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谢厅又把她叫上去。

    这次办公室里再没什么人,靠外院的窗户全数敞开通风。

    阴阴的湿冷灌入室内,卫琬坐在沙发上忍不住打哆嗦,不断地搓手心手背。

    谢厅叫她进来后便一字没说,在那里翻文件打电话,打电话竟然不忌讳她,这让她更加地勒令自己要谨慎。

    是给京城部里的电话,他说话的腔调,是温文尔雅的语气却又带着潇洒的气魄,仿佛只是在跟朋友拉家常。

    “如果不嫌我叨扰,过年一定过来拜访。”

    “冷么?”几米外传来一声问话,卫琬起先还没意识到是对自己说的,意识到后立刻站起来,笑道:“还好。房间里多通下风,对身体也好。”

    谢厅的唇角勾着一丝微微的笑意,又不像是真在笑,仿佛只是寻常的唇角行动纹理,很值得人去意会品味。

    反正卫琬此刻是什么都品不出来,朝前走了几步站定:“谢厅,您有事吩咐我么。”

    谢宁说还好,你去把窗户关上吧。

    窗户是欧美往外推的那种,玻璃自下而上的朝外敞,冷风嗖嗖地往里刮,刮得卫琬的脸生疼发紧。

    她伸手去拉窗户上的把手,拉了几下拉不动,要使力的话必须踮起脚来再把手伸远点。

    从谢宁的角度看去,卫琬左手撑在窗沿上,手臂纤长崩得笔直,黑色的衬裙上拱起饱满又顺滑的弧度。

    鞋跟高高的踮起,原本就长的腿于是更长了。

    薄毛衫开衫因为伸展的动作往上拉,露出一截腰肢,衬衣妥帖地贴合腰线扎进群子里。

    端是随便一看、一眼,腰细的能任人一手掐住。

    谢宁摘下眼镜,薄薄的眼皮往下敛,起身过去。

    卫琬敏感地听到脚步声,敏感地感知到男人的胸口离她的后背只有几厘米,敏感地嗅到男人身上特殊清冷的气息。

    但他的体温是暖的,尽管没挨到,源源的热力升腾成一团虚无的暖流,芸芸地飘来。

    卫琬弄得发热也没关上的窗户,谢宁一把就拉回来了。

    谢厅接了一杯热水,递给卫琬,让她在沙发上坐下说话。

    头顶上呜呜地响起空调快速制热的声音,卫琬喝着热水,体温逐渐回暖。

    “代理办公室主任的工作累吗?”

    “还好,都是正常的工作范畴。”

    谢厅将头一点,很突兀地盯她一眼,严肃的面色,很容易将人打得措手不及。

    他问关于淳化县报告的事情,他说你不知道吗,淳化县的调研数据正是以徐主任为小组长去做的。

    卫琬的脑子很是空了几秒,愣愣地望着谢宁。

    她在谢厅扭身拿烟盒的动作中回过神来,不顾浑身森森的竖起的汗毛,起身弯腰去给领导点火。

    谢宁在橘蓝交融的火苗中,上抬着眼皮凝视她,漆黑的瞳仁里只是平静到让人害怕的审视。

    玻璃体上倒映着飞舞的火。

    也是在等她如何作回复。

    卫琬慢慢地坐回去,借着喝水迫另自己整理纷乱的思维。

    去淳化县调研时卫琬正在休年假,那时她带着阿江去上海找一位名中医,所以并不清楚都是哪些人去调研。

    然而偏偏是淳化县的数字出了问题,无论问题在哪,徐主任都脱不开关系。

    谢宁是在考验她,看她到底怎么说,如果她把问题直接推到徐主任身上,不排除徐主任再没机会能回来官复原职。

    这是最好的落井下石的机会,真主任被解除职务,她这个代理的不就真上来了?

    换一个角度,如果为徐主任开脱,又能证明她工作不客观;不为他开脱,又说明她为了进步毫无人情味。

    好一会儿,谢宁的香烟去了大半,伸出手指轻弹烟灰。

    他很有耐心,仍旧等着。

    卫琬舔了舔唇边的水珠,温婉而直接,对到底是谁的责任闭口不谈——谢厅话里话外都在引导她,让她说到底是谁的责任。

    然而责任的归属根本就不是她来断定的,她一没资格二没立场。

    何况这是一个赤裸裸的陷阱,怎么说怎么错。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客观陈述已知的情况,嘴巴是她的,平铺直叙的声音也是她的,但是她的脑子好像盘旋在更远的地方。

    谢宁一根香烟抽完,最后一口烟雾长长的缥缈的呼出来,在烟雾后看她。

    卫琬出来时,简直像是从刑讯室里逃出生天。

    走廊上空寂一片,她扶着墙快速的深呼吸,抬手一抹,是一片冷腻的细汗。

    很快厅里开大会,开年后要组织新的小组下去重新调研。

    农历二十七这天,卫琬突然接到工作安排,要随谢厅一起去京城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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