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混乱(五)

    红袖一直留意着刘赐的行动,她此时跟着刘赐走出了院子,她小心地看了看刘赐的神色,问道:“又想姐姐了?”

    刘赐点头,眼睛不知不觉又红了,他喃喃叹道:“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红袖一愣,问道:“离开哪里?”

    刘赐说道:“离开这个所谓的天下,我恨那个皇帝,恨那些道貌岸然的人物。”

    红袖叹道:“你觉得是他们害死你姐姐?”

    刘赐说道:“难道不是吗?不是庙堂上的那些人倒行逆施,不是皇帝老儿残暴无道,我姐怎么会死。”

    刘赐的语气平静,这些日子过去,他已经接受姐姐死去的现实,但是他的情绪沉淀下来,却显得越发沉重而坚定,红袖此时听着刘赐这平淡的语气,她感到阵阵寒意。

    红袖叹道:“你即是这般想,那就这般做吧,无论做什么,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说着,红袖挽住了刘赐的手臂,刘赐已经和红袖说过他的想法,红袖知道刘赐想要出洋远走高飞的计划。

    刘赐感激地拥住了红袖,说道:“上苍让我欠了你们这么多债,我得还几辈子才能还完啊。”

    红袖瞪了刘赐一眼,说道:“花言巧语,少拿这套说辞对付我,谁想和你几辈子了?一辈子还不够腻味?这辈子好生渡过去就是了。”

    刘赐由衷地笑了,他使劲地在红袖的唇上吻了一口,如果说红袖身上有某种品质是最让他着迷的话,就是这股坚韧而决绝的气质,红袖永远是这般坚强,这般勤勉,而且这般充满了尊严。

    红袖让刘赐抱在怀里,她说道:“你即是这般决定了,就要着手去做,只是眼下的境况,这倭患我们都疲于应对,哪里有能力再开拓航线去那东方的‘白银大陆’?”

    刘赐说道:“眼下确实是艰难,但我们得存着这个信念,这乱局总会过去的,慢慢的局面总会安稳下来,到时我就要派出舰队渡过这大洋去,去找那‘白银大陆’。”

    红袖看着刘赐那坚定的样子,她越发的笑了,她素来觉得,有决绝的信念,有强大的雄心,这才是她的男人,她笑道:“那便这么干吧,这许多艰难都过来了,相信这一关我们也能渡过去。”

    此时夜空中传来钱塘府城悠远的一声钟鸣,刘赐看向那凄清寂冷的夜空,说道:“姐姐,又是一年过去了,现在是嘉靖三十九年了。”

    红袖紧紧地抱住了夫君,叹道:“这一年想必没那么好渡过。”

    刘赐也抱紧了爱妾,他们在雪地中紧紧地相拥着,他说道:“我们在一起,多大的难关,都能闯过去。”

    天际飞过了数只寒鸦,它们在风雪弥漫的夜空中纠缠着,飞向凄清的天际。

    ~

    如同红袖的预料,嘉靖三十九年对姚家来说,对刘赐和他的亲眷来说是相当艰难的一年,江南的倭患依然如火如荼,汪直之死带来的混乱在这一年达到顶峰,失去节制的亡命之徒疯狂地侵扰大明的海疆,劫掠内陆的百姓,同时大小倭寇团伙之间的兼并混战不断地爆发,江南的海域战火肆虐。

    以戚家军和俞家军为首的南直隶官军奋力地清剿倭寇,应该说在血与火的考验中,戚继光和俞大猷再次证明了他们的能力,他们将这两支“私兵”性质的军队的战斗力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让他们得以打出大规模的战略和复杂的战术配合,经常以少胜多地对倭寇形成大面积的扑灭。

    但是对倭寇的作战仍然艰难,民间对外洋贸易的需求是不可遏制的,只要海禁的律令存在一天,倭患就如同烧不尽的野草,扑灭了一片,春风一吹,马上又有另一片长起来。

    嘉靖皇帝显然知道杀汪直的后果,他在做主杀了汪直之后,的确给南直隶调拨了大笔的军费,试图扑灭倭患,而南直隶总督胡宗宪,将领戚继光和俞大猷也着实都是精明强干的人才,他们在朝廷的支持下对倭寇组织了强硬有效的攻势,但是知道这嘉靖三十九年的年末,倭患的势头依然没有被遏止,而且有着继续蔓延的倾向。

    朝廷自是大怒,嘉靖皇帝自是认为,他调拨了这么多的银钱,将这般大的资本投入到江南的抗倭战役中,但是倭患仍然在蔓延,他下旨将戚继光、俞大猷的官爵全部罢免,让他们带罪杀敌。

    这一年对于戚继光来说无疑也是最为艰难的一年,他料到今日的状况,而他只能坚强地睁大了眼睛,顺应着局势往前走,他觉着,如若运气好,这严酷的战争没有取他的性命,或许他能做出一番功业,最终名垂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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