里,上面开个只容一只手伸进去的洞,客人走的时候,就随手抓一个。这样方才无论是贵是贱的东西就可掺和到一块,抓到哪个是哪个,谁也说不出什么,就又省了一笔。而且这几天让丫头们也别闲着,给小东西们打个络子什么的,好好打扮打扮,看着也金贵不是?”

    姜氏目光频闪,忽然冒出个问题:“若是多抓了怎么办?”

    阮玉坐回桌边,狡黠一笑:“我都说了这么多了,大奶奶难道就没个法子?”

    这个阮玉,有了功劳并不全占,倒真是个人物。

    姜氏一拍桌子:“好,大嫂记你这个情!”

    阮玉垂了眸。

    她倒不是要向姜氏“投诚”,不过是在姜氏跟李氏的争斗中加上一个砝码。

    看姜氏的反应,这送纪念品的事,在整个京城里,怕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如是,此举也算是为这次寿宴添光添色了。姜氏就算再怎么揽功劳,也得提一提她。如是,她的日子或许会好过一些,万一以后出了什么错,姜氏当也能为她说上两句。

    她发现了,哪边也不靠的搞独立只能落到秦道韫的下场,被人黑了都没人吱一声。

    但也不能跟哪一边走得太近。

    如果李氏在,这次寿宴依旧归她办,若来问自己的主意,阮玉也会如实相告,可是谁让李氏不在呢?所以也怨不得她。

    反正是姜李斗得越狠,她就算是池鱼,也比失火的城门强。

    姜氏越想越乐,忍不住拍拍她的手:“我说弟妹,你不去做生意真是屈才了。只是咱们女人,若非活不下去,只能守在院子里。若是……”

    她想说,若是金玦焱有阮玉一半的本事……

    若是之前,她一定要口无遮拦的嚷出来了,可是阮玉刚刚给她出了个主意,还是李氏从未用过的,足以让她在金家上下亮堂一回,没准就此将李氏打败,她不由觉得,阮玉真不错。

    于是生出几分真正的惋惜,又叹了几声,准备出去张罗了。

    她刚走到门口,金宝娇就风风火火的闯进来,直接撞到她怀里。

    “哎呦,小祖宗,怎么跟没头苍蝇似的?”

    金宝娇也没理她,冲进来就跟阮玉开哭:“四婶,你不疼我……”

    姜氏心里敞亮,又想着李氏回来发现府里改天换地结果悲痛欲绝,心情就更好,于是也不跟金宝娇计较,念叨了两句就匆匆出了门。

    金宝娇就跟扭股糖似的扎在阮玉怀里扭,只把阮玉弄得心烦:“又怎么了?四婶怎么不疼你了?”

    金宝娇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仿佛真的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就因我娘不在,你们就都欺负我,连个庶女都踩到我头上了,我不干!”

    阮玉皱了眉,勉强耐着性子问:“谁啊,谁欺负娇姐儿了?”

    “还不是姗姐儿?四婶,你干嘛给姗姐儿做那么个宝贝,让她到我面前耀武扬威?你既是给她做了,为什么没有我的份?难道我不够听话吗?难道我还不如一个庶女吗?”

    阮玉很不喜欢她的这种自以为是,若是论嫡庶,金玦森不也是庶出吗?

    春分在一旁听得明白,急忙拿了自己的“恐龙”:“三姑娘,快别哭了。你瞧,这是奶奶昨晚上做的,就等着你来呢。”

    金宝娇瞧了瞧,一把打落在地:“真丑!”

    霜降抱了“熊猫”出来:“这个好看。黑胳膊黑腿黑眼圈……你若不喜欢,夏至那里还有只脸上都是皱纹的狗……”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丫头的东西!”金宝娇一一挥落。

    阮玉真的气了。

    “啪”。

    她一拍桌子,猛的站起身。

    金宝娇吓得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阮玉,一时忘了哭。

    春分在后面直拽阮玉的袖口……若是姑娘跟金宝娇打起来,可有热闹瞧了。

    “这是怎么了?”门口传来金玦焱的声音。

    紧接着门帘一掀,来人目光下落,看到阮玉脚边散落的两个怪物:“这是什么?”

    “四爷有什么事?”

    阮玉语气不善,不禁让金玦焱仔细的瞅了她两眼,想要询问,终是咽了回去,更绷起脸,视线若有若无的瞄着屋里的博古架:“待客的锦春堂需要一对赏瓶。论大小论气派,景泰蓝喜上眉梢鎏金翼龙双耳瓶最为合适。可我那只有一只,前几日在你这发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不知可否借来一用?”

    做出无所谓的表情,笑了笑:“都是记档的,若是坏了,我那只赔你就是。”

    “拿去!”

    金玦焱没想到阮玉会这般干脆利落,正打算简单的谢了,自听到他的动静就出现在厅里的夏至疾步走了过来:“我帮四爷拿过去……”

    金玦焱刚想说“我自己就可以了”,春分的声音就响起来:“立冬,帮四爷把瓶子送过去……”

    金玦焱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古怪,又说不出哪里古怪,目光看了看阮玉,又瞧了瞧地上的金宝娇,剑眉一竖,给了个警告,便转身出门。

    立冬跟在后面,怎奈一手掀帘一脚迈步的瞬间,脚就绊在了门槛上。

    帘子一落,外面响起立冬的惊呼跟金玦焱的怒喝:“小心点,瓶子碰坏了十个你也赔不起!”

    夏至本自懊丧,听闻此言,唇角便是一勾。

    春分看在眼里,火在心中。

    ☆、070祸起如花

    被金玦焱一打岔,金宝娇也不哭了,阮玉的气也散了些。

    春分扶她坐下,夏至也将金宝娇搀起来。

    金宝娇兀自抽噎,小心翼翼的觑着阮玉。

    阮玉叹了口气:“去把针线笸箩拿过来。”

    金宝娇立即眼睛一亮,溜下绣墩,讨好的拉着春分的袖子:“姐姐,你告诉宝娇针线笸箩在哪,宝娇去拿。”

    春分也想给她个机会,于是金宝娇捧着针线笸箩,郑重的放在桌上,又冲阮玉甜甜一笑:“四婶……”

    阮玉剩下的气也消了,不禁笑自己,跟个孩子生什么气?

    然后翻看着笸箩里的东西:“娇姐儿想要做个什么?”

    ********

    晚饭之后,金宝姗又来了。

    阮玉又做了一下午手工,不免庆幸,如今金宝娇开始惦记这些不值钱的玩意了,也好,省得她总打如花嫁妆的主意。

    金宝姗规规矩矩的给她行了礼:“四婶。”

    她点头应了,忽然发现,小姑娘的眼睛好像有些肿,正待询问,就见春分几不可见的冲她摇了摇头。

    她就问了几句别的,然而话题难免转到抱枕上:“想好给祖父送什么礼物了吗?”

    金宝姗低着头沉默片刻,忽然扬起脸:“四婶,昨天四婶教给宝姗的,宝姗很喜欢。”

    阮玉有些不敢相信,她可还记得昨天金宝姗拿着抱枕时的表情,否则方才也不会拐着弯的问了。

    岂料金宝姗用力点头,小脸笑得甜甜:“宝姗已经知道要送什么给祖父了。”

    跳下地,认真一礼:“宝姗是特意来谢四婶的。四婶早点休息,宝姗回去了。”

    阮玉忙让霜降给她带几块点心,金宝姗接过,再次谢了。

    春分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金宝姗离去:“这个二姑娘,可真惹人疼。”

    阮玉睇向她:“刚才你想说什么?”

    春分扶着她往净房而去:“上午的时候,二姑娘把抱枕拿给三姑娘看,三姑娘就急了,趁二姑娘不注意,就把抱枕给……剪了个口子。”

    阮玉立即回了头。

    春分急忙安慰:“姑娘别急,三姑娘也是小孩子脾气,见人有了好东西,自然要眼红的……”

    阮玉看着她,忽然有点明白金宝姗为什么会肯定的跟她说“喜欢”。这丫头,倒也有几分鬼主意。

    正要笑,忽然想起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的?”

    “立冬告诉奴婢的……”

    立冬?

    正说着,屋里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霜降的惊叫:“立冬,你在做什么?”

    霜降一向沉稳,叫出这种动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阮玉跟春分急忙冲出净房,但见立冬正慌慌张张:“姑娘,如花惹了祸,先放你这藏一会……”

    如花惹了祸?

    什么祸?

    那边厢,霜降正跟被立冬塞到阮玉被窝里的如花战斗,这边厢,立冬语速飞快:“老爷要做寿,大奶奶不是要四爷拿出一些宝贝来吗?四爷就借机又在外面倒腾了一批往家里运。奴婢刚才抱着如花从怡然院回来,如花非要下地方便。当时院里没人,奴婢就想着先把如花送回屋再寻人打扫。可是就这会,四爷的小厮就踩上了,结果跌了一跤,把怀里的玲珑宝塔的‘塔尖’给碰折了。谁不知道四爷把那些宝贝看得比命还重?那小厮以为自己就要被四爷打死,却突然看见了如花的……”

    立冬苦了脸:“千依哥哥让我赶紧把如花藏起来,否则……”

    可怜巴巴的瞧着阮玉。

    千依哥哥?

    阮玉跟春分对视一眼:“你何时同那边的人这般熟悉了?”

    金玦焱身边的人竟然会帮着立冬打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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