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里,深蓝头顶举着一个硕大的纸箱,朝着沙滩游去。听见鱼月月的叫声,深蓝晃了晃高举的纸箱。

    纸箱里的陆苓被晃得头晕眼胀,冲忙用肉乎乎的手捏住纸箱的边缘。

    鱼月月轻笑一声,转头看向闭眼半坐在甲板上休息的黑尾人鱼。黑尾人鱼睡得很沉,就连鱼月月走进,他都没有醒来。

    鱼月月蹲在黑尾人鱼的尾部右侧,看着那条黑沉沉的尾巴:尾巴干净了很多,没有了血污的阻挡,鱼月月能仔细地看清楚黑尾人鱼鳞片与鳞片缝隙之间的情况。

    鳞片的缝隙之间,只有极少数的肉团吸附在上面。黑色的肉团小的只有针眼大小,看起来没有昨日那般密集吓人。

    鱼月月想弄明白,为什么肉团会出现在黑尾人鱼的身体上、为什么被关在水箱里的那条人鱼尸体上也长满了肉团、为什么花衬衫那群人的游艇上拥有那样一个密布肉团的房间。

    如果,他们的目的是捕捉人鱼,那为什么又要铤而走险,打劫她当时所在的游轮。

    鱼月月看着黑尾人鱼尾巴上的肉团:

    灰黑色的肉团上像是弥漫着的一股死亡的灰气。小肉团,慢慢鼓涨,又逐渐瘪下去,像是在呼吸,在吮吸血液。

    她需要一份活体病株,搞清楚,这种肉团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尾巴的主人醒了,黑尾掀开眼皮,看着眼前的这个拿着利刃,眼睛放光的人类女孩。他抬起尾巴,轻描淡写的移开。

    鱼月月并没有避开黑尾的眼睛,她直勾勾的盯着黑尾的尾巴,思考片刻后将心里的想的话说了出来。

    “我可以取一点你尾巴上的这个吗?”鱼月月伸手指向黑尾人鱼的尾巴。

    黑尾听完鱼月月的话,意外的没有生气,他半睁着眼睛,手指摩挲着手臂上的鱼鳍,“嗯”了一声。

    取肉团的时间很快,鱼月月的手法熟练,几乎是瞬间,上一秒还附着在黑尾尾巴上的那一点小肉团,下一秒就被鱼月月转移到她预备的三个玻璃瓶中。

    鱼月月对黑尾道谢,转身,开心的抱着三个玻璃瓶走进游艇内部。

    游艇内部,几乎是能吃的、干净能用的都被鱼月月用纸箱,让深蓝帮助转移到小岛上。

    现在游艇内部显得格外空荡,如同被洗劫过一样。

    鱼月月将装有黑尾身体上肉团的三个玻璃瓶贴上标签“活体1、2、3”,放在一个小纸箱里。

    在活体1、2、3进入纸箱之前,这个纸箱里面已经有“非活1、2、3”三个玻璃瓶。

    鱼月月哼着歌,另外将三个玻璃瓶放进纸箱。

    最后放入纸箱的三个玻璃瓶上贴的标签上写着“空白1、2、3”。

    空白组玻璃瓶里装的,是鱼月月今天早上从厨房砧板上,找到的那块黑尾人鱼的鱼尾。

    纸箱里装了九个玻璃瓶。

    九个玻璃瓶鱼月月昨晚都用厨房的蒸锅消毒过,是完全无菌的状态。

    她用尽现有条件,尽量创造同样的生长环境。

    鱼月月继续哼着小调,将纸箱用胶带封好,外面套上一个透明塑料箱。

    这座游艇,她不打算要。

    鱼月月抱着箱子走到甲板上,从上往下眺望:

    大名陆苓,小名松花蛋的小人鱼欢快嬉水,连从它尾巴边游过去的小鱼都会引起这条小人鱼咯咯的笑声。

    深蓝看似不喜欢松花蛋,但是却将试图靠近小人鱼的鲨鱼都赶走。

    鱼月月看见松花蛋眉眼弯弯、发自内心的笑,她轻轻颠了颠手里装着肉团的纸箱。

    取名陆苓,希望松花蛋从零开始,没有破壳之前的恩恩怨怨、愁苦忧伤就交给大人来吧,鱼月月朝着深蓝挥手。

    将最后一个箱子将给深蓝,鱼月月冲着黑尾比了比手势,让他先走,

    黑尾人鱼微微颔首。

    鱼月月就当他明白了。

    她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你掏出了打火机,一步一步走向那个铁皮做的房间。

    每走一步,鱼月月脑袋里都翻涌着今天早上她在那个铁皮房间里看到的情形:

    森冷黑暗的铁皮上,一只又一只黑色的肉团褪去了最上一层的黑灰色皮质,露出粉白的肉,伸展,绻缩,一点点朝着那扇鱼月月打开的房门。

    如果不是心中坚定的实验精神支持着鱼月月,可能纸箱里那三个“死体1、2、3”就不复存在。

    鱼月月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重头到脚,一根头发丝都没暴露在肉团面前。

    地上不知道滴溅上多少肉团的汁液,鱼月月从那个房间出来了,带着孕育了松花蛋人鱼的尸体出来了。

    鱼月月将人鱼尸体放在一个巨大的黑箱子里——那个曾经装过黑尾人鱼的箱子。她将人鱼尸体烧掉了,灰烬撒入它诞生的大海。

    鱼月月点亮手中的打火机。

    打火机的火焰在空气中静静的燃烧,黄色的火焰在白日烈阳下也不失半分色彩。

    鱼月月将游艇所有能源都抽干,所有的燃油都被她泼在这个铁皮房子里,就连厨房的橄榄油她都泼了。

    剩下最后一点能源,足够鱼月月将游艇开离小岛。

    如果她将这个装满燃油的铁皮房间点燃,有一定几率会引起游艇的爆炸。

    鱼月月深吸一口气,将一块浸满燃油的棉布点燃,她打开门。

    门内的粉色肉团像是感应到血气,四散的肉团纷纷向着大门的方向移动,密密麻麻犹如千军万马。

    鱼月月将灼灼燃烧的棉布扔进肉团的中心,灼热的火焰嘭的一下烧起来,粉色的肉团痛苦的绻缩着身躯。

    鱼月月深吸一口气,将剩下的棉布全部点燃,丢进房间。

    在一块肉团将要逃出房间的瞬间,鱼月月关上了那扇大门。

    鱼月月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将安装在门外的新风系统调节装置开到最高。

    做完最后一步,鱼月月疯了一样地冲向甲板。

    甲板上的空气带着太阳的灼热和海洋的海腥味。

    鱼月月看见大海,一个猛跳,碧色的海水占据了所有的视野。

    她跌入一个冰凉、坚硬的怀抱,然后被带着进入微凉的大海。

    海水隔离了游艇爆炸带来的炙热。

    深蓝一只手环着鱼月月的腰,健美的鱼尾不断地推动水流,带着鱼月月离开,躲避游艇爆炸的碎片。

    海洋、人鱼,在这一刻在鱼月月的眼前是这样的清晰。

    鱼月月能看清楚深蓝肩膀上蓝色的细小鱼鳞,手掌按压的感受到人鱼和人类完全不同的肌肉密度。

    她被这种因基因差异而产生的不同所深深吸引。

    一条被爆炸惊吓到的海豚从鱼月月身边游过,鱼月月伸出手,海豚流线型身体从鱼月月手底穿过。

    已经游出了危险区,深蓝降低速度,另一只手将鱼月月伸出的手拉回,放在他胸前。

    鱼月月收回被海豚吸引的视线,又转移到深蓝身上,看着深蓝,鱼月月勾唇一笑。

    松花蛋和黑尾人鱼已经在沙滩上等了,松花蛋用沙子堆了一个小船,照着游艇的模样。

    然后他嘴里模拟出嘭的一声,伸出尾巴将沙子游艇拍碎个七零八落。

    黑尾人鱼静静的靠在石头上,目光安逸又温柔,看着南方。

    他伸出手朝着松花蛋招了招手,“小鱼仔,过来,我教你一个更好的。”

    松花蛋没听出来是黑尾人鱼在叫他,毕竟这条人鱼,看着可高冷了,这么久,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过,松花蛋低头继续玩沙子。

    黑尾人鱼又叫了一句,“小鱼仔,是我。”

    松花蛋这次回头了,知道是黑尾人鱼叫他,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看着笑得温柔的黑尾,松花蛋还是啪啪的动着为尾巴过去了。

    黑尾人鱼沙子堆了一个圆柱体,又慢慢的将这个大圆柱体上面修正成一个圆锥。

    黑尾人鱼堆得沙子比松花蛋堆得精致的多,这样大大小的圆柱体,黑尾人鱼堆了三个,放在一起竟然有迪士尼城堡的模样。

    黑尾人鱼将他身上掉下来的鳞片贴在沙堆的上面,黑色的鳞片如同城堡的琉璃瓦。

    松花蛋从一出生就是个穷小孩,还没见过这样精致的玩意,瞬间对黑尾崇拜的不行。

    黑尾也乐于教松花蛋堆沙子。

    两条人鱼,一大一小,不去海里捕猎,在沙滩上堆沙子,开心的不行。

    鱼月月和深蓝回到沙滩的时候,沙滩上满满都是松花蛋和黑尾人鱼的作品。大大小小,不少。

    松花蛋看见鱼月月回来,开心的用不熟练的鱼尾跳,到鱼月月身边,拉着她的手,“咿咿呀呀”(月月,一起玩!)

    鱼月月揉了揉松花蛋顺滑的头发,和他一起堆沙子去。

    黑尾靠着石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深蓝嘴边的红痕。

    深蓝冷淡的撇了黑尾一眼,跳入大海,海面上溅起一点浪花。

    再次,海面上溅出巨大的浪花,一条硕大的大白鲨被扔上了沙滩,。

    大白鲨其后缀着一条一米长的灯笼鱼。

    黑尾人鱼看着大白鲨,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不就是笑了他一下吗,有必要,在午餐上这样虐待他吗。

    黑尾不知道深蓝那张清冷脸后藏着的苦闷。

    要是知道。

    鲨鱼肉,已经是深蓝看在他是病鱼的份上。

    黑尾人鱼的伤势在好转。

    鱼月月吃了一套难得荤素搭配的饭菜,拿着菜刀削木头。

    当时她搭建的小棚屋顶还没盖上,昨天的暴风雨又将她的小棚屋给掀个彻底。

    第一次搭建,她的棚屋并不算结实,材料少,工具少,勉强一个不能经受暴风雨的棚屋被她竖在沙滩上。

    鱼月月这次有经验棚屋搭的又快又好,夜色刚刚降临,鱼月月就在给他的新棚屋盖屋顶。

    松花蛋年纪小,饿得快,眼巴巴地呆在石头上等着去海里捕猎的深蓝。

    黑尾人鱼一天不知道干些什么,找鱼月月要了两块木头,靠着大石头一呆就是一下午。

    鱼月月好奇的看了一眼,黑尾在用手指甲细细的木头上刻些什么。她忙,没仔细看,紧接着又投入到搭建棚屋的工作中。

    “呼~”鱼月月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掸了掸身上穿的灰色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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