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柳年缩在被窝里,迷迷糊糊打了个喷嚏。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棉被被掀开,有人轻轻上了床,熟悉的气息和体温。

    温柳年转身搂住他:“你去找皇上了?”

    “嗯。”赵越替他将头发理顺,“怎么还没睡。”

    “睡着了。”温柳年打呵欠,“皇上怎么说?”

    “自然是答应了。”赵越笑笑,“我带你一同去。”

    “那就好。”温柳年嘟囔了一句,闭上眼睛又要睡,赵越却道:“临走前皇上问我,你如此执意,是不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有。”温柳年顺口道,“一来见见世面,二来将来班师回朝,也好向那群老臣吹嘘。”

    赵越捏起他的下巴,微微皱眉。

    温柳年:“……”

    “说。”赵越道。

    片刻之后,温柳年吸吸鼻子:“若是青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有我在还能试着圆回来。”

    赵越无奈:“又是为了我。”

    “自然是要为你的。”温柳年趴在他身上,都成亲了,不为你为谁。

    “欠你的情,这辈子是还不清了。”赵越抱紧他,“把下辈子也一起给你。”

    “那挺好。”倒是完全不客气。

    赵越扯过被子,轻轻遮住他的肩膀:“睡吧。”

    温柳年目光淡定,在被窝里抓了一把。

    赵越:“……”

    温大人眼神游离,方才什么都没有做。

    赵越翻身将人压住,低头亲了下去。

    水波很晃,船也很晃。

    “又要打仗了啊。”另一艘船上,木青山道,“我们已经出来很久了。”

    “想家了?”尚云泽替他盖好被子。

    “嗯。”木青山搂住他的腰,“打完仗后,我们还要去王城吗?”

    “不去。”尚云泽摇头,“我们回家。”

    木青山高兴起来。

    “再想去哪里,将来有的是时间。”尚云泽声音很温柔。

    木青山脸一红。

    有时间就有时间,脱我衣服做什么。

    “你轻一点!”叶瑾倒吸冷气。

    “你说你好端端没事做,跑去追西南王干什么。”沈千枫哭笑不得,替他往额头上擦药,追就算了,还把自己一头撞在木柱上,顶着个大包回来。

    叶谷主气势汹汹握紧右手,等到这场仗打完,不管说什么也是要阉掉的!

    天边星野低垂,数百艘战船连绵无际,整齐停泊在岸边。海浪将沙滩冲刷成一片雪白,退去之后,留下无数晶莹贝壳,宛若宝石镶嵌。

    段白月若有所思看着远处,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不自觉便带了些许笑意。

    海风阵阵,很是宁澈清爽。

    三日之后的清晨,号角响彻四野苍穹,在天海之间回响不断。年轻的士兵脸上写满必胜信念,战船拉起白色风帆,向着白雾岛的方向破浪而行。

    楚国战船体积庞大,寻常风浪几乎不能伤其分毫,唯一的缺陷便是行驶时略显笨重,为了弥补这一短处,沈千帆又命工匠打造了近百艘轻型铁甲战船,负责穿梭往来于船阵中,联络与运输物资。由于轻巧灵活,所以仅靠单人便能操控,行驶起来悄无声息,亦能攻敌军于不备。

    “点火!”沈千帆大声下令。

    数门震天火炮齐齐对准白雾岛,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泥土与海水暴雨般从天上落下,四周皆是浓重火药气息。

    楚承命人架起高台,以火油弹投掷楚军,却由于风势所碍,再加上楚军战船都以海泥涂抹包覆,并无多大用途。眼看楚军战舰已经越来越近,数十只黑色巨鸟突然腾空而起,嘎嘎叫着扑向楚军船队。温柳年从兜里摸出玉箫吹响,这回却没有多少用途。

    一只报丧鸟收起羽翼俯冲下来,瞬间便将战船桅杆撞断,兵士拿起长矛抵抗,有不少人都被扫落海中。

    “耳朵被塞住了。”赵越道。

    温柳年抬头望半空看去,就见其中有一只报丧鸟尤显巨大,羽毛也有些发灰,被鸟群围在最中间。

    “先去砍了它!”温柳年当机立断,既然不能用箫声控制,那便八成是靠着头鸟,擒贼先擒王。

    赵越随手取过一把长弓,拉弓满月对准那只灰白巨鸟,放箭射了出去。

    三支箭羽刺破空气,夹杂着内力重重穿透羽翼,报丧鸟痛呼一声,嘶哑长鸣张开利爪,向着两人所在的船只冲了过来。

    赵越将温柳年丢给暗卫,自己三两步跃上桅杆,在报丧鸟尚未靠近之前,便纵身朝它扑了过去,单手握牢脚爪借力转身,身体在空中如同灵猫,稳稳骑在了它背上。

    温柳年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报丧鸟愤怒张开双翼,在空中翻腾冲撞,将要将背上的人甩下来,却反而被一拳击中脖颈,于是愈发狂躁,竟是在空中翻了个身,收起双翼背部朝下,极速向着船只往下坠,想要将赵越压在船板上。

    “小心!”温柳年见状惊呼。

    赵越单手握紧匕首,对着那一双浑浊眼睛重重刺了进去。利刃斩开层层肌肉,黑色血液喷薄而出,发出恶臭气息。灰白巨鸟惨叫一声,本能张开双翼腾空而起,漫无目的向着高处急冲而去。赵越看准时机,霁月长刀寒光出鞘,从那大张着的嘴中狠狠刺入。

    喉管在利刃下被绞成粉碎,报丧鸟完好的那只眼球迅速失去光泽,下方是密密麻麻的楚国战船,赵越抓住它的脖颈刺羽狠狠转了个方向,借着最后一点力量飞向空旷之地,然后便如同一块沉重的铁球一般,直直砸向海面。

    温柳年紧张到连呼吸都开始困难,不顾一切便想跑过去,赵越却已经在空中跃起,跳到了另一只报丧鸟背上。

    灰白巨鸟带着巨大的阴影与风声砸入海中,带来一阵滔天巨浪,血水与海水混合在一起,黑红一片。

    赵越稳稳跃至甲板,温柳年迅速扑过去,带着哭腔道:“你没事吧?”

    “自然没事。”赵越拍拍他的脑袋,抬头看了一眼。

    头鸟已死,其余报丧鸟也被砍杀受伤,早已斗志全失,嘎嘎叫着向远处飞去。楚军虽说亦是损兵折船,却也总算将这个大麻烦彻底解决,士气反而更加高涨了些。

    战队左翼,一股敌军潜伏包抄想要偷袭,只是船队还没行驶出水道,便被早有埋伏的楚军逮了个正着。

    尚云泽微微挑眉,很是气定神闲。

    木青山站在他旁边,身上套着玄铁黑甲,原本就已经快站不稳,偏偏还很不合身,手都看不到,脸也只能出来一半,走两步就要往前扑,这阵正在焦急扯袖子,还不小心掉了一把匕首出来。

    叛军首领惊疑未定,显然不知这又是何玄妙阵法。

    “要降还是要打?”尚云泽问。

    “放箭!”叛军首领大声下令。

    楚军迅速架起盾牌,尚云泽顺手往木青山脑袋上也扣了个铁甲,右手寒音铮鸣亮光一闪,箭雨便如同被无形屏障阻隔,纷纷折断掉在脚下。

    待到木青山费尽力气,好不容易才将眼睛扒拉出来,就刚好只能看到对方落荒而逃的背影。

    ……

    哼!

    尚云泽心里好笑,伸手替他解了铁甲,下令追了过去。

    炮火轰鸣巨浪滔天,猩红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震天杀声中,长矛利剑几乎要将天光斩断。

    几艘黑甲战船驶入浓浓烟雾,须臾便消失不见。

    温柳年手里握着匕首,神情很是建议。

    赵越递给他一个纸包。

    “是迷药吗?”温大人紧张问。

    “是花生糖。”赵越挑眉。

    温柳年:“……”

    “出门不带糖,不像你的行事作风。”赵越刮刮他的鼻子。

    “打仗如何能吃糖。”温大人义正词严。

    “不吃算了。”赵越将纸包收起来。

    那自然是要吃的,带都带出来了。

    温柳年厚着脸皮伸手。

    赵越低笑出声,捏了捏他的脸颊。

    其余将士只好假装四处看风景,有着特殊的闪避技巧。

    “要隐蔽在这里吗?”温柳年问。

    “嗯。”赵越帮他拿掉嘴边糖渣,“正面战场炮火密集,又有皇上与沈盟主镇守,青虬不会蠢到自投罗网,若是他想跑,这是最有可能的一条路,可以从东南航道绕至倭国求援。”

    温柳年点点头,手里紧紧抓着花生糖,的确一点都不紧张。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远处的炮火声却没有丝毫停歇。暮色沉沉,夕阳坠下海面,不多时便漆黑一片,无星亦无月。

    温柳年觉得有些冷,于是往赵越怀中缩了缩。

    “先进船舱休息。”赵越道,“我在外头守着。”

    “不去。”温柳年摇头,要一起守。

    “那在我怀里睡一阵。”赵越用外袍裹住他。

    也好也好。温大人眼皮耷拉在一起,也的确是非常困,不多时便呼呼睡着,就差流口水。

    赵越嘴角微微上扬,用脸颊蹭了蹭他。

    战场火把熊熊燃烧,将天幕也映出一片赤红。

    “照这个架势,对方拖不了多久。”段白月道,“即便是借着有利地形,也扛不过三日。”

    楚渊点点头,转身下了瞭望台。

    “回去休息片刻吧。”段白月道,“若有什么风吹草动,我替你盯着便是。”

    “叫千帆过来。”楚渊回到大营。

    “沈将军也是人,如何能白日作战夜晚不休。”段白月摇头,“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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