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府如许韶君其人,尽是锦绣繁华、韶光熠熠。

    许韶君笑道:“你且等着,莹璧的事情办完,就办我们的。”说着一迭声要去安排宁蕴的房间——就在西厢。

    屁股都没坐坐热,张显秀风风火火地赶了来。宁蕴好多年前在江边随许韶君送张府一家离开燕京时候见过她,也在前不久清香楼的宴会里见过她。到底是一母同胞,虽然比不上张显瑜,张显秀也是人物秀丽。

    “找到了?”

    “是。”许韶君并不看她,仍看着宁蕴笑吟吟。“可不容易,这丫头躲躲藏藏,婚嫁前果真是羞得紧。”

    “好。请宁姑娘稍事休息,奴家稍候便差人送她回家,再办其他事项。”

    “不必。”许韶君道。“就请她在家里住着。”

    张显秀虽说之前已同意了许韶君收宁蕴做妾室,但是还没过门就把人带了回来,还是掩不住震惊。“夫君,这不合适”她在旁人面前,还是克制住了脾气。“铃兰馆那边已经急得不行了。”

    “又如何?”许韶君道。“尘玉,晚上给你接风洗尘?张府厨子不错,我们借过来请他做一顿。”

    宁蕴垂着眼并不言语。张显秀犹自站着。

    良久,张显秀开口:“想必宁姑娘也累了,我带她去梳洗下吧。”

    许韶君讨得没趣,并不介怀,道:“可。对了,娘子,陈苍野已就捕,九千岁果真雷厉风行。”

    张显秀刚扶起了宁蕴,不由得站住了:“你……那莹璧的婚事怎么办?他可是操持这个排场的!”

    许韶君笑道:“于我等乃是大事,委屈小妹了。再者,九千岁将亲自督导县主此事,且九千岁指派了吾等来协助婚礼事宜。陈苍野手底下的人,一应需听我调遣。”

    张显秀气得说不出话来。宁蕴忽然扯了扯她衣袖:“夫人,还请先带奴家去一趟房间吧。”张显秀听得,瞪了许韶君一眼,便带着宁蕴往西厢去。

    一路上张显秀都板着脸。到了房间里,宁蕴才轻轻开口:“还请夫人摒退众人,奴家有话与夫人说。”

    张显秀狐疑地答应。一时天色向晚,满室寂寥。

    “我不会嫁给许韶君的。”宁蕴淡然地道。

    张显秀惊讶了一番,却从容了半分:“姑娘不愿意自然不会勉强。”宁蕴思忖,她不勉强,但是姓许的可会放过宁尘玉?

    宁蕴自说自话:“我是陈苍野手底下的人。县主的婚事,我也有参与筹划。此时小世子若是蒙难,张府蒙羞,夫人,张大人那边可是交代得过去?”

    张显秀自然难以置信。

    宁蕴头也不抬:“许大人心思活络,手眼通天,一己之力从寒微到今庙堂之高,当然是人杰。但是——夫人,如同纸鸢飞得高远,夫人你可是容易收得回来?”

    张显秀显然是被说到了心坎上。宁蕴这会儿抬头,仔细看着张显秀:“再者,许大人这天人下凡一样的姿容,加之权倾天下,帝女们尚幼……但是域外的公主们,就不好说了。”

    宁蕴看着这眼前的女人从讶异到迷惑,再到忧虑重重,不禁觉得颇为讽刺。数年前,正是此女子、这个娇惯、动人的女人从她手里将她童年所爱夺了去;如今,反而是她来劝慰这个横刀夺爱者。

    宁蕴继续说:“夫人,为了玲珑县主声名、张府荣耀,小世子不能不现身主持大局。”

    张显秀道:“我没办法,九千岁动手了我能怎么办?”

    宁蕴道:“若是无法,至少需让我见一面小世子。这月余,是我和林公子在协助小世子办事。如有我和林公子代为操持婚事,料也无大碍。”

    张显秀冷笑:“就凭你?陈苍野为何要让你帮他?”

    宁蕴笑着不答话。“夫人若是不信我的,我只好在这里呆着等许大人来迎我进门了。”

    张显秀沉吟着不说话。宁蕴缓缓道:“罢了,此时也没有必要和夫人藏着掖着,你早晚也知道。”

    “我是宁凤山大学士之女,从小儿我就认识许韶君。是你把他从我身边带走了的,而他去见你的路费,就是我那床古琴卖了而得的资费。”

    “鸣云……”张显秀敏锐地明白过来——许韶君,好个冰清玉洁水晶人儿,她一手从微末提拔起来的佳婿,当一切顺风如意,他要去修补年少的破镜。他这人大概从来没有变过,一切的一切,连同她的和宁蕴的情爱,都是利器罢了。

    张显秀微微一笑:“姑娘,你换件衣裳,我这就带你去见陈苍野。”

    所谓天牢也是许韶君夸张而谈,京畿建的小宅院,是圣上当年做太子时的别院。张显秀不过说了要知道玲珑县主婚礼的详情,便轻松地带着宁蕴进了院。

    兜兜转转,庭院曲折,满园松涛。是个宁静的去处。

    “姑娘好生谈,一个时辰后,我来接你。”张显秀笑着守在了小院子门口。

    仆人通传,宁蕴被引到花园子里。夜色深沉,灯光闪烁着。陈苍野坐在假山旁边,显然是刚抚琴完毕。

    “张府来的人?”陈苍野道。

    “子鹤。”宁蕴开口。

    陈苍野飒地站起来,满目震惊地通过昏黄的灯光看着眼前的这人。“你来做什么?找死吗?此处是禁苑!”

    “作为易娘子,为主尽忠,是应有之义。”宁蕴道。“小世子身陷囹圄,克日县主大婚,少不得需从长计议。”说着,便将她所考虑到大婚当日陈苍野缺席因而需要处理的事情说了一通。

    陈苍野初时还疑虑和担忧,很快便被宁蕴平静从容的语调抚平了心绪,便围着假山踱着步子,一一对答。

    好一会儿,话毕。陈苍野也说累了,道:“喝茶。”便取水来,在泥炉上烧水沏茶。茶香四溢。

    “太子赠的太平猴魁,原珍惜着不敢辙饮,此时须谢过易娘子尽心戮力。”

    宁蕴听道易娘子这个名字,不由得笑了笑:“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怀疑过易大姐就是我?”

    “皇城底下,除了皇室女眷,所有的女人我都怀疑过。”陈苍野平静地道。“我只是还是小看了你,试探之下,居然毫无破绽,只能被你骗了过去。同时造出十六娘子和她母亲两个身份来,还不惜一时增肥一时减肥……可见你离我而去的决心有多么决绝。”

    “……此等情状下,你并不远走高飞,只如同常人一样生活,也接受乔装之下为我办事……蜜儿,你大概是真的,放下了我了。”他又补了一句:“我无话可说。”

    “万般错都在我。第一错在不该将情爱作玩器,第二错在不该只顾全大局罔顾于你,第叁错在不该意气用事说出绝情的话。陈四无可辩驳……蜜儿。”陈苍野哀凉地叹了一口气。“你要走,就走吧。”

    宁蕴呼了一口气:“小世子算是个明白人。”

    陈苍野自嘲一般冷笑:“费如此大周折要找到你,在下无非只有一句话想要说。”

    陈苍野转身正对着她,看不清表情,只见得一双星眸闪烁。

    “我爱你。”

    “无论兄姐怎么说、从前的教养如何、从前的心性与劣迹如何,无论你要拿住我要怎么样我都认——宁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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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还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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