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还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李司机战战兢兢地开着车。
    “对了,槐平路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林槐道,“为什么一说起槐平路, 你们都露出那种神情?”
    “那个地方是……”
    李司机告诉林槐,在槐平路里曾经住着许多住户, 不过在一栋居民楼出问题后,原本住在这条路上的住户们几乎也都搬走了。只有一些没钱的老人们还住在附近的居民楼里、又或者是有产业的人舍不下自己的店铺。不过他们也渐渐改变了自己所经营的产业,从普通的杂货店或小吃店, 最终一律改成了……
    “窗花, 福字, 对联,中国结?”林槐道,“红红火火过大年?”
    李司机:……
    李司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道:“当然是古董、水晶和……香蜡纸钱店。”
    林槐:……
    “他们还真是阴里养阴啊。”林槐感慨道。
    “总之这个槐平路阴得很、邪得很。尤其是那个四号。住在那附近的人有时半夜醒来,居然会看见楼上的灯在亮,可那里的人早都……”
    “早都什么?”
    “早都……在十年前死了啊!”
    “死?是怎么死的?”
    “好像有人是被烧死的,有人是电死的, 有人是上吊自杀, 总之,一整栋楼,几十户人家, 就这么死光了!当初还上了报纸呢!”
    那一刻林槐突然觉得背后有凉风吹过, 让他后颈的寒毛都为之一立。与此同时,出租车轮胎忽然传来一阵急刹声!
    “喵!”
    凄厉的猫叫划破了夜空的寂静。在车前大灯下, 一只被差点撞着的黑猫惨叫着从路中跑过。司机也是惊魂未定,他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默念道:“阿弥陀佛, 耶稣在上,王母娘娘,太上老君……还好是只猫。你说,一只破猫这么大雨的天,在街上跑屁啊跑!差点被撞到……”
    “你别冤枉它,差点被撞到的不是黑猫。”林槐凉凉道。
    “那是……”司机噤声了。
    方才在大灯闪过时,林槐分明看见一个焦黑的身影在车灯前一闪,裂开嘴对他扭曲地笑了!
    “连雨天都要出来接客,真是敬业。如果这就是我的雇主,现在不单独下车岂不是很辜负他的诚意。”林槐说,“师傅,就在这儿下吧。”
    司机忙不迭地把车停在路边。林槐从车上下来,天上还下着雨。他撑着那把黑伞,穿着鲜亮的黄色的快递员制服,微眯着眼,苍白俊秀的侧脸带着冷意。
    尽管那身衣服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竖立在街边的英俊的垃圾桶。
    “十一点二十。”林槐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决定给这条在雨中显得越发黑暗的街道一点面子,“我很准时。我来到了这里,有的人已经来到了这里,可他已经死了。”
    林槐向前走出一步。随后,他的身后传来司机颤巍巍的声音:“这位小哥……”
    “不用挽留,我有我的使命。有些路途终究是需要一个人去走的。”林槐道。
    司机:“……这位小哥,你还没给钱。”
    ……林槐默默地走了回去,并掏出一张五十块给司机。眼见着出租车消失在雨夜里,林槐也放弃了在路边伪装一个垃圾桶,而是改做一个明亮行走的垃圾桶。
    街道的两侧凄凄冷冷,气氛好像林槐年初时购买的基金。所有的香蜡纸钱铺都因关门而是黑洞洞的。脚步声因此显得格外清晰。地面上沾着几张泥泞的纸片,像是纸钱,又像是萎靡不振的仿佛每晚熬夜到三点才睡的大学生的纸人。
    林槐跨过这些悲哀的大学生。在跨过时,他仿佛听见附近的店铺里有什么在穿行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像是老鼠,又像是蟑螂。
    而他手中唯一握着的,是一个快递。
    林槐顿时感觉很寂寥。他只是孤身一人,这里的收件人却人多势众,他觉得自己被包围了。
    被包围的林槐迈动长腿,静静地走到了槐平路四号的门口。入目所见的是一栋爬满爬山虎的住宅楼。住宅楼很陈旧,在黑洞洞的楼道口,绿色生锈的铁门开着。里面隐隐有冷风吹出来。
    像是威胁又像是邀请。
    楼道口两边分别是两户,从外面看来就是一边一个窗户。这让林槐有种自己正在走入怪物之口的错觉。两边漆黑的、玻璃碎裂的窗户是眼睛,楼道则是黑洞洞的口。
    “还有四十分钟,不枉我提前到达。”林槐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个……
    特制的电锯。
    林槐打开轰鸣着的手持电锯。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那几户鬼家里有“人影”惊悚地动了动。林槐面无表情,他操纵着电锯,锯下了那扇摇摇欲坠的绿色铁门!
    “我是不会给你们把我关在楼里的机会的!”
    在锯下铁门的同时,林槐脸上的笑容也随着蜂鸣声开始失控,嘴里忍不住发出愉悦的笑声。
    这种金属撞击、火花四射的声音实在是太爽了!
    疯狂的笑声在楼下回荡,那个站在五楼的脸色苍白的“女人”,也颤抖着把脑袋收了回来。
    “卧槽。”她震惊地想着,“这来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他的动静惊动了附近的纸钱店店主。其中一个胆大的悄悄从窗户里探头往外看。
    “卧槽,这年头的鬼还会用电锯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槐不仅用电锯锯下了铁门,为了防止鬼物不讲武德、把它装回去,他还用电锯把它们一一锯成了小段。反正系统只是叫他送快递,又没有阻止他锯铁门。在做完这一切后,为了确保安全,林槐把快递背在背后的包里,化为厉鬼形态,走进了楼道。
    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在进入楼道后,外面巨大的雨声几乎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恒久的冷寂与安静。
    楼道里满是灰尘,极为阴暗,却隐隐地可以在地面上看见几个手印。楼道靠近街道一侧没有围栏,只有大窗口,随时都可以从上面被人推下。林槐从一楼走到三楼,在走到四楼时,再往上走,还是四楼。
    “又是鬼打墙啊。”林槐道。
    林槐从包里掏出一根铁棍。接着,他以最快的速度反身,打掉了正要从楼道口的窗户爬上来的女鬼!
    女鬼发出一声哀嚎。林槐握着铁棍,对她咧开嘴笑了。
    “不好意思。”林槐慢条斯理地说,“这条路是我的了。”
    说着,他把铁棍扔到地上,并顺手把挂在他头顶上的,正在用脚一下下撞着自己后颈的吊死鬼一起扯到了地上。
    “卧槽,你还是人吗?!”吊死鬼发出惨叫。
    林槐充耳不闻。他以极快的速度翻身到楼外,并在女鬼震惊的眼神中将指甲掐入墙面。
    然后……
    顺着墙壁爬了上去!
    “白事快递,使命必达。为客户做到这一点,是不必太为之感动的。”
    墙壁上的爬山虎如有生命,蠕动着要抓住林槐。林槐隐约在那满腔的爬山虎下看见几张瞪着带血丝的眼的怨毒的鬼脸。它们像是被囚禁在了此地,就连灵魂也被嵌进冰冷墙面无法解脱,哀嚎着想要找个人同他们一起死。
    但林槐并不想来殉他们。更何况在墙壁上被无数藤蔓缠绕住实在是太像捆绑play了,尽管楚天舒曾劝说尝试,但林槐并没有如此糟糕的爱好。更何况如果在这里被墙面上的藤蔓绑住,不仅完成不了主人(顾客)的任务,而且其画面描述会糟糕得像是随时都会被待高审。
    爬山虎没能捉住林槐的脚踝。林槐以最快的速度爬上了七楼,并在落地时踩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潜伏在窗台下的鬼哀叫一声,被他踩了个骨折,灰溜溜地跑了。
    林槐对此感到非常抱歉。不过看见手机已经是11:50了,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走完最后半截台阶,抵达七楼。
    终于,还差一截,七楼就到了。
    林槐看见漫长幽深的走廊。走廊漆黑,远比这栋楼的物理距离还深,不知道究竟会通向怎样的地方。在脚尖即将触及最后一阶台阶时,林槐闭上了眼。
    走廊里安静得能听见所有回声,也能听见林槐的……
    不,林槐没有心跳声。
    在闭上眼之后,林槐听见身后的台阶上,像是有细微的脚步声跟上了他。那些脚步声先是一双,然后是第二双。
    林槐一直向着走廊深处走。
    七楼的走廊深处有着水滴滴答的声音。在没有视觉时,人的联想总是很容易被诱发。林槐听见有风从开着的房门里吹出的声音,像是有小女孩,尖声笑着从他的身边跑过,又像是有人从房间里伸出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道:“别去,快逃,快躲进来!”
    还有老妪嘶哑的声音:“把他放进冰箱里……”
    就像是那些人死前的场景,一遍遍地在这条走廊里回放。
    还有电线滋滋的响声,和越来越发烫的墙壁。简直就像是越到深处、这套走廊便越是在燃烧。林槐忍不住想起了这条走廊中的人死亡的那一刻——火花溅到了煤气上,火龙席卷了整条走廊。
    他的头顶也传来有风拂动的声音,像是有什么悬在空中摇晃。终于,林槐走到了尽头。
    他用手碰到了墙壁尽头,听见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林槐。”
    那声音阴森,诡谲,像是凝尽了一整个世界的怨毒与鲜血。
    “您的快递请签收五星好评。”林槐答道。
    鬼物:……
    鬼物接过了快递并签收。林槐说:“祝您死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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