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一惊,急忙赶了过来,然而瞧见里面情景,有人就要尖叫,却急忙捂住了嘴,有人脸色一白,下意识的回了头。

    春分想要阻拦时已经来不及了,阮玉就立在门口,而众人为了表示恭敬,正好给她让开了条通道,于是里面的一幕扑啦啦的刺入眼帘。

    帐子歪斜,被褥凌乱,上身赤裸的金玦焱趴在床上,抱着鸳鸯戏水枕头,脸面朝外,睡得香甜,想是听到了动静,正眉宇抖动,准备醒来。

    杏子红绫被一半搭在他身上,一半垂到地上,夏至就缩在那一半里。发髻倾散,眼神惊惶,见了众人,露在被子外的白嫩小脚猛的缩了回去。

    静。

    只是静。

    能听到鸟儿撒下啁啾,甚至能听到梨花花苞绽放发出的一声轻响……啪。

    ☆、154都滚出去

    在这一声轻响下,金玦焱缓缓睁开了眼。

    因为酒劲未消,他微感头痛,又觉光线刺眼,便又把眼闭上,顿了顿,方睁开,声音亦带着宿醉的沙哑与慵懒:“怎么都站在这?”

    瞧见阮玉,顿时想起昨夜那只停留在掌心的手。

    关于昨夜,他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唯记得那触手的凉润与柔滑。

    心中顿时一动,就好像花儿恰好开放,缓缓流出甘甜的蜜。

    黑睫一颤,想要说点什么,可是见了一屋子人,又咽了回去。不过眼神却是渐渐清亮的看着阮玉,只看着她。

    可她那是什么表情?还有她的脸色,怎么那么白?她的嘴唇……她的手……

    金玦焱越看越觉得不对,正待起身,阮玉已经掉头走了出去。

    他连忙坐起,这才发现被子几乎掉到了地上,随手一拽……

    “夏至?你怎么在这?”

    对上夏至的泫然欲泣,环顾众人的神色异样,再转回目光,落在死死抓住被角,却也遮不住白皙肩头的夏至……

    那上面,还有斑斑红痕……

    他的脑子顿时轰的一声。

    ——————————

    走到外面的阮玉听见里面大吼:“滚,都滚出去……”

    有人在叫“四爷”,夏至在哭,不知是谁又爆出一声惨叫,简直一片混乱。

    她脚不停歇,可是又一声大吼响在耳畔:“阮玉!”

    脚下顿了顿。

    可笑,他怎么会喊她的名字?这种情况,他喊她有什么用吗?再说,这样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冷笑,却发现不知该往何处行进。

    停住脚步,忽觉茫然。

    春分赶到她身边。

    她能理解阮玉的愤怒,毕竟不论男人是睡了丫头还是被丫头爬了床都发生在主子的床上,而那个丫头,还是主子最信任的一力担保的丫头,这是俩人一边一下的打主子的脸啊!

    一时之间,恨不能把夏至抓出来嚼个粉碎。

    怎么就没看住她?她是什么时候溜进去的?

    还有立冬,多好个机会,却是白白被夏至给占了,看她今后怎么办?而主子,主子又该怎么办?

    她攥着拳,汪着两眼泪,颤抖着嘴唇:“姑娘……”

    阮玉微仰了头,对着明媚的阳光闭了眼,深而静的吸了口气。

    “把东西收拾收拾吧……”

    收拾东西?收拾什么东西?

    身后,金玦焱套了袍子,衣带也未系,正衣襟散乱气急败坏的往烈焰居奔,见阮玉立在院中,脚步微有一顿,然而攥了拳,一脚踹开烈焰居的门。

    人影消失的瞬间,烈焰居响起一阵鸡飞狗跳。

    夏至的哭声不大,却足以传到阮玉耳中。

    阮玉眉心动了动,春分倒气得眉毛倒竖:“这个不要脸的……”

    正要转身,阮玉的声音徐徐在耳边响起:“不论如何,跟了我一场,总要给她个名分……”   春分猛的转了头,泪差点掉出来:“姑娘……”

    阮玉对她微微一笑:“也真要感谢她,给了我个在太太面前表现贤良淑德的机会……”

    心里却道,本还在担心离开后如何安置这些丫头,如今倒好,有人已经给自己找好出路了。

    她想笑,然而心里……

    这滋味真古怪。

    春分见她笑得平静,也不知她到底如何作想。出了这种事,她就算不肯大度,又能怎样?

    春分捏紧了帕子:“姑娘,太太那边,我去说!”

    她已做好了打算。夏至,你不是想当姨娘吗?那么就让你这姨娘当得舒坦又快活!

    阮玉倒没反驳。

    此刻,她什么也不想说,只觉喘气都累,就任由春分扶着她往回走。

    进了门,霜降正扯着夏至的头发打:“你这个贱蹄子!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夏至被扯得像根葱似的,也不反抗,只护着脸,任霜降拳打脚踢。

    最近她的屋子还真是热闹啊,每个人都跟平常不一样了。

    阮玉想笑,并不管那团热闹,径直往里走去。   “奶奶……”

    夏至瞥见那双罗地绣花女鞋打眼前飘过,一把挣开霜降,扑上去,抱住阮玉的腿:“奶奶,夏至不会辜负奶奶的!”

    春分的气又来了,揪住她的头发往后一拽,抬手就是一耳光:“下贱的脏货,你还好意思跟奶奶说话?你也配?”

    夏至倔强的跪着,眼睛顺着乱发直直的瞅着阮玉:“不管奶奶怎么想,夏至都是一心为了奶奶……”

    连刚刚提升的一直想低调做人做事的穗红都想上去抽她了。

    阮玉没有看她,只笑了笑:“你想多了……”

    完全是出乎意料的一句,也完全是琢磨不透的一句,一时之间,屋里的人都怔住了。  立冬对上春分的目光,急忙往后缩了缩,生怕被抓去出气,却见阮玉笑着对她吩咐:“把东西都收拾收拾吧。”

    又是收拾东西?到底要收拾什么?姑娘该不会是要……和离?

    春分顿时大惊。

    可是立冬却比任何时候反应都快,一步冲进里屋,眨眼就抱了被褥出来,丢在外面,又返身去拆帐子。

    春分明白过来了。

    可不是,这些东西被贱人沾染过了,又怎么配得上主子?

    连忙吩咐人,要把里面的桌椅摆置全部更换,更唤了人进来擦洗。

    金玦焱隔着雕花窗,见主屋一件件的往外扔东西,最后连黄花梨月洞门架子床都抬了出来,仿佛泄愤般重重砸在地上。那座月前被垒起的叫做“城堡”的半人多高的土堆,一直被她保护得好好的,可是在这一声下,轰然倒塌,简直是土崩瓦解,就像某个在心中尚不明朗的事件,经了这一下,彻底的灰飞烟灭。

    指,深深的陷入墙内,沁出了血尚不觉。

    春分奔出又奔进,足下带风。不一会,李氏和姜氏就进了院,身后还跟着两个穿得喜气洋洋的婆子。

    他知道她们做什么来了。

    一时之间,心口闷痛。

    他用力的捶了下墙,雪白的墙壁顿时模糊出一片血迹。

    李氏的说笑声很快出现在门口,他大吼一声:“滚——”

    外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顿了顿,李氏的笑声又响了起来:“四弟这是觉得不好意思呢。这有什么的?依我看,四弟这屋里早就该添几个人了。是不是,璧儿?”

    璧儿自打知道主屋发生了什么事,就脸色灰白,此刻只是木然的应着。

    李氏却笑得更加开心:“我倒忘了,四弟是最疼璧儿的,自是舍不得你伤心。放心,四弟不会亏待你的……”

    她的嗓门很响很亮,还带着点唱曲的调子,金玦焱就知道她到底是要说给谁听。

    他一下踹开门,怒目而视。

    李氏丝毫不恼,还拉着姜氏上前给他道喜:“太太听说了,高兴得不得了。虽说夏至厉害了些,可那身段一看就是好生养的,想来清风小筑不久就要热闹起来了。太太还夸弟妹贤良大度,以前还真没瞧出来,如今将自个儿的贴身丫头送了四弟,那小模样,满府里也找不出第二个,还望四弟珍之重之,不要辜负了弟妹的一片心意……”

    夏至是阮玉送的?

    金玦焱的脑中有一瞬间的恍惚,转瞬想到阮玉苍白的脸色,顿时清醒,不由仔仔细细观察李氏……她这般卖力的挑拨自己跟阮玉,到底居心何在?

    姜氏见金玦焱脸色不善,少有的没有跟在李氏身后卖弄,而是四处打量一下,吩咐璧儿:“稍后人就要过来了,怎么也得拾掇出间屋子。”

    拍了拍璧儿的手,语重心长:“勤快着点,四爷会记得你的好的。”

    璧儿含着泪的下去忙活了。

    俩人又跟着张罗了一会,李氏的拿腔作调简直逼得金玦焱发疯。

    末了,李氏留下两个婆子:“这毕竟是四爷第一次纳妾,上回的亲事……我不说你们也都知道,所以此番虽是抬姨娘,可也要办得隆重些,不能让人小瞧了咱们新姨娘,这也是给四爷长脸不是?”

    说着,斜着眼角乜了金玦焱一眼。

    俩婆子连声称是,请二奶奶放心。

    待李氏跟姜氏一走,就殷勤的问金玦焱:“别的院抬姨娘,都置办一桌席面,有的悄不声的就纳了,给个名头就是。可四爷是金家嫡子,又是第一回纳妾,怎么也不能草率,要不办……两桌?四桌?”

    金玦焱唰的甩过目光,吓了俩人一跳。

    他冷哼一声,用力将门关上。

    然而隔着门板,又听俩婆子嘀咕:“这是咋回事?”

    “还能咋回事?不就是面子过不去吗?在媳妇的床上跟人家丫头办事,还被人家抓了个正着,相府那头知道了还不知要怎么办他呢。夏至那丫头你也见过,整个府里都是出挑的,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这会他跟咱们甩脸子,背过身去,还不知怎么涎脸赖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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