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气:“其实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我坐在这,就想起当初,便觉得更好吃了些。”

    想什么当初,是要给姑娘找不自在吗?

    春分的眉毛竖了起来。

    夏至又叹:“最近我一直怀念过去的日子,虽然身为奴婢,可是跟奶奶在一起,跟姐妹们在一处,总有说不完的话,不像那边,只璧儿一个丫头,又跟我……”

    露出为难的样子:“所以总归是寂寞。四爷又不常见……”

    腼腆的笑了笑:“不过任是什么都没有短了我的。这衣裳裙子都是这回新置的,颜色艳得很,可是四爷说,他喜欢新鲜的。还有首饰,这还是最简单的,别的怕戴出来叫人家挑理,说我逾越,惹太太生气。可是又不能不戴,否则岂非给四爷丢面子?我就跟四爷说,能不能弄点不大打眼的,于是四爷就给我带了这个……”

    仿佛无意的捋了捋耳边发丝,于是春分一眼就看到戴在她耳上的珍珠坠子。

    也难怪,那珍珠本就小,又是拿银线穿着,正常戴着都不显眼,更何况夏至将银线拽到底,只让珍珠在耳垂上嵌着?

    春分立即睇向阮玉。

    阮玉当然看到了,长睫飞快的颤了颤,垂下。

    春分有一拳将夏至打飞的冲动。

    “那本是我们奶奶……”

    春分本是想说,那是阮玉不要了的破玩意才轮到了她,岂料阮玉已经慢慢的开了口:“四爷的眼光总是不错的……”

    不错个屁!

    春分几乎要怒吼了。

    别看阮玉平平淡淡,但瞧春分的怒目圆睁就知主子有多生气了,夏至只觉心情大好。

    目的已然达到,多留无益。再闲话几句,夏至就告辞了。

    “穗红,让后院的丫头把井里的果子都提上来,咱们今儿就把它吃了,谁也不给谁留!”春分发话。

    阮玉就知这果子才上了一半,另一半依旧在井里湃着,是给金玦焱留的,眼下见出了这事,自是要将果子消灭了出气。

    春分又叉了腰,向着门口啐了一口:“什么玩意!”

    也不知是在骂谁。不过春分能想到一旦出了这种事应该把责任归咎于男人,阮玉很满意。

    丢了手上的葡萄皮,准备起身。

    春分立即过来扶她,嘴里唠叨个不停:“什么破烂玩意,咱还不稀罕呢。个头又小,品相又不好,跟鱼眼珠子似的,也好意思拿出来糊弄人?我们姑娘,用的都是东珠南珠夜明珠,那种小米粒似的东西,只配给贱人顶在脑门炫耀……”

    “春分,”阮玉停住脚步,认真看她:“四爷并没有说那东西是送我的……”

    春分一怔,转而更怒:“那为什么要给姑娘看?是拿姑娘玩笑么?”

    阮玉笑了笑,望向窗外:“他也只是问我,好不好看……”

    屋子一下子便安静下来。

    ——————————

    金玦焱回来的时候,晚饭的时间已经过了。

    他换了身湖色的杭绸道袍,大步流星的进了主屋。

    气氛有些古怪,白日里见他还毕恭毕敬的丫头们此刻对他爱理不理的,就是屈膝也显得敷衍。

    这是怎么了?

    四下打量,丁嬷嬷也不在啊……

    步子便不由放轻放缓,简直是蹑手蹑脚的进了里屋。

    阮玉正侧卧在床上,背对门口躺着。

    他不禁露出笑意,走到床边。

    “诶,刚吃完就睡了,不怕积了食?”

    阮玉一动不动。

    他便弯了腰,在她耳边呵气:“我回来了……”

    阮玉还是不动。

    他看着她的耳朵,只觉那小小薄薄又圆润白皙的样子真是可爱,藕片一般,只是……她为什么没有戴他送的耳坠?不好意思?不喜欢?还是……

    抖了抖袍摆,坐在离床最近的太师椅上,清清嗓子:“爹回来了,为的是金矿的事。以前我们都是打晋蓼那边进货,他们提供的矿石纯,炼出的金子成色好。只是自从前年,就说矿采得差不多了,有时挖上一整天也未必能得一块矿石。爹这两年一直在踅摸好矿,可是难啊。给金碧辉煌供货的都覃倒是不错,只是已经被佟家包了,咱们插不上手,再说行里也没这规矩。爹说实在不行,只能用沙金了。只是咱们这边没有那样的条件,要从很远的地方运货,且不说成本,就这路上便有不少风险……”

    说到这,一直不关心家里生意的金玦焱也难免沉默。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阮玉讲这些,只是打账房里出来,心情就一直郁郁,就想跟她说道说道。

    “那边已经跟爹说了,矿山顶多支撑到年底,要咱们快点想办法。他们也在找矿,只是一直没遇到可心的。他们也不愿意失去咱们这个大主顾,毕竟有‘皇商’跟着呢……”他笑了笑。

    自始至终,阮玉不发一言。

    金玦焱心里没底,又凑到她耳边:“怎么了?病了?”

    阮玉忽的坐起,倒把他吓了一跳。

    呆怔片刻,笑:“我还没吃饭呢。”

    阮玉乜了他一眼,那意思是,跟你很熟吗?

    金玦焱就觉得不对劲。怎么他走了这半日,大家就好像变了个人?比他跟阮玉冷战时还别扭,就像对他憋着股气似的,他倒是怎么了?

    阮玉冲外面喊:“四爷饿了。”

    春分领着人进来,个个冷着脸,把那碗筷往桌子上摆。

    也不知是桌子太硬还是怎么着,声音咣咣的。

    要是从前,金玦焱早就发火了,可是今天他心里犯了寻思,就想知道阮玉这边在闹腾什么。

    春分布好菜,屈了屈膝:“四爷回来晚了,奶奶又唤得急,来不及做新的,四爷就将就一下。若是觉得不好,就回烈焰居吃去,想必暖酒热菜的正等着呢,可不要叫人空欢喜一场。”

    说着,皮笑肉不笑的弯了弯唇角。

    金玦焱只觉这话大有文章,但一时无从作想,只拾了筷子,埋头开吃。

    阮玉要出去,被他叫住。

    主仆几人皆脸色不善的看他。

    他咽下梗在喉间的饭菜,笑:“我跟四奶奶还有话说。”

    又睇向春分等人:“你们都出去。”

    春分瞧了瞧阮玉,但见她点了头,便带了人不忿的走了。

    ☆、218他的心意

    金玦焱觉得他早就该这么干,这一大群人杵在跟前实在碍事。

    他又扒了几口饭,试探的问阮玉:“可还合适?”

    阮玉睨着他,带着好笑的表情:“四爷问的是什么?”

    自是耳坠,金玦焱心道,装什么糊涂?

    不过他不得不“提醒”阮玉:“就是那副坠子,你中午看到的。”

    “哦。”阮玉低了头。

    我自是“看到”了!

    “可是喜欢?”

    金玦焱,你不要太搞笑好吧?如今我是该说喜欢还是不喜欢?合适还是不合适?

    我只是觉得,你把送给夏至的东西交由我过目,是想抬举我的主母身份么?你觉得你这样做我会喜欢还是不喜欢,你这种画蛇添足的举动究竟是合适还是不合适?

    我就说,你怎么会送我东西?

    当然,我还是想差了,因为我以为你是给温香准备的,却不料……

    金玦焱,你还真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啊。

    可笑的是,她竟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等着他拿回来送给她的希望。

    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她暗自冷笑,语气却很柔顺:“只要四爷觉得好,自然就是好的。”

    金玦焱便笑了,心里很受用,然而又想问,既然觉得好,怎么不戴上?

    但是阮玉的目光总不跟他对到一处,他就始终没问出来。

    正憋得难受,丁嬷嬷来“查房”了。

    见了他,自然又是一顿“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大棒。

    金玦焱简直是落荒而逃。

    出了门,仍旧不由自主的回头。

    可也就在视线触及阮玉窗子的一瞬,里面的灯忽的灭了。

    她还从未有睡得这般早过……

    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一定是!

    ——————————

    回到书房,甫一打眼,就看到蕉叶纹素池端砚旁的珐琅镶金小盒。

    眉梢一抖,一步跨将过去。

    莹润的珍珠耳坠正安静的躺在里面。

    眉心越皱越紧,忽的一拍桌子:“百顺!”

    百顺颠颠的跑进来,见了他手中的盒子,笑弯了眉眼:“小的就知道,爷你一打眼,就能瞧见这盒子。”

    “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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