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看着他簇亮的眸子,忽然觉得今天似乎要发生什么不同寻常,心一下子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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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同寻常,或者在为这种不同寻常做筹谋,阮玉只觉金玦焱似是揣着心事。这一路上,他也在说说笑笑,极力逗她开心,却总透着一股别扭,还偶有失神,词不达意,害得她猜来猜去,心里七上八下。

    直到太阳都落了,不同寻常也没发生,阮玉松了口气,又感到一丝淡淡的失落。

    其实这半天的时间里,他们也没做什么,倒是去看了庄子。

    别说,金玦焱的眼光真不错。

    那庄子位于京城之南,打马要跑两个时辰的光景,周围皆是农户,另有庄子也隔得极远,很有点孤芳自赏的意思。

    占地不大,但盛在精致,而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房屋良田桑竹且不论,她最喜欢的是那个小鱼塘,此刻铺了半面的荷花,香气宜人。水里的鱼似乎还不怕人,游到岸边冲她吐泡泡,若不是金玦焱拦着,她都想留下钓鱼了。

    有了这样的好心情,再跟着他四处走了走,简直满意至极,她甚至觉得,这小庄子就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尤其是用她赚来的心血购置,是真正属于她的财产,其中滋味,自不必提。

    金玦焱见她高兴,自然也开心。他没有问她已经有了大把的嫁妆,庄子铺子也齐全,为什么还要买这样个小不点,是否照应得过来,当初她跟他略略一提,他便一口应下,这些日子就一直帮她打听着。

    也是事有凑巧,这里的主人急着还乡,庄子出手便宜,他怕别人抢去,未跟她商量就先付了定金。

    “其实这个庄子好就好在已经做熟了,附近有不少农户,都有自己的地,若是你也想种点什么,到时雇他们来就行。再有,正因为这庄子还好在不孤零,所以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小半个京城都听得到……”

    金玦焱想得周到,阮玉嘴上不说,心里极是妥帖。

    “还有啊……”金玦焱抬臂往北面一指。

    阮玉循着看去,只见一片郁郁葱葱。

    “那边有个果园,是属于别个庄子的,最近要出让。我瞧了瞧,就把这个果园给你定下来了。虽然路有点远,不过春天可以赏花,夏秋可以摘果,倒也是个好去处……怎么,你不喜欢?”

    阮玉乜了他一眼,抿嘴一笑。

    那一眼,说不出的娇嗔妩媚,金玦焱的心里甜得跟喝了蜜似的。

    俩人又上果园溜了一圈。

    这时节,青青的小苹果已经挂了满枝。

    阮玉拉下低处的枝条,摸着那仿佛涂了层蜡的果皮,又望了望满眼的丰盛:“我有办法让这果子赚更多的钱。”

    ☆、294是醉是醒

    “什么办法?”金玦焱凑了过来。

    二人隔着树枝,她的脸便半掩在枝叶之后,翠绿的叶子映着她的雪肤,就好像梨花悄绽风中,令他心头砰然一动。

    她似是觉察到了他的心思,脸忽的一红,紧接着手一松,枝条带着青嫩的小苹果倏地弹了回去。

    在庄子里待的时间虽然短,但很快乐,俩人还合计着要在哪里进行一些改动,许多想法不谋而合。

    那种心有灵犀的惊喜一次次的撞击着二人的心,每每抬眸都能看到对方关注的目光,或一碰即分,或相视一笑,然而心头的悸动却是久久挥之不去。

    离开庄子后,也只是到处走,到处逛,竟是当真出来散心一般,还不忘去老纪头的铺子里喝酸梅汤。

    他们买了不少有用没用的东西,打算为庄子添置,付了银子后,金玦焱却说先不带走,而是寄存店中,托伙计明日送到金家。

    阮玉怀疑他另有打算,他也不解释,这会又钻到先前寄放马匹的酒肆,告诉她在外面稍等,他很快就出来。

    阮玉就站在酒旗下东张西望,然后便见一辆轻便马车驶来。

    因为是夏季,车厢的上半截是镂空状态,大约是怕看到里面的人,又覆了层轻纱,淡粉的纱时不时从窗口处飘出,像将落未落的花瓣,很是引人遐思。车门的一角还挂着一小串风铃,一路行来,铃音清脆,为这个稍显闷热的傍晚撒下一路清凉。

    阮玉也不由自主的追随那辆马车的影子,猜测这是谁家女子,如此的精致精心。

    车门一开,先下来个穿淡绿半臂的丫鬟,放下脚凳,小心扶下车里的人。

    粉蓝底绣湖色梅花的十二幅湘裙迎风飘摆,淡黄的鞋仿若花蕊,刚刚露了个尖,裙摆便层层飞旋,像一朵芍药旋落于地,紧接着,一只细白的手探出轻纱敞袖,柔若无骨的搭在丫鬟的小臂上,整个人亦随之徐徐转过身来。

    阮玉眼波一颤……温香?!

    来不及想她怎么会在这,金玦焱便从酒肆里出来了。

    阮玉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你上哪去?”金玦焱在后面发问。

    “我……”

    阮玉这会才发现自己在背对着马车开动。

    她心跳混乱,也不敢看他,只不停琢磨……他有没有看到温香?有没有……

    不不,看到或没看到又怎么了?她有什么好惊慌的?不不,其实她是……

    “阮玉……”

    金玦焱已经走了过来,怀疑看她。

    “嗯,那个,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

    阮玉避开他的视线,也不管方向,继续前进。

    “嗳,”金玦焱叫住她,见她回头,抬起手,示意她看自己拎着的栓在一块的两坛酒:“我们说好的,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笑得温润,然而若细看去,会发现那里面隐着一点紧张,可是此刻,阮玉的目光只瞄着不远处的马车。

    温香,不见了……

    “你怎么了?”金玦焱只觉她突然变得古怪,不禁上前,凝眉打量。

    其实只要他稍稍留意,就会看到停在身右不远处的马车,而且,他已发现她的异样,视线正在循着她的目光微微一转……

    “金玦焱……”

    匆忙间,阮玉忽然的抓住他的手臂,向旁退了两步。

    如是,便换了个方向,使得他背对那辆马车。

    面对他的惊疑,心口狂跳,却努力扯开一个笑脸:“你不说要去个地方吗?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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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

    “这就是你说的‘有趣的地方’?”阮玉四处打量。

    其实也不用细看,这就是一座山。

    若说高大巍峨,倒也不尽然,因为他们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附近还没有人家,仅星光点点,于是她只看到一大片黑矗立在面前,还有阵阵草木的清香与此起彼伏的虫鸣诉说着此处的清幽。

    金玦焱只嘱咐了她一句“小心脚下”,便带头拾级而上。

    她在后面跟着,虽然乘马一路颠簸,早就远离了温家的马车,可是心里乱糟糟的,不断的猜测金玦焱到底见到温香没有,若是见了心里会有什么触动,他现在看似平静,其实心底是不是跟她一样波澜起伏?而她故意的拦住他……她也没弄明白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做了,好像有点……卑鄙,若是金玦焱得知真相,会不会……

    她怎么会这样?她在怕什么?其实若真是……难道不应该考验一下吗?她究竟是对谁没信心?

    是了,他好像对她是不错,她也没出息的对他动了心,可是目前俩人谁也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一切都带着不确定,说有便有,说无也便无。

    又或者,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因为他的确对她略略有所不同,所以她误入了歧途。毕竟,温香是他的初恋,他为了温香是想要休弃她的,他将温香植根于心里的痛楚与深刻她是耳闻目睹的,就连庞七等人,都是心知肚明。

    他们之间走到今天,或许是有些感情,毕竟日子久了,总有一点情分在,而她因了身为他妻子的身份,又的确占了那么一点优势,可是能抵得住他的第一次心动吗?能抵得上他的一见钟情吗?要知道,温香的确有吸引男人的魅力,而他又为温香坚守了那么多年,用了那么多的心思……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于千万人中,不早不晚,偏偏让这两个人遇上,可是她很不光彩的拦了一下,这是不是棒打鸳鸯?

    前世,她被董贞陷害,今生,是不是也要败在如此酷似董贞更是升级版的温香手里?就算金玦焱为了道义或被眼前的某些温情蒙蔽暂时留在她身边,多年后,若在某个机遇里重见温香,曾经埋在心里的过往会不会复燃以致燎原?到时,她该怎么办?

    对了,温香是什么星座?

    怪不得她总觉得今天要发生点什么,原来是这种不同寻常……

    她就这样乱七八糟的想着,脚步也跟着裹乱,有一回绊在石阶上,差点撞到他。

    金玦焱想要伸手牵她,被她一下子甩开,也不知自己赌的是什么气。

    就这般稀里糊涂的,不晓得到底走了多久,她站在了一处平台上。

    头顶还有一大片沉重,可见他们目前位于山腰,再往下看,淡青的雾霭流岚盘旋在崖下,让人感觉那道被遮掩的幽邃更加深不见底。

    而这块平台似乎就是专门探出来给人休息的,虽然仅一丈来宽,越是往前越是狭窄,还凹凸不平,有不少的碎石,仅是站着都硌脚。

    阮玉瞧不出这地方有什么好,金玦焱却铺开一方厚毡,先坐了上去,曲起一条腿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抬头看她:“不累吗?过来歇歇。”

    阮玉本别着股劲,可是除此之外还真没有可供休息的地方。

    她犹豫片刻,走了过去。

    她不是要故意挨着他的,只是毡子就那么大,她只能坐在他身边,却又刻意拉开一些距离。

    金玦焱似是丝毫不觉,抖出早就备好的披风,裹在她身上:“现在不觉,待会就该冷了。”

    阮玉忽然想问,那你呢?

    但又咽了回去。

    不能不说,今天意外或者是因上天注定而出现的温香,破坏了她全部的好情绪,她现在心里疯狂想着的是,如今是她看到了,没看到的呢?金玦焱是不是因为自己在身边所以才对温香视而不见?春日社最近也经常聚会,自己因为忙于家务没有参加,那么温香呢?那么金玦焱在看到温香的时候,会怎样?

    她构织了无数的情节,心潮翻滚,冷不防眼前一花,手中一沉,一只小酒坛出现在她怀里。

    金玦焱乜了她一眼,举起酒坛,喝了一口。

    “不是说不喝酒了吗?”她有些没好气。

    嗔怪瞪她,脖子一扬,再灌了一口。

    喉咙里咕咚一声,紧接着,也不是因为喝急了还是因为酒过于美味,长长的叹了口气。

    “虽然酒醉容易做糊涂事,却也是因为醉,能生出平日里没有的胆量……”

    “你想做什么?”阮玉突然警醒。

    “你害怕了?”金玦焱看着她,目光幽深得仿佛吞噬了星子的夜空。

    阮玉语塞,低头默了默,拍开泥封。

    喝了一口,只觉入口颇辣,回甘却醇厚,片刻后,齿龈溢出点点清香,端的是回味无穷。

    金玦焱见她眉目渐渐舒展,不觉弯起唇角,不无炫耀道:“这是松醪酒,我特意请人留的。”

    “倒是好酒,可惜没有下酒的菜。”阮玉心情不悦,不免抬杠。

    身边人深深望住她:“其实没有佐酒的菜,酒味才会更纯正,才会让人更清醒的品尝这其中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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