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面上微僵,心里嫌弃长媳张氏往钱眼里钻,眼皮子太浅,就知道从外孙女手里抠银子,但她到底顾忌着长媳张氏的面子,不在外孙女面前落长媳的面子。她慈爱地开口道:“你大舅母也不容易,侯府这么一大家子都她在打理。别看在外头永定侯府的名头还在,可你两个舅舅没甚本事,侯府都成花架子了,不光我的体己都用进去了,你大舅母的嫁妆也都抵了进去,这日子是真难呀。”

    顾惜宁听出这话外音来了,分明是想让她这个冤大头出银钱,连忙紧紧握住侯夫人的手,一脸担忧道:“外祖母,既是这样,那我还是回伯府吧,也省得让大舅母更忧心。”她心里想的是她大舅母哪里的甚么嫁妆,就她那个打着书香门第名号的娘家,能给她置办多少嫁妆?况就大舅母张氏就算是有嫁妆,她外祖母也得亏能厚着脸皮说出来是抵了家用的,外祖母真把她当孩子一样哄,真令她觉得自己以前可真蠢,怎么就把外祖母的话当真了呢。

    侯夫人一滞,紧紧拉着她的手,连声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就算府里再怎么着紧张,也不能缺了你。你要是回伯府,,岂不是往我胸口上捅刀子?”她得留住外孙女,外孙女这一走,她就心口疼得慌。

    “外祖母,我这是为着侯府好,往日大舅母总是紧着我,嫣表姐恐怕要不乐意,”顾惜宁心说这是往她自己银钱上捅刀子呢,娇美的面容露出恰到好处的讶异,“我若是回了侯府,才不至于叫大舅母殚精竭虑地替侯府开源节流,也不必花了她的嫁妆。”她回了兴宁伯府,才好叫大舅母拿了她自个的嫁妆好好花。

    “你都是哪里的话,把我这个外祖母也当外人了不成?你嫣表姐是个最实在不过的性子,都是叫别人挑唆的,叫你在二公主跟前受了责难。”侯夫人听着眉头微蹙,捺着性子好声好气地劝着她道,“这回去几日,就在伯府病了几日,叫我日夜难安?便是侯府再拮据,也不会短了你的用度。你大舅母待你跟亲生女儿一样,你舍得令她伤心难过?”

    顾惜宁立时就蔫了,面露歉意,半蹲在侯夫人跟前,将脑袋趴在侯夫人膝盖上,喃喃道,“外祖母,是我想忿了。”甚么亲生女儿一样?她嘲讽地想道,张氏当年还想让她那个破落户侄子娶了她呢,无非就是想看中她的银钱。

    侯夫人微松口气,到没觉得顾惜宁有甚不妥,想着定是兴宁伯府的柳氏搞得鬼,对柳氏极为不满。她摸摸顾惜宁的脑袋,动作极轻,且充满了慈爱,“你嫣表姐那里我罚过她了,你也不要同她计较了。”

    顾惜宁上辈子真信了这鬼话,这会儿她到是露出迟疑的表情来,“外祖母,您怎的就罚了嫣表姐,这事上到不是她的错,是二公主借事呢。”

    “你晓得这个就好,”侯夫人心说一声“冤孽”,就算是银钱再多的外孙女,也比不得尊贵的嫡出公主,谢家没有什么能耐,子弟更没有什么出众的本事,不过就是靠着能干的妇人们撑起整个永定侯府。“你受委屈了。你二哥哥就跟你姨母当年入宫一样都是不得已,你与你二哥哥自小一块儿长大,情份自是不一般,就为了你二哥哥着想。你二哥哥还想着冒着大不帏去拒了这门婚事,都是我的私心,不叫他去,是我对不住你。谢家得以封爵,是几辈子人的功劳,若让侯府倒在我手里,我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外祖父,如何对得起侯府的列祖列宗!”

    顾惜宁上辈子真入了东宫,就是为着永定侯府去,为着谢呈曜入东宫,想当然的,待太子云奕收拢她父亲旧部后就没她甚么事了。

    他的长子不是她所出,云奕所有儿子没一个她所出,就算女儿也没有。她堂堂一个皇后,终年不得出静安宫。听完侯夫人的话,她当着侯夫人的面,拿手拍拍自己胸脯,“外祖母,您且放心好了,我必会好好儿地同二公主赔罪的,务必让二哥哥顺利尚了二公主。”

    侯夫人听着这话就觉着怪怪的,看着外孙女一脸真诚的模样,又觉着许是自己想岔了,“你懂事就好,这事我晓得你委屈,回头让你二哥哥陪你出去踏踏青可好?”

    “外祖母,这哪里能够呀?”顾惜宁不耐烦再跟谢呈曜一道儿,踏什么青,她窝在府里,等着京城各家掌柜往她这里送各样儿新鲜玩意不好吗?“我还怕二公主心里头醋呢,还是不跟二哥哥出门了,且叫二哥哥的婚事顺利些。”

    侯夫人听了大感安慰,免不了给她些好话听听,“惜儿你呀就是个善解人意的,若不是二公主那里不依不挠的,你二哥哥也不会、不会……”

    “外祖母说什么呢,二哥哥同我跟嫡亲的兄妹没甚两样,”顾惜宁真不乐意听什么谢呈曜心思都在她身上的破话,赶紧地儿就打断了,面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无奈之色,“二哥哥能有这门好婚事,我也是替二哥哥开心的。”说着,她就哽咽起来,泪儿就落了下来。

    侯夫人立马拿了帕子替她擦眼泪,满脸的心疼,到是抱着头跟她一道儿痛哭,“都怪外祖母没用,没能替你作主,你且放心,将来必不会叫你二哥哥薄待了你。”

    顾惜宁听着这话都就嫌恶心,还得亏她父亲留下的那些旧部,不然的话,她的人她的银钱都是永定侯府的了,也不会有后面入主东宫的事了。

    她抿了抿唇,“那我听外祖母的。”

    侯夫人欣喜,慈爱地对她道,“你病了几日,这会儿才好,别累着身子了,先去歇着。”

    顾惜宁自是回了芳兰院,芳兰院是除了侯夫人的嘉善堂之外最好的院子,这最好的院子打一开始住的就是顾惜宁,这待遇在永定侯府里是独一份,便是世子夫人张氏嫡出的两个女儿都没有这待遇,以至于顾惜宁同几位表兄处得还行,表姐妹相处来到是不太行。

    汤圆服侍着顾惜宁躺下,面上到是不好意思,“姑娘,据说桂嬷嬷得了贵妃娘娘的话入了宫。”她正想趁着自家姑娘主意还没变之前把事办妥,也好显示一下她大丫鬟的实力,没曾想,她这劲儿还未使出来,桂嬷嬷到是入宫了。

    “今儿不行,明儿也行,”顾惜宁靠着大迎枕,眯着个双眼,似睡非睡的,“回头谁来支银子都不许给。”

    ;“是的,姑娘,不能叫银子伤了自家人的情份,”汤圆听得这话,连忙就着话道,双手替她捏起双肩来,还得意地往元宵面上看了一眼,见元宵愣愣的模样,就嫌弃元宵木讷,不如她这个大丫鬟得姑娘的喜欢。“姑娘往日施舍她们银钱,叫她们面上无光,多伤情份呀,哪里有用银子打发自家人的呢。自家人嘛讲的是情份,可不是银钱。”

    “姑娘,我们都听您的。”元宵面上震惊,她不像汤圆这般沾沾自喜,但也是个凡事就听姑娘的,想起白日里还有桩事,“姑娘,陆侍卫明儿过来,可要见他?”

    顾惜宁依稀还记得陆侍卫是谁,就是她的那对侍卫头领,这些年都被她晾在庄子上,掩嘴打了个呵欠,“就让他留着给我办事吧。”说着,她就歇着了。

    未几,进来的是小丫鬟锦春,往床里瞧了瞧,就向汤圆禀道,“汤圆姐姐,二公子过来了。”

    汤圆不满地看向她,“姑娘这会儿睡着了,让表公子回去吧。”

    锦春还想再说,就让元宵给拦住了,只得悻悻然地退了出去,待她出了屋,见着外头的二公子谢呈曜,低头含羞道,“二公子,姑娘睡了,你明儿再来吧。”

    谢呈曜轻叹口气,吩咐着她道,“好好伺候你们姑娘。”

    “二公子且放心,婢子定会精心伺候姑娘。”锦春听着谢呈曜的声音,觉得此间竟是温柔的让她心潮澎湃,怔怔地望着谢呈曜的背影几乎出了神。

    永定侯府世子夫人张氏一直等到入了夜都未见着顾惜宁过来给她这个大舅母请安,打发人过去一看,晓得顾惜宁早就歇着了,便是她的吃食,也是从天香楼送来,置办了一桌席面,也没有孝敬府里任何一人的意思,就是她那婆母侯夫人那里也没得顾惜宁一点孝敬。

    张氏是当家夫人,主持一府中馈,自是晓得天香楼一桌席面的花费,思及这花费,她眉头就皱得死紧,上回的五千两银子,已经花得差不多,再没有进账的话,半个月后二公主的赏花宴,恐怕她两个女儿都没的新衣裙可穿。她想着两个女儿被人平白看低一头,且可怜无助的样子,就恨不得自己有个亲儿子能将顾惜宁纳进来,到时还怕顾惜宁不给银钱?

    没错,张氏就算有亲儿子,也不会真把人娶进门,就她想着顾惜宁同二房谢呈曜不清白,她若是有儿子,将顾惜宁给纳了,都是给顾惜宁全了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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