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惠子忍不住又看着刘赐手里那阿芙蓉,说道:“我怕我瘾头又犯,你收好那个玉盒,我实在禁不住了,就给我吃一点吧。”

    刘赐看着上官惠子又露出那焦渴的神色,他又是焦虑,想说:“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这点阿芙蓉膏迟早要吃完。”

    上官惠子露出黯然又绝望的神色,说道:“你快去歇息吧,快去吧,给人看到你在这里,该说闲话了。”

    刘赐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只能回房间去了。

    ~

    第二天,上官惠子敞开着两间房门,过来刘赐的房间,做出照料刘赐的样子。

    其实刘赐不需要她的照料,两人只是作势在疗伤,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蓝神仙安排好一日三餐,每一餐都会有小道士给他们送过来,他们什么活都不需要干。

    他们就一直谈天说笑,刘赐看上官惠子一直愁眉不展,就给她说各种乐事趣事,他把自己的身世,自己从小见到的好玩的见闻都说了。

    上官惠子了解了刘赐的经历,倒也觉得这男孩挺神奇,出身青楼,母亲姐姐都是花魁,童试夺魁,进紫禁城遭了这一番磨难,还能全身而退。

    他们一直这么瞎聊着,绝大部分时间是刘赐在喋喋不休地说,上官惠子那阿芙蓉的瘾头一直纠缠着她,刘赐想着和她说话能分散她注意力。

    他们聊了四天,刘赐已经把能讲的全讲了,只可惜他没有祖宗,如果他有祖宗,他一定把祖宗十八代的事情都拿出来说了。

    这天夜晚,刘赐实在说得没话可说了,就问道:“姐姐,还不知道你的身世呢?”

    不知为何,上官惠子一直对自己的事情闭口不谈,此时刘赐问起来,她只是笑了笑,说道:“我的身世没什么可说的。”

    刘赐说道:“怎么会呢?你姓‘上官’,这姓氏可不多啊,你出身哪里的上官氏?”

    上官惠子回头看了刘赐一眼,淡淡地说道:“你在南京长大,也是出身江南,没听说过钱塘的上官氏?”

    刘赐愣住了,钱塘上官氏,他自然是知道的,他自幼就听说钱塘上官氏的传说,或者说江南一带素来流传着上官氏的传说。

    那是一个极神秘的家族,传说这钱塘上官氏一度掌控着苏杭一带的丝织业,江南出产的丝绸有相当部分出自上官氏。

    但这个家族又极低调,家族人物素来不在外抛头露面,按理说,这个家族拥有那么庞大的丝织产业,那这个家族的财富应该是非常可观的,但从来没人见识过上官氏的财富。

    民间将上官氏的财富和权势比作江南的溪流,在那片温软的土地上细密地、无声的流淌着,不起波澜,不惹人注目,甚至人们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但他们像血液一样滋养着江南的经济血脉。

    然而,在大约十五年前,上官氏骤然消失了,他们的退出方式也和他们一直以来的存在方式一样,悄无声息,不留痕迹,他们的族人、权势、财富就这么在民间蒸发了。

    刘赐惊诧地看着上官惠子,问道:“你……你是钱塘上官氏的人?”

    上官惠子闭口不语。

    刘赐长大后,钱塘上官氏已经消失了很久,刘赐一直对这上官氏的传说很感兴趣,他觉得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还想再追问,上官惠子却说道:“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当真,也别放在心上。”

    说着,上官惠子站起来,说道:“歇息吧。”

    说罢,上官惠子走出房间,消失在夜色中。

    ~

    之后,刘赐又在这道观里面“疗养”了二十来天。

    他在道观里总共待了一个月了,他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这些日子吃着道观里颇为丰盛的饭菜,他的身体也养好了,觉着自己比进宫之前还要健壮。

    这天清晨,上官惠子还没过来,刘赐已经在床榻上摆好了一堆石子,石子上刻着“将”、“帅”、“士”、“車”、“炮”等字眼。

    这是刘赐捡来石子自己刻制的一套象棋,他闲得无聊,就自制了这套象棋,教上官惠子下棋。

    他一开始以为只是陪上官惠子消遣,但没想到上官惠子学得极快,下了几天之后就已经不需要刘赐让子给她。

    这几天上官惠子更是和刘赐厮杀得难分难解,昨天晚上第一次和刘赐下成一个死局。

    刘赐知道上官惠子聪明,但没想到她如此聪明,他发现上官惠子的心算功夫极了得,刘赐自诩聪明,但有时候心算仍是快不过上官惠子。

    所以今天刘赐早早摆好棋局,等着再和上官惠子厮杀。

    但是今天上官惠子来得很迟,她姗姗而来,只见她脸色黯淡,樱唇苍白。

    刘赐发现她神色不对,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上官惠子抬眼看着刘赐,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露出微笑,说道:“赐儿,或许你该走了。”

    刘赐愣住,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上官惠子微笑道:“你伤养好了,该走了。”

    刘赐问道:“是蓝神仙找你了吗?”

    上官惠子说道:“是的,道长找我了,已经一个月了,按照规矩,我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今天我就要焚香净身,斋戒一个月之后我就要上法坛了。”

    上法坛是道教的仪式,上完法坛之后上官惠子就成为道姑了。

    刘赐焦急道:“姐姐,你真要当道姑啊!?”

    上官惠子笑道:“或许是我命当如此吧。”

    刘赐无语了,他看着上官惠子那黯然神伤的样子,觉得心如刀割。

    上官惠子叹了口气,她站在门边,早晨温暖的阳光洒在她脸上,她露出温婉的笑容,对刘赐说道:“赐儿,这些日子多得你陪着我,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该如何支撑下来。”

    说着,上官惠子走到刘赐身边,摩挲着刘赐的背,看了看刘赐的伤口。

    她又说道:“基本好得差不多了,耽误你这么长时日,你也该走了,回南京,去考你的科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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