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得宠,魏王得宠,若是陛下宠谁他就去攻讦谁,时间久了,陛下能不厌恶他吗。

    长孙无忌看着那只表情无辜的小猫,又是长久的叹息。

    翌日他便进宫,托人将小猫送给了徐慧。

    这件事情当然瞒不过太宗。太宗知道后很高兴,把长孙无忌单独留了下来,中午俩人一起喝酒。

    长孙无忌看着面前的酒杯,有些心酸地说:“陛下许久没找臣饮酒了。”

    太宗一笑,“谁让你越老越啰嗦,烦人呢。”

    长孙无忌心中泪流满面,可在太宗面前,他只能强颜欢笑。

    他复杂的表情太宗不知是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只见太宗喝着小酒,笑呵呵地说:“这次的事情你做的不错,朕本来就想着等那小畜生长大一点,确定干净没病了再送给慧儿,不想倒让你抢了个先。”

    长孙无忌干笑道:“陛下谬赞了。臣也是想着,之前对徐婕妤妄加揣测,多有冒犯,这才想着亡羊补牢,还望陛下和徐婕妤海涵。”

    太宗大度地表示:“罢了罢了,朕和慧儿都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

    长孙无忌轻轻挑眉,忍住了没说话。

    徐婕妤他不知道……至于陛下嘛……

    呵呵。

    下午徐慧来当值的时候,脸上浮着淡淡的喜色。

    太宗门儿清,含笑道:“多大的事情,值得你高兴成这样?”

    徐慧嗔怪地望他一眼,娇声道:“还不是陛下骗人……说好了回宫后挑只好的送我,这都多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太宗表示冤枉,“朕本想着等你看中的这只长大一点儿就买来送你的,谁知道被辅机抢先一步。”

    徐慧静默片刻,轻声问他,“陛下,不是您提点长孙大人的吗?”

    太宗立即道:“当然不是朕了!”

    结果等他说完,太宗自己也是一愣。

    对啊,徐慧和长孙无忌不会说起这件事,他也没有说过,那么长孙无忌是怎么知道的呢?

    难道他会算命,算出了徐慧喜欢什么不成?

    肯定是有人告诉他了。

    是王德?是玉藻?还是……

    “魏王还真是有心。”徐慧淡淡地道:“这样的小事,难为他还记着。”

    以往太宗若听到这话,可能还会吃一吃味,别扭上一小下。可是现在听着,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呢……

    慧儿好像,不喜欢青雀?

    不该啊,青雀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人又憨态可掬,慧儿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难道是,文人相轻?

    太宗不知道怎么接话,干脆道:“总之慧儿你开心就好!”

    徐慧闻言轻轻地笑了笑,温柔静好。

    晚上回到清宁宫去,徐慧第一件事就是找小猫。

    太宗脸上满是醋意,边换衣服边问:“名字起好了?”

    徐慧点点头,不假思索地说:“起好了,就叫雪团儿。”她把软软的小猫举了起来,抱给太宗看,“您看,它多白呀。”

    太宗敷衍地看了一眼,就说:“行了,让人把它带下去吧,咱们该练字了。”

    徐慧不动,小声说:“才刚回来呢……”

    瞧瞧,雪团儿一来,他就失宠了,能怪他不愿意让她养小动物吗?

    见太宗沉着脸不说话,小胡子一抖一抖的,徐慧一狠心,将雪团儿交给了玉藻,拉着太宗一起进书房。

    他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边走边问她,“你这里人手够吗?要不要调两个养过猫的小宦官过来伺候你这猫?”

    徐慧本想说够,可是一想到他们这些人都没什么养猫的经验,怕把雪团儿养坏了,就点头道:“好,那就麻烦陛下了。”

    太宗没看她,铺开纸拿起笔,似不经意地提起,“那你以后可不能有了猫忘了朕……”

    徐慧愣了一下,方轻轻笑道:“好。”

    他猛地抬起头来,将她盯住,强调道:“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许反悔。”

    说完他才自觉失态,掩饰性地别过了头,写起字来。

    “不反悔。”徐慧笑着答应下来,心里没太当回事。

    一旁的太宗心中却是犯起了嘀咕。慧儿的心太软了,连只小猫都这么喜欢,要是将来有了小孩儿怎么办?兕子不是她亲生的,都和她那么亲,要是以后徐慧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在徐慧心中的地位,岂不是要被踢出前十了?

    太宗越想越害怕,生一个退一名,生一双退两名,等再过几年,他家慧儿还会记得他李世民是谁吗?!

    不行不行,小孩子什么的得晚点生,他得多霸占徐慧几年才行呢……

    太宗在心中为自己的英明决定频频点头。

    可电光石火间,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问题——

    妈蛋!还生几个孩子呢,他和徐慧都没有那个什么过好吗!

    他真是想太多了……

    ☆、第75话

    天气一日凉过一日,转眼间已是徐慧在宫中度过的第二个新年了。

    新年之前,太宗总是要忙上一阵儿,才好停朝过年。徐慧肩上的担子也不轻,要加班加点地整理好太宗这一年的书稿手记,不光是下午在甘露殿当值,几乎是一整天都要泡在这里。冬天路上不方便,太宗干脆就把她留下了,两人一同在甘露殿住下。

    这可方便了晋阳,没事儿她便往徐慧这里跑。刚开始太宗还担心小孩子家家的会捣乱,要撵她回去,倒是徐慧出面把晋阳留了下来。

    “陛下别看兕子年纪小,人却聪明得很。整理起书稿来又快又准,字写得也好看,不比徐慧做的差。”

    见徐慧替她说情,太宗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这下好了,算上晋阳,甘露殿里一共有王德、褚遂良等三盏巨型蜡烛闪闪发光,害得他都不能好好和徐慧独处了。

    当然,太宗再忙,他也是人,不管再忙,总要有休息时间。处理好了几件紧要的大事件后,太宗轻轻打了个哈欠,起身走到徐慧身边。

    徐慧正在抄一首诗,那是太宗冬猎回来时诗兴大发所作。

    现在看来,依旧是太宗的得意之作。

    “烈烈寒风起,惨惨飞云浮。霜浓凝广隰,冰厚结清流。金鞍移上苑,玉勒骋平畴。旌旗四望合,罝罗一面求。楚踣争兕殪,秦亡角鹿愁。兽忙投密树,鸿惊起砾洲。骑敛原尘静,戈回岭日收。心非洛汭逸,意在渭滨游。”

    “禽荒非所乐,抚辔更招忧……”

    他似是情不自禁地念出最后一句,同时抚了抚长须,做出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来。

    嗯,没错,其实最后一句,他是写来讨好徐慧的……

    当时他写好这首诗的时候,徐慧正好不在。为了让她看到,太宗特别把这首诗放在清宁宫特别显眼的地方,结果徐慧也不知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总之没提起过。

    太宗就有些失望。不过年底事情多,过两天他便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不想今日,这张手稿却被徐慧翻了出来,真是巧了。

    他始终记得他去年年初写的那句“巨川思欲济,终以寄舟航”,当时被徐慧好生夸奖了一番。

    这一年来在徐慧面前输得面子里子都没了的陛下,决心从头再战,在徐慧面前树立勤政爱民、忧国忧民的高大形象。

    太宗念完了诗,小心翼翼地瞧了眼徐慧的脸色,低声问:“慧儿,你觉得这首诗怎么样?”

    徐慧的目光在他龙飞凤舞般的笔迹上淡淡掠过,蜻蜓点水似的说了一句,“倒也直白有趣。”

    太宗不死心地追问道:“那最后一句呢?”

    不同于去年的夸奖,徐慧顿了一下,吐出实言:“略显做作。”

    一旁的晋阳不禁同情地看向自家耶耶,只见原本满怀期待求表扬的李二,渐渐地,渐渐地,石化了……

    李二心碎一地。

    “为什么?”他的心好痛,死也要死个明白。

    徐慧抬眸看向他,狐疑道:“……真的非所乐?可在徐慧看来,陛下乐在其中呢。”

    打猎打的欢脱的那几天,他还想着老百姓是谁了?

    没看出来。

    “慧儿……”太宗眯了眯眼睛,几乎是恶狠狠地说:“谁把你的胆子喂的这么肥?”

    徐慧抿唇轻笑,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您啊。”

    李二:“……”

    他痛心疾首地看向徐慧,见徐慧没有反悔夸他的意思,太宗又转眸看向自己的女儿晋阳。

    晋阳连忙将半个身子躲在徐慧身后,避开太宗的目光,一脸“耶耶自求多福我帮不了你”的表情。

    心碎的李二默默地回去处理政务了。

    等他把一颗碎得七零八落的琉璃心修好之后,太宗悄悄告诉徐慧,今年元宵节的时候,他可以带她出宫玩儿,感受真正的花灯节。

    徐慧有些期待,又有几分不确定地问:“可正月十五,宫中设宴,陛下躲得开吗?”

    太宗见她喜欢,心中一喜,挺起胸膛打起了包票,“你放心,包在朕身上。”

    不过元宵节还没到,徐慧就给累了个半死。

    不用于去年刚进宫不久时的悠闲,今年,大大小小的宗亲女眷都往徐慧这里跑。徐慧本想一个都不见,可她母亲姜氏头一个进了宫,特意嘱咐徐慧不许贪图麻烦,不近人情。

    姜氏道:“这些人但凡是去年没来过的,八成是对你持了观望之心。见这一年你在宫里站稳了脚根,才敢放心来巴结你。这样的人都是墙头的草,靠不住,也指望不上。所以,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流水一样地见过她们,就算给了各家权贵的面子了。”

    可饶是徐慧与她们交往时没有走心,就这么一个一个地见人,也是很累的一桩差事。

    晚上两个人疲倦地并排躺在床上。太宗见她这样辛苦,心疼地握住她柔软的小手,道:“你若累了,就少见几个,别把自己的身子累垮了。”

    徐慧努力牵起一个笑容,“若是一开始不见就罢了,既然已经开了头,就得收好这个尾,不然叫后面的人怎么想呢?”

    她总是这样,做事有始有终。太宗又是心疼,又是有几分骄傲地看着她,温柔地抚摸着徐慧的长发。

    他想起十五之约,温声问她,“那过两天,还出宫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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