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在一个铜锈斑斑同时又被烟火熏得发黑的破旧宣德炉里头熊熊燃烧着,在宣德炉前的蒲团上盘膝坐着破烂衣服,脚上绑了双破烂草鞋的男子。与普通人梳着辫子不同,这位男子没有像这时代的普通民众一样把额头的头发向后梳去,这种发型会让人露出光光的额头。这个男子前面的头发被剪成短短的刘海,后面的头发也没有梳辫子,而是拢成了发髻,用根白木簪子随便簪住。

    如果陈克看到这位男子的造型,就会立刻联想起《大话西游》里头的吴孟达造型。这位颇为神似吴孟达的男子他双眼紧闭,嘴里念念有词。很有做法的派头与神秘感。一群留着辫子的男子各个手执红缨枪,站在距离男子四五米远的地方焦急的看着男子。当他们正等的焦虑起来的时候,蒲团上的男子突然站起来,他把手中的粉末猛地洒进宣德炉内。粉末飞入已经开始低落的火焰中,猛地燃出了一股浓烟。虽然也见过这种法式,不过围观的男子们依旧下意识的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做法的男子从怀里抽出一张黄表纸,拿起地上鸡血碗的毛笔刷刷点点的写了一通符咒。让后把黄表纸投入了宣德炉。黄表纸顷刻化作灰烬,飞灰沫子随着炉内上升的气流直升上空中去了。

    男子抛下毛笔闭上眼睛,又跌坐回蒲团上。就在众人焦急中忍不住向前稍微挪动的那一刻,这位做法的好汉猛然从蒲团上一跃而起。他浑身颤抖,双眼瞪得溜圆。接着他用常人颇难模仿的尖锐嗓音喝道:“太阴西来,赤旗入世。双红相遇,见者命悬。”

    连着把这首揭帖喊了两边,男子又坐回蒲团上恢复了平静。在他身后的宣德炉中火势也渐渐熄灭。

    等男子睁开眼睛,神态正常的站起身。周围的人立刻围了上来,“吴大师,这占卜到底是什么意思。”

    “吴大师”神色恢复平静的时候,看上去是个很是沉稳的中年人。经过这番折腾,大师带着疲惫的神色把揭帖重复了一遍,这才开始解释,内容大概是打红旗的一股势力会对眼前的红枪会造成不利。

    “既然都是赤红,那必然相冲。红枪会老当家的前一段突然得了怪病病倒,为何好好的人就这么病了?”吴大师态度专注的解释道,“我看红旗本身就犯冲,而旗上头那个符才是罪魁祸首。”

    “果然如此!”领头的汉子恍然大悟,“那时候人民党刚到咱们这里来。”

    “我看着人民党的那旗就觉得邪性,旗上头不写字,倒是画个鬼符。”

    “找他们说去,让他们把旗上的符给咱们改了。”

    前来找吴大师占卜求结果的是山东红枪会孟良崮的分舵之一,老当家的前一段突然病倒,求医问药都不管用。不得已,他们来求这位远近闻名的吴大师指点门路。既然得到了结果,红枪会会众的奉献了不菲的一笔香火钱,然后出门去了。

    孟良崮位于山东省中南部沂蒙山区中的一座石质小山。位于蒙阴、沂南两县之间。“崮”是当地对于顶平坡陡的方山地形之俗称。孟良崮属低山,平均海拔400米左右,最高峰大顶子575米。孟良崮地处沂蒙山区南北交通要道上,形势险要,自古即为兵家必争之地。

    人民党山东根据地最初设在在沂蒙山的南部,随着力量的扩大,先头部队已经进入孟良崮地区。山东根据地认为控制了这个地区之后,就可以全力进入蒙山北部,完成对沂蒙山地区的完全控制。

    山东汉子性格淳朴,既然信了吴大师的话,一个个“义愤填膺”,立刻组织队伍前去寻找人民党,要人民党把旗上的“鬼符”给改了。

    众人刚到了山下,却远远听到前面的丘陵后传来隆隆的马蹄声。这群马队人数好大,红枪会的兄弟们根本就听不出到底有多少骑兵。片刻之后,却见两队骑兵绕过丘陵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马匹都钉了蹄铁,在石地上敲出清脆的声音。而无数的骑兵共同前进,清脆的声音汇成了雷鸣般的轰响。

    两队骑兵为首的两名旗手高高举着两面红旗,迎风招展赤红色的旗上,斗大的黄色镰刀斧头标志清晰可见。虽然被这大队骑兵的威势所震慑,但是红枪会的兄弟却没有丝毫退缩。他们纷纷挺起红缨枪,列成了阵势。

    看到有人拦路,骑兵们放缓了速度,在很快就停在了路上。很快两匹马越众而出,却是庞梓与柴庆国。柴庆国在距离红枪会成员三十几步外停住了马匹。

    “前面是红枪会的弟兄么。我是柴庆国,前来拜山。”柴庆国喊道。

    果然来的是正主!红枪会的兄弟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中间的首领也走出红枪会的队列。“正说找你们呢,你们就送上门来。”

    尽管红枪会的语气不善,柴庆国依旧抱拳行礼。“不知这几位兄弟有何见教?”

    红枪会的人虽然知道双方力量相比悬殊,但是山东人实在,下定了决心之后也不怕什么。为首的首领直截了当的告诉柴庆国,要人民党把旗上的标志给改了。说完之后,首领高喊道:“我今天就把话撂这里,你们不改了旗,就别想进我们的山。”

    柴庆国一点都不生气,他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庞梓,庞梓嘴角上挂着冷笑,却不说话。

    重新转回头,柴庆国笑道:“诸位关心老当家的,我觉得没错。不过老当家的病了,不去找好大夫,信那狗屁倒灶的话,这不是撑的么?大家若说是我们的旗妨了老当家的。那我们没来之前,老当家的也不是没病过。几年前病的时候我还托人送过药给老当家的,这次和上次的病一样么?”

    作为山东著名的“前马匪”,柴庆国结交很广。其实他真的没见过老当家的,不过对方是红枪会,这一脉里头有名的人就那么几个,柴庆国有把握与老当家的很快就搭上关系。

    果然,这番脸不红心不跳的谎话当时就镇住了这帮后生。柴庆国的名头大家都听过,那也是前辈。按各舵的辈分,老当家见了柴庆国只怕还得叫声师叔。这帮晚辈们不过是情急之下恼了,这才不顾一切的硬挑柴庆国。听柴庆国这么说,他们的气势立刻就没了。

    “这么说,你能治老当家的病?”首领将信将疑的问道。

    柴庆国大声说道:“我不是医生,治病的事我不懂。不过我们队伍里头有医生,会尽量给老当家看病。听你们说的,老当家的病的不轻,快点带路。看病要紧。”

    军医是新调来山东根据地的,与人民党大规模培养的军医相同,他年纪很轻,却有三年学习和实际经验。一查就发现是阑尾炎。而且到了很危险的晚期。

    “得抓紧做手术。”军医对柴庆国说道。

    “能保证安全么?有几成把握。”柴庆国低声问。

    “这可保证不了,是不是已经穿孔了我都不知道。现在做手术,还有四成希望。如果不救,顶不过三天。”军医给了明确的答案。这年头医疗极为贫乏,生病之后的死亡率很高。人民党是从来不缺乏各种解剖和观察对象的。

    柴庆国沉吟了一阵,这年头若是病死了人一点都不奇怪。治疗没效果,病人死了也不奇怪。但是一旦动刀做了手术,还死了人,病人家属可是绝对不会放过医生的。他们一定认为死亡原因是因为医生故意害人。大家都缺乏医疗知识,那是说什么都不管用的。

    但是现在的局面更加为难些,老当家的已经病的神志不清,而那些后生听信了神汉的话,坚持认为人民党的旗子妨了老当家的。若是治疗不成功,那就是绝对化解不开的怨恨。身为部队的领导者,柴庆国真是左右为难。

    “不管了,治。总不能看着人就这么死在眼前。”柴庆国很快下定了决心。

    医疗队的成员立刻开始准备手术。柴庆国则把现任首领给叫过来,“老当家肚子里头的肠子肿了,我们得把肚子切开,把这根肿了的肠子给切开。”

    “什么?!”现任首领是老当家的侄子,一听这话后,就如同被烙铁烫了一下般吼叫起来。

    “我就知道你不信,你个小屁孩子见过什么。”柴庆国根本不解释,当头就一顿臭骂。别说,这种态度凛然的高压姿态倒是起到了效果。红枪会的人都不知道老当家得了什么病,要是一味给老当家的解释,反倒会让对医学毫无概念的人胡思乱想。柴庆国上来痛骂年轻娃娃什么都不懂,倒是有效的压住了场面。

    老当家的侄子蔫了,他听说要做什么手术,把老当家的肚子切开,把肿起来的肠子给取出来。平日里动刀动枪都不怕的青年,此时被吓得脸色发白。

    “老当家的一辈子英雄,埃及下刀枪,眉头都不眨一下。怎么有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侄子!”柴庆国劈头骂道。

    “柴,柴前辈。这事我做不了主啊。万一救不过来……”

    “救不过来那是命,你算老几,你还能承担这么大的事情了?去,把分舵的兄弟给我召集起来。”柴庆国喝道。

    分舵其实就那么四五十个人,话事的只有老当家的一人。一群年轻人听了柴庆国说完了要切开肚子割肠子,也都被吓的面如土色。

    柴庆国带着长辈特有的轻蔑神色瞅了这群人一阵,这才说道:“我们来这里就是救人的,告诉你们就是说个清楚。我和老当家的以前都打过朝廷,过命的交情。老当家的命硬,能挺过这关,我们自然就高兴。若是老当家的熬不过这个关口,我柴庆国就亲自令人给老当家的披麻带孝,抬棺送终。你们现在把后世先准备一下,冲冲煞!”

    民间认为万不得已的救人最后手段有“冲喜”与“冲煞”两种极端方法。冲喜就是让病危的人新娶个老婆,冲煞则是预备灵棚后事,装模做样的办一下。柴庆国以长辈的身份拿出了冲煞的方案,这帮后生也就从了命令。开始去搭灵棚。由于摆脱了责任,这些人觉得心里头轻松了不少。

    这边是压制那些愣头青小伙子,而手术很快就展开了。乙醚气体麻醉之后,手术就开始了。准确的切开腹腔,就看到了因为发炎肿胀的极大的阑尾。军医们稍微松了口气,老当家的习武出身,体质还算不错。即便是发炎,阑尾却还没有溃烂。只要细菌没有进入腹腔,这手术就好办的多。一番紧张的手术完毕之后,军医出来告诉柴庆国,救活病人的希望达到了六成。不过因为阑尾炎拖得时间比较长,病人体内白血球数量极高。老头子也有五十多岁,这身体在术后能不能经得住,这还是个大问题。

    柴庆国让医生好好治疗,就开始安排部队住宿。到了后半夜,老当家的终于清醒过来。家属们看老头病情好装,一个个高兴的要命,原本对人民党的敌意顷刻就转化成了一种极端的友善与信赖。

    老当家的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登时就声音虚弱的大骂这帮后生,“那吴老鬼的话你们也信?这不是摆明了坑我们么?”

    “老大哥,你这刚做完手术,别把自己再给气到了。”柴庆国劝道。

    第二天,柴庆国让庞梓带着部队继续前进,自己则与医疗队的同志在这里留了下来。毕竟手术之后情况也不能完全放心。而且柴庆国一直有些想确定下来,欺负外来的人这是人之常情,人民党作为山东初来乍到的势力,神汉们把各种占卜不利的结果推倒人民党这边,倒也不是太离谱的猜测。不过几乎所有的神汉都这么干,柴庆国总觉得这也太神奇了。

    人民党在山东并不是个惹人讨厌的组织,号称八百里的蒙山沂水,人民党花了一年多在南部已经逐渐建起了自己的政权。群众基础也逐渐沉淀下来,而且安徽与山东西南部还有一小块交界的地方,不少山东同志也对着地图策划过建立包括山东南部与江苏北部,直抵海边的根据地。在这等局面下,神汉们对人民党的一致反对,实在是令人不解和隐隐的担忧。

    老当家的身体恢复的不快,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这场手术仅仅起到了救命的效果。在病榻上,老当家的一面接受输液,一面想当面向医生道谢。军医们已经到了村里头给群众免费看病去了。道谢也只能再推迟一下。老当家的就询问起柴庆国此行的目的。人民党大队人马经过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老哥哥,我们这是要去打满清,现在先来拜拜山,看各路兄弟的意思。”柴庆国答道。

    “打满清?是准备打哪里?济南么?”老当家的很是疑惑。

    “山东虽然要打,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这次要去河北抢皇庄。”柴庆国轻描淡写的答道。

    “抢皇庄?”不仅老当家的,连周围的青年也都吓了一大跳。

    “老哥哥,若是在山东打得太厉害,只怕我们撤的时候,官军追过来祸害百姓。前些年,咱们吃这亏可是吃大了。”柴庆国提起了历史。

    提起旧事,老当家的就忍不住唏嘘起来。那时候和北洋作战,大家被打散了就往家跑。结果被北洋穷追不舍,反倒死了不少亲人。柴庆国这么一说,老当家的觉得心里头轻松了不少。即便如此,老当家的还是觉得不放心,“柴兄弟,不是哥哥我说你。你再打去河北,能赢么?当年跟着赵大当家的,那么多弟兄,最后也没能赢。你现在有多少人马?”

    老当家的既然不信柴庆国这次能赢,柴庆国就岔开了话,“老哥哥,这次我只是路过,正好遇到这帮后生因为你生病拦了路,这才知道你生病了。若不是这帮后生,我还真错过了。”

    “这是哥哥我运气好,遇到兄弟你了。这伤了肺腑,哪里有能活下来的。哥哥我谢过你了。”

    “做兄弟的,遇到事情自然要出面。对了,老哥哥,以后我们的医疗队会在咱们山里头巡逻看病。到咱们这里之后,能不能让他们在你这里落落脚?”

    “当然行!”听说以后有医生外出行医看病,老当家的高兴坏了。因为激动过分,却牵动了伤口,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老哥哥,别急。这种事让你下头的人办就行。您现在好好养伤。”

    从老当家的那里出来,柴庆国带了几个同志,在红枪会分舵兄弟的带领下前去吴大师那里看看。一路之上,红枪会的兄弟大骂“吴大师”是个骗子,声称一会儿就烧了吴大师的“狗窝”。柴庆国也不置可否,一行人到了吴大师那里。却见一个不知多少年前的破庙,墙倒屋斜的。正怀疑吴大师得有多大勇气才敢住这破房子里头。红枪会的兄弟已经带着众人到了庙后。那里有个窝棚,却见吴大师正从窝棚里头拎了个破锅出来。一见众人气势汹汹的过来,吴大师停在那里释然说道:“诸位这么快就来了,倒是出我意料之外。”

    这种“话术”把红枪会的兄弟给唬住了,柴庆国一来见多识广,二来山东根据地在陈克指示下,研究过这帮江湖骗子的“话术”伎俩。虽然心里头稍稍一震,不过柴庆国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红枪会的兄弟们还是年轻,忍耐不住,愣了片刻,就主动痛骂吴大师骗人。这番痛骂中很快就漏了底。听说人民党有好医生。吴大师眼睛里头闪过了一丝喜意。不过吴大师却叹了口气,“这是天意。占卜这事总要祸及自身。我泄漏天机太多,误解了天意也是有的。这不仅是老当家的病了,我老婆也遭了天谴。”说完,吴大师却进了屋子领了一个女子出来。

    只见女子腮后高高肿起了一个拳头大的瘤子,红枪会的几个兄弟吓得退了几步。

    吴大师说道:“诸位,人民党的旗是赤红旗,用的乃是火德星君。满清尚黑,用黑旗。那是水德。水火绝不相容,不是火德燎原,就是水德盖地。我道行浅,对此总是推断不清。不过就算是如此,也占卜天意造了天谴。这次占卜,我卜到什么就说什么。虽然含混不清,却是个不差的卦。这位人民党的兄弟,可否能借这卦的吉数,救我老婆一救。上天有好生之德,种善因得善果。还望这位兄弟可怜。”

    这番话把红枪会的人唬的一愣一愣的,又见了那女子的瘤子形状可怕,更是没了痛打吴大师的意思。倒是柴庆国觉得哭笑不得。江湖老油条就是老油条,红枪会骂吴大师是骗子,吴大师不说自己是骗子,只是承认占卜不准。又把得了恶疾的老婆给拉出来当挡箭牌。只要红枪会的认为“天命天意”是存在的,那就会认为吴大师并不是骗子,而是“学艺不精”。那么这套封建迷信的玩意就能继续玩下去。而现在的情况是,吴大师还是镇住场面的了。

    吴大师看到自己镇住了场面,于是就苦苦哀求柴庆国他们救命。不仅这么哀求,还把“人民党占据的火德”“天意”这些奉承话大帽子一顶顶的扣在柴庆国头上。你还别说,即便是柴庆国已经认为封建迷信是瞎话,可是听了这一套套江湖骗子们锤炼出来的说辞,柴庆国还觉得心里头挺爽的。

    当然,柴庆国毕竟是人民党党员,党委会上的讨论结果也在柴庆国脑海里头回想起来,“陈主席对封建迷信存在的评价是这样的,统治者需要封建迷信体系来替他们吹嘘,替他们粉饰。扭曲了人民的世界观之后,欺骗人民的满清统治就能得到一根重要支柱。为什么我们人民党一定要反对封建迷信,因为支撑我们人民党的,是科学与民主,是实事求是。所以我们与封建迷信的斗争,是一场艰苦长期的斗争。如果我们想在这场斗争中获得最后的胜利,那就一定要把科学普及到人民群众中去。而普及科学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这需要三五十年,七八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所以同志们不仅要有坚定不移的信心,更要有长期斗争的思想准备。”

    党委会上听这话的时候,柴庆国也觉得心中充满了消灭封建迷信的豪情壮志,可是真的与封建迷信的老油条一交手,柴庆国就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占任何优势。杀了这个吴大师容易,以柴庆国救了老当家的这份恩情,红枪会的兄弟们绝对不会站到这么一个“学艺不精”的神汉立场上去。但是,这有什么意义呢?红枪会的兄弟不信这个神汉,他们会去信另外一个神汉。归根结底还是没能把他们从封建迷信里头揪出来。

    而且无意义的杀戮只会有负面效果。例如,至少吴大师以后不会再说人民党的坏话了,而人民党掌握的科学,医疗,也会在当地有很好的口碑。若是杀了吴大师,这里换了另一个神汉,只怕还是会把人民党当了敌人。从政治利益来讲,救吴大师还是有好处的。

    这种破事让柴庆国觉得跟吃了个苍蝇般恶心,可是恶心不恶心你都得忍着。图了一时之快,只会带了更多麻烦。

    最后的结果是柴庆国带了吴大师和他老婆回了村里头。他向年轻人强调了一圈不要相信江湖骗子,想治病得讲科学。很明显,由于柴庆国有拿得出手的实际案例,青年们对人民党的医术是有信心的。

    陈克倒是提出过“良性肿瘤”与“恶行肿瘤”之说。不过说归说,除了肿瘤是自身细胞癌变之后产生的,恶性肿瘤会不断吞噬其他细胞增殖扩散,而良性肿瘤不再扩散之外,陈克也不懂这良性与恶行到底该怎么区分。即便如此,陈主席的“医学知识”已经让陈克在根据地医学部门里头比“神汉都神汉”了。

    医疗队给吴大师的老婆做了手术,摘掉了肿瘤。而柴庆国与医疗队三天后离开的时候,吴大师的老婆也活蹦乱跳的没出事。“至少这地方不会再反人民党了……”柴庆国带着这种期待与同志们一起追赶大部队去了。

    骑兵部队在沂蒙山区大武装游行,是山东根据地的指示。在前出河北流动作战前,很有必要向根据地群众展示人民党的武装力量,以稳定民心,震慑宵小。过了孟良崮再往北不远,已经不再是人民党所抵达的范围。所以稍微前出了一部分,大部队就撤了回来。

    柴庆国带领大部队返回根据地做最后出兵的准备,庞梓却带领五十人的小分队离开根据地,前往河北以及太行山地区与各地豪杰们协商共同出兵做这一票。

    “老三,这次出兵你一定要听话。可别自作主张了。”柴庆国对庞梓说道。庞梓的不老实是众所周知的。除了敢打敢拼,而且也懂得撤退之外。庞梓的革命觉悟实在是令人无法评价。造满清的反,庞梓是义无反顾。可是一切行动听指挥……

    这也就是武星辰与柴庆国等人在这里压着阵,武星辰就公开评价过庞梓,“他就是五指山下的孙猴子。”可是孙猴子也有孙猴子的优点,去联络河北与太行山的各路“地方豪杰”,山东根据地还真没有比庞梓更合适的人选。

    庞梓听了柴庆国的话,却一点都没有所谓“孙猴子”的烧燥劲。他的语气很是淡然,“能完成任务就不错了,我自作主张个屁啊。”

    这种沉稳的态度有着实事求者特有的劲头,没亲自干过,哪知道办事的艰辛。这也是为什么军委能够同意庞梓去发动“地方豪杰”的真正原因。

    庞梓根本不在乎柴庆国赞许的目光,他上嘴唇收进,下嘴唇稍稍前伸,冲着自己鼻孔吹了口气,这才说道:“老柴,我还是那话。我能把那些豪杰们带出来就不错了,你不用指望他们有什么《三大记律八项注意》的。闹出来事情,你们可不能说我不尽力。”

    “放心,咱们当年一起闯江湖的,谁不知这回事啊。”柴庆国答道。不过接下来柴庆国的语气就变得严厉起来,“他们注意不注意,我们不能说,可是你不能借着这个机会,自己跟野马一样放纵起来。这是我担心的。”

    “切,没意思。”庞梓冷哼一声,“就这么说,你要是放得下心,我现在就走。”

    “行,老三,你去。一路上小心。”柴庆国说道。就方才庞梓的这个表现,柴庆国有九成九的把握,庞梓要在河北胡作非为一番。“这混账东西别弄的的太过,把自己搭进去就行了。”柴庆国很泄气的想到。

    五十名骑兵以及备用马匹的队伍规模可不小,庞梓前冲的时候吹起了咬在口里的呼哨。“山东响马”之所以叫做响马,就是他们进攻前会放响箭,也会吹动这种特制的呼哨。

    而另一边,人民党的骑兵大队则井然有序的调转马头,秩序井然的向着军委指定的集结地隆隆而去。

    慈禧于光绪死后,尽管清廷“确立了”新君,可天下的局面从混乱向着更加混乱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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