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确定是新军,不是巡防营?”陶成章几乎是咆哮的喊道。他的额头上炸起了青筋,神色看上去很有些狰狞。

    事情的变化实在是大出陶成章意料之外,虽然张勋在新军里头大杀革命党,但是徐锡麟始终认为新军还是肯革命的。他万万想不到,进攻南京城最先遇到的对手居然是新军,而不是负责防卫工作的江防营。

    “确实是新军。”逃回来的先锋部队也是一脸悲愤莫名的神色。这次出兵前,光复会始终认为新军会投靠革命,遭到新军猛烈打击也大出这些人意料之外。

    陶成章定了定神,即便是得到了确定,他依旧不能相信这个事实。“你们到底怎么和新军打起来的?”陶成章追问道。

    “这……”逃回来的先锋部队立刻有些支吾。不过这里头也有反应快的,立刻有人辩解道:“我们见到新军在路上设卡,就上去让他们参加革命。结果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向我们开枪。”

    “对,新军那些人根本就是满清的人。说好了投靠革命的,结果说话根本不算数。”

    “陶统领,新军是诳咱们的。”

    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数落着新军的“背叛”,陶成章突然生出一种冲动,他紧紧握住拳头,才没有冲上去给这群先锋们一顿耳光。

    光复会打先锋的这群都不是光复军,而是各个地方上的会党。陶成章下了命令,凡是敢打头阵的统统都重赏。这可是刺激了地方上的会党,自认为骁勇善战的人从来是有的。这些人一马当先走在头里,想来他们认为新军就是内应,只要打出光复会的旗号,新军就会兴高采烈的投奔过来。当事实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般发展后,这些人就把所有的怨气都推到了新军头上。

    “现在那些新军在哪里?他们打得旗号是哪个营的?”陶成章问道。不管对面开打的新军是谁,既然对方敢动手,事情肯定就不会善了。

    “这个……,大伙退的快,没看到。”逃回来的先头部队说的很是含蓄。

    陶成章觉得再也不能继续问下去,倒不是担心从这些先头部队问不出什么来,而是陶成章不知道再问下去,自己会说出些什么来。

    “陶统领,你们可要给我们报仇啊。那些新军下手太狠了。”这些人完全没有感受到陶成章的心情,而是一个劲的嚷嚷着要报仇。

    “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有伤的赶紧到救护营治伤。”陶成章还能压住自己的情绪。而且提起救护营,这位光复会的首领觉得心里头好受多了。人民党并没有食言,在光复会的大部队进抵南京前,救护队赶上了。

    好不容易让这些人下去,陶成章立刻把负责与新军联络的干部找来,他们都是新军里头的军官,战前的时候就让他们去和新军联络。

    “陶公,张勋现在封锁了道路。我们实在是难以联络。而且把守各处的巡防营只要见到没辫子的就抓,我们已经损失了几个同志。”联络干部一个劲的诉苦。第九镇新军多数剪了辫子,特别是倾向于革命党的进步军官更是如此。平日里这是他们的骄傲,现在却成了他们的致命伤。

    “就没有一点消息?”陶成章也觉得局面颇为棘手。这次南京战役里头,光复会认为新军即便不会立刻起义,好歹也会两不相帮。偏偏张勋在各处关隘把守的极严,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

    正说话间,外头突然闯进来几个百姓。这几个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倒是把陶成章等人给吓住了。仔细一看,却是派出去联络新军的同志。顾不上管这些人这么做是不是无礼,陶成章等人连忙问道:“联络上了么?”

    喘息了一阵,这几个人才稍微缓过来劲,他们焦急的答道:“陶公,出大事了。新军统制徐绍桢大人被迫带了一个标的部队去了芜湖,说是要他们防卫芜湖,提防人民党夹击南京。其他的部队都落到了张勋手里头。而且我们冒死混进了军营,却听新军里头的同志说,现在新军里头流传着一个谣言。说咱们攻打南京是因为没钱了,又因为咱们怕了洋人,不敢打上海,于是就来打南京。”

    听了这个消息,陶成章的眼睛忍不住瞪大了。没等他发问,回来的同志继续说道:“新军里头不少人都信了这话,都说浙江人凭什么来抢江苏人的钱。也有人说,若是光复会能打下上海,再来打南京,他们才肯投降。不然,就请咱们光复会先回浙江去。”

    对这些地方主义的话,陶成章倒没有生气。他见过那么多人,比这更加神奇的话陶成章听的多了。“和咱们打的到底是哪里的部队?”这才是陶成章最关心的。

    “什么?已经打上了?”前去联络的同志大吃一惊。听了其他同志们解释之后,这些同志想了一阵,“应该是第三十六标的。他们的军官被张勋给弄走了,我们去的时候,没见到他们的人。”

    “好,知道是谁就好。不管他们怎么说,咱们这次一定要打下南京城!”陶成章大声说道。

    “陶公,怎么打?”新军出身的同志一时还不能接受光复会与新军正面打起来。

    “谁挡在咱们前头,咱们就和他们打。”陶成章回答的很是干脆。

    陶成章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确定了打法,他立刻开始组织进攻。南京地区南北长、东西窄,成正南北向;南北直线距离150公里,中部东西宽50~70公里,南北两端东西宽约30公里。南面是低山、岗地、河谷平原、滨湖平原和沿江河地等地形单元构成的地貌综合体。光复会这次走的是沿江的路线,如果走南边的山区隘口,缺乏火炮的光复会很难实施突破,虽然沿江地区水系纵横,但好歹是平原,与敌人打仗的话,可以充分利用光复会的兵力。

    既然决定了进攻,光复会大队就开始行军。很快,沿江道路就被大批的光复军给占据了。此时打仗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南京周边,路上根本没有行人,倒是减轻了盘查可疑人物的功夫。

    雷明顿?丘吉尔中校是英国远东舰队母鹿号的舰长。与其他舰长大致相同,雷明顿的这个官位是买来的。皇家海军的传统里头的卖1官制源远流长,不仅是海军,陆军部队也是如此。只要肯给钱,弄到了官位之后就可以充当各个部队的长官。在这个殖民时代,可别小看这些官位。通过战争,还有各种干涉,军官们都可以通过各种手段与战利品大捞特捞。卖1官的钱很容易就能弄回来。至于战争么,在战无不胜的英国人面前,有什么真正的敌人么?而且只要副舰长与大副是能干的军人就行。作为舰长,作为指挥官,更需要的是外交手腕与商业头脑。

    近期长江流域的局面变化的很快,英国远东舰队不得不加强了在长江的巡航。中国的长江流域是英国人的势力范围,这点上英国人是绝对不会有丝毫马虎的。不过雷明顿中校出发前,司令部也有指示,暂时不要介入到中国的内战中来。舰队司令长官的训令很明确,“近期清政府对英国的态度很强硬,在这个时期,等着满清政府对不了叛军之后,他们会自动求到大英帝国门上来的。”

    对这个训令,雷明顿中校很赞同。不过他也有自己的看法。

    接到命令进行巡航任务之后,雷明顿中校就表现出与以往不同的作风。他很少待在自己舒适的舰长室里头,而是经常出现在指挥岗位上。他甚至会出现在了望哨上,举着望远镜对着长江两边观察。

    当长长的光复会队伍出现在江岸道路上的时候,雷明顿中校正举着望远镜里观察着他们。很快,雷明顿中校就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他很轻松的对着副舰长发布命令。“对着那些人开炮!”

    “什么?”副舰长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且不说这是雷明顿中校第一次发布战斗指令,而且这个指令实在是令人感到相当意外。

    “您说什么?”副舰长问道。

    “向那些黄猴子开炮,听明白了么?”雷明顿中校答道。

    “为什么?”副舰长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

    “为什么?因为我是舰长。”雷明顿中校给了明确的回答。

    “可他们并没有对咱们发出任何挑衅。”副舰长还是很不解。司令部并不希望现在参与到中国的内战中,虽然副舰长早就看到了那些江岸上行走的武装力量,但是他们除了和其他人一样好奇的看着军舰之外,并没有丝毫的敌对行为。

    “我看他们不顺眼,所以向他们开几炮,你觉得有问题么?大英帝国向中国人开炮需要理由?副舰长先生,您在给我开玩笑么?”雷明顿中校诧异的问。

    虽然心里头有着疑问,不过雷明顿中校的解释也没错。在亚洲,大英帝国想向谁开炮就可以向谁开炮。副舰长唯一担心的是不好向司令部交代。军舰自行开炮的事情司令部自然不可能知道,不过炮弹的补给可是很难瞒过去的。

    但是雷明顿中校的神态明显说明,他是坚决要开炮的。身为副舰长,只有在事关生死的重大问题上才有与舰长讨论的可能,而向中国人开炮明显不是这个范畴内的工作。雷明顿?丘吉尔中校来头很大,背景很深。副舰长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违背他的命令。

    一面感到不解,副舰长一面开始下达指令。很快,驱逐舰上的各个炮位开始迅速进行调整。又过了片刻,母鹿号上的主炮喷吐除了火焰。炮弹呼啸着飞向了光复会的行军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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