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案永远忘不了,接到萨勒曼助理电话的那一瞬间。

    对方说她拿到了合作邀请函时,整个灵魂都脱壳了。

    那可是萨勒曼,时尚界鼎鼎有名的大咖,凡是跟他合作的公众人物,没有不沾福气的。

    青案花了几十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带着公司内最好的团队,还有新找的翻译,再次去了s国见萨勒曼。

    萨勒曼看见她那刻时,有些失望。

    原来,失望的是盛一南不在。

    “盛小姐怎么没来?”

    她新找的翻译是个男人,等了十来秒,才将摩米亜语翻译过来。

    能在网红圈里混得有点名气的,脑子都不简单,她撒了个谎,“有事没空过来。”

    萨勒曼颔首,热情请她坐下,又亲自倒茶。

    态度跟初次见面时,千差万别。

    萨勒曼为上次的咖啡茶一事道歉,“我不知道在你们国家,往茶里加入咖啡是羞辱人的意思,如果有所冒犯,我向你道歉。”

    萨勒曼语速很快,情绪有些激动。

    翻译手脚嘴巴并用,才将这些话给翻译出来。

    青案内心唏嘘,恃才傲物的萨勒曼,也会道歉。

    如果说出去,没人敢相信吧?

    两人谈了一会话,青案又知道了。

    萨勒曼很欣赏盛一南自制的编织毛衣。

    那是一件白色的拼接衬衫。

    拼接处,绣着漂亮的绣花球,浅粉色。

    立体又玲珑,栩栩如生,不认真看,真的会以为上面别了花。

    当时,萨勒曼连青案的方案都不想谈了,直接指着盛一南右腰处的一朵花,“这朵绣花球,有多少片花瓣?”

    “139片。”

    萨勒曼呼吸哽住。

    任何花草,都是有肌理构造的。

    拿绣花球举例,在同比例基础前提下缩小,必须要做得自然。

    花瓣太少,会很丑;

    花瓣太多,茎部比花瓣还要,显丑,也很假。

    所谓编织,需要创新型的编造,织出比原生态更加美丽的东西。

    盛一南却能做到,让根茎小巧的同时,增加花瓣,让绣花球更加饱满漂亮。

    一朵绣花球,还没他的小拇指头那么大,就加了131片花瓣。

    他对自己的手工引以为傲,曾经花了半年做过一朵绣花球,花瓣的极限是108片。

    不是单纯只做了一朵,只是前面的都失败了。

    劳心劳力。

    当时他召开记者招待会,花一出世,很多编织收藏家都过来,纷纷表示愿意高价售买。

    当时,连s国的非遗文化博物馆都上门求购。

    考虑到名声效应,萨勒曼以八十九万的价格出售了108片的绣花球。

    盛一南这朵是131片的,多了他23片。

    那价格,绝对得百万起步。

    在现金打印盛行的社会,手工变得稀少珍贵。

    盛一南这个绣花球,价值只会涨,不会降。

    萨勒曼拍了拍胸膛,这口气才顺下来。

    旁边的助理往红茶里倒入咖啡,递过去。

    萨勒曼品着也是个编织迷,控制不住眼神去打量盛一南衣服上的绣花球。

    又发现问题了,忍不住嘴贱:“这些绣球花都不一样,那朵是几瓣的?”

    “这朵?”盛一南指了指腹部处的绣花球,得到肯定答复后表示,“这个是134片。”

    盛一南觉得这人有点烦,不过一件衣服,至于一直紧盯不放?

    这种衣服她太多了。

    索性一边指绣球花,一边报数,“这个132片,这个136片,这个147片。”

    萨勒曼胸膛剧烈起伏:“……”

    本以为131片就是巅峰极致了,没想到……

    他的速效保心丸在哪里?

    等他缓过来,整个人的态度变了,双眼放绿光。

    大家都以为他只是搞时尚里的现代流行这板块,殊不知,他真正走入大众视野,是因为他的编织品。

    那是他的根。

    后来他将编织品融入现代流行元素,每季推出的产品都成为脱销品,成为时尚界的炸子鸡。

    “你是没系统学过编织吧?要不要当我徒弟,我给你上课。”

    做徒弟好,到时候可以让她教自己。

    每个人都有私心,他年纪比盛一南大那么多,如果当徒弟,那群朋友肯定嘲笑他。

    天知道,编织圈多少人趋之若鹜,想当他徒弟都没机会……盛一南一定会答应的。

    盛一南果断摇头。

    习惯了做小祖宗,哪能对别人屈膝受气?

    当徒弟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这次过来,翻译是正业,没成想“副业”被盯上了。

    然后就有了,萨勒曼板着脸很不开心的画面。

    青案误以为是对她方案不满。

    萨勒曼有所谋。

    谋的不过是是盛一南的联系。

    如此天才,既然不能在自己身边做事,那就奉为上宾。

    拥有的不珍惜,失去了才发现重要性。

    青案不知道萨勒曼的想法。

    撕了美容的面膜,即刻给盛一南打电话。

    盛一南再次接到这个电话,直接拉黑。

    青案不甘心,又用自己手机打。

    她能拿到合作邀请函,盛一南功不可没。

    如果将她招入靡下,肯定能加固跟萨勒曼的关系,李点秋还能踩到她头上?

    以后一步登天,都不是梦。

    盛一南接通电话,听到青案的声音。

    “盛小姐,我觉得自己跟你很有缘,经过上次的合作,我觉得我们可以达成长期合作关系,来我公司当专职翻译吧,薪资这方面可以谈。”

    “不需要,”盛一南要挂电话。

    “等等!你来我这上班,早九晚五的舒服工作,月薪可五千以上,比你在村里干农活好吧?”

    青案是从农村里走出去的,一些观念深根固蒂,以长辈的姿态说起来,“待在农村里,以后只能嫁个种地的,累死累活一辈子,外面优质男也多,说不定就能钓个有钱的……”

    “你什么立场跟我说这些?”

    对方被噎住,半晌才说了句,“我是为你好。”

    “我们合作前就商量好了,翻译完便钱贷两清。”

    青案没想到她这么死脑筋,无奈下只能说:“萨勒曼很欣赏你的编织,想让你做他徒弟。”

    当时听到这话,她都震惊了。

    要知道,萨勒曼收徒条件严苛。

    多少名牌大学毕业,有一定知名度影响力的人,想拜萨勒曼为师学艺,都被婉拒。

    “不需要,别再打电话过来,”否则,黑了你号码。

    盛一南挂了电话,回到家里。

    康雯在沙发上打电话,“别难过了,家里现在的情况好多了,你只管回来,还怕我跟你爸养不起你?”

    再软弱的人,在自家儿女面前,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挂了电话,她便跟盛一南等人宣布,“姣姣下个月月初回来。”

    去年年底,康雯给她看过盛姣姣的照片,长得特别漂亮。

    盛一南嗯了声,眉目轻柔,“她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这是送礼物的节奏?

    康雯有些不大好意思,“那孩子自小懂事,从不索取什么东西。”

    她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母亲。

    倏然想到些什么东西,鼻头泛酸,“当明星的,都喜欢化妆打扮,姣姣也爱美,以前跟她打电话,听得出她喜欢那些涂涂抹抹的化妆品。”

    只不过她没名气,在公司的待遇不好,舍不得买。

    盛一南听完后,默默掏出手机进了个app。

    盛山荇离她近,翘着二郎腿嗑新买的瓜子,余光瞥见app里面是纯外文单词,还有配图,瓶瓶罐罐的。

    他看不懂单词,但全世界都在用阿拉伯数字。

    七开头,个、十、百、千……

    那么一小瓶的东西,就这么贵?

    他家小祖宗仿佛不满意,又登陆了个账号。

    是英文的。

    幸好他英语成绩进步了一些,看得懂一些。

    小祖宗在跟店家沟通。

    给对方发了一张盛姣姣的大头照,说要定制款的化妆品。

    一番沟通,小祖宗爽快付款。

    价格上万。

    盛山荇:“……”

    语文老师常说他的作文不够有想象力,曾经他一度觉得惭愧。

    现在释怀了。

    这不怨他,是贫穷抹杀了他的想象力。

    康雯得知盛一南买定制款的东西,吓得脸色有点白。

    太贵太贵了。

    盛一南不觉得,钱不是省出来的,“女孩子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得多疼些。”

    盛山荇仿佛被箭刺进心脏,“小祖宗,那我吗?”

    “你能比吗?”

    盛山荇默默上楼:“……”

    别问他怎么了,他的骄傲死了。

    *

    三天后。

    盛一南陆续收到很多快递驿站的取件短信。

    基本每天一两个。

    第七天,盛一南从驿站取走一大束茉莉和玫瑰。

    花朵娇艳芳香,弥漫整个驿站。

    花朵配美人,更是视觉上的盛宴享受。

    偏偏,驿站的快递员吐槽,“这驿站都为她一个人服务了……太败家了,尽整这些吃不得用不得的花草,还空运过来,家里几个钱给她耗?现在的女人,都这般败家了?”

    何玄白过来,本来是想给盛一南搬东西的,没想到来晚一步,听到这聒噪话。

    他不管闲事,盛一南的事情不是闲事。

    “花你钱了?”

    快递员面红耳赤,望着何玄白离开的欣长背影,他知道,那花是何玄白买的,随口骂了句。

    仗着自己有钱,了不起啊?

    何玄白腿长,很快追上盛一南。

    盛一南的身高在他面前,就显得有些娇小了。

    抱着两大束包装精致的鲜花往前走。

    玫瑰和茉莉都是半开未开的状态,上面还沾着晨露。

    鲜花随着她的步伐,轻微晃荡着,弥漫出馥雅清香。

    他走过去,拦在她面前。

    快递驿站到盛平家,有段距离,盛一南穿了厚厚的外套,额上出了细汗。

    面含粉色。

    盛一南眼前视线被花挡住了,微微歪头看眼前人。

    何玄白微微俯着身,抱着她。

    他张开双臂抱着她,她抱着两大束鲜花,错愕仰头时,何玄白心动微动,性感的薄唇亲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空中飘着小雪,落在地上,让天地融为一色。

    小径路上,留下两串一大一小,成双的脚印。

    *

    金安城有个村庄发现古物,听考古学那边的专业人士说,疑似千年前某帝王的宠妾古墓。

    这宠妾曾盛宠一时,年老色衰后,从宫里逃出,回了家乡,带走很多珍宝。

    何玄白作为文物修复师,自然也要前往挖掘和发现。

    何玄白接到电话,表示晚点过去。

    文物修复所那边的老头儿纳闷,“以前有新出土文物,说来就来,跟一阵风似的,现在磨磨唧唧的,整什么玩意?”

    何玄白没整玩意,他得先跟盛一南说一下。

    像极了出差的丈夫对居家妻子的叮嘱,“别吃太多软糖,编织时注意休息,别伤了眼……”

    “嗯,你注意安全。”

    “我只是去看文物,能有什么事?”

    “我之前看新闻,有研究者进洞穴,被下榻的泥土砸死了。”

    “放心,”何玄白拧了拧她脸蛋,开玩笑,“不会让你做寡妇。”

    盛一南拧他腰上的肉,让他胡说八道。

    *

    盛一南将鲜花剪下来,清洗,沥水。

    趁着稍微放晴的天,将鲜花表面上的水晒干。

    山里的气温普遍较冷,冬天时的林木光秃秃的,只剩下西欧童话绘本里的枯枝,被如霜的白雪覆盖。

    盛平家的院子,晒着茉莉和玫瑰。

    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日子像是山间潺潺流出的清泉,绵长又甘甜。

    盛一南要制作香膏。

    康雯和孔芳华两人准备帮忙打一下下手,等真正打下手时,才发现手脚蠢笨得不行。

    “放着吧,我一个人弄。”

    两妯娌待在边上看着,时不时问一些好奇的步骤缘由。

    盛一南也不藏技,耐心答疑解惑。

    香膏不似现代香水,浓郁持久,胜在内敛含蓄,留香温润,去燥护体。

    那东方韵调极具魅力。

    盛平和盛地对香膏不太感兴趣,只知道是往身上涂,听这么一说,瞬间觉得内有乾坤。

    小小一盒香膏,看似简单。

    可盛一南一步步弄下来,也不简单,偏偏一切都弄得条理分明。

    美人制香,繁琐的古老步骤,仿佛沉淀了时光,每一个动作裁剪下来,都是壁纸。

    感觉没有什么是小祖宗不会的,子孙们双眼都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在幻族时,她跟奶奶生活过两百多年,奶奶是三千界有名的幻仙,用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国名度爆棚的名媛。

    琴棋书画、诗酒花香茶,皆会皆通。

    “我跟着奶奶学了些,不过没学精,只学了一层皮毛。”

    那得多厉害?

    男女的脑回路不一样。

    在两妯娌唏嘘之际,盛平和盛地在掰手指算小祖宗奶奶的辈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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