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刘泠杉发出无奈的笑声,“后来他走了,所有人都记得他,但没有人是他了。然后国家高速发展,科技变革,日新月异……我被时代裹挟着前进。”

    “林德,你不明白那种感受,因为你只活了短短几十年。

    当你像我一样活得足够久,你就会明白自身的渺小与平凡,你就会知道推动社会前进的永远不会是看起来最优秀的那个人,而是超凡脱俗的某个你根本想不到的人。

    历史上,蒸汽机的发明、汽车的发明、电话的发明……核弹、航母、飞机……还有制度的进化、教育的普及、封建的崩塌,和迷信的剔除。

    我在三百年前就一直保持着不断地学习,一直保持着自己的知识水平在社会的最前端。

    但过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研究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偶尔有一些微不足道的突破,但根本无法引起社会的变革。

    如果论综合素质,我绝对是全人类中最顶尖的一批人,就算学习型异能者和我相比,都不一定比得过,但综合素质最高,不代表她最有可能做出巨大的成就。

    人类文明的飞跃依赖的不是我们,而是某个如流星般稍纵即逝的天选之人。

    全人类的努力让文明在一小步一小步前进,但有些个别人的努力,却能让整个人类文明直接跨越几百米……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我觉得偏颇了吧?是有所有人类的积累,才让那些人能做出巨大的成就,你不能把文明的进步归功于那一两个人,牛顿说过他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呵呵,这就是你的局限了,林德。”

    刘泠杉回头望了他一眼,她的眼神让林德心里蓦然一惊,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深邃冰冷的眼神,就仿佛她早就看穿了一切。

    “林德,在以前封建社会时,我从没想过建立人人平等的国家,我当时的愿望是嫁一个好人家,三从四德,相夫教子,我曾经拼命地裹小脚,但却因为体质的原因,骨头永远无法畸形,为此我伤心了十几年。

    那时,我从没想过男女平等,也不知道人的身体属于自己。

    后来,清朝亡了,一切重头开始,我自以为领先人一步,靠着机遇赚了许多钱,最后太过富有,以至于忘了我曾经也是一个饿到吃土的人。

    而在我挥金如土的时候,有些人正勾画着一幅未来的蓝图。

    他们眼中的未来,人人平等,社会上不再有人压迫人,这样的社会我衷心期盼,但我从未想过创造,也不知道如何创造。

    再后来,我钱赚的够多了,我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学习了各个领域的前沿知识,我努力想要亲手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些,但我发现有许多人活得没我长,学问也没我深,但他偏偏能想到谁都没想到的关键一点。

    我对法律有独到的看法,但事实总证明我的看法存在偏差,而一个年轻人却一眼看穿了社会的本质,制定一系列切实可行的律法,改变整个社会的风气。

    我对科研很有研究,但让我无中生有造出一些东西却绝无可能,我想不到,或者想到了也没有创造的头绪,但一些人却能轻而易举做到,他们的想象力就像现在的怪异现象一样,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我亲身经历了惨痛的时代,对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事都有着深刻的体会,后来也学了如何写文章,但我不知道怎么写出像《狂人日记》、《崩坏之前》那样的作品。

    我用自己证明了一个结论:不是你学会了所有物理学的知识,你就能想出相对论;不是你经历得多了,就能写出传世著作。

    人类的历史,是一场漫长的分段马拉松,你努力练习,咬牙坚持,可以让自己跑得越来越快,但你永远别想超过个别人,当你努力着想要超越还未出现的某位天才时,你不知道他已经在终点等你了。

    事实上,并不是他在终点等你,而是他在终点等整个人类,等到大家都来到他的面前,他就会为人类打开前所未见的风景和新的途标。

    林德……我是有才能的,我的才能就是找到那些个别人。”

    刘泠杉说完了,林德在她身侧后方一步的地方跟着走,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说实话,他并不认同刘泠杉的观点,他觉得人类的文明是靠全人类齐心协力推进的,而不是靠个别天才的异常发挥。

    “吼吼吼——!”

    脚下的大地震动,前方传来一声巨吼,黑雾的深处一个阴影愈来愈浓,朝这边快速靠近。

    前方的废墟倒塌,大地震颤,一个十几米高地四足兽出现在刘泠杉和林德面前。

    巨兽血红的双眼在黑雾中散发摄人的凶光,恶臭的涎水在白森森的利齿见流淌。

    “吼吼吼吼——!!”

    它张开嘴,对林德和刘泠杉二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地上的砂砾都为之震颤。

    刘泠杉抬头仰望巨兽,伸手握住了腰后的刀。

    她没有出刀的动作,但眼前的空气却骤然暴振,地面的灰尘以刘泠杉为中心左右扬起,凌厉的刀气自街道中央横扫而过,面前的地面出现笔直的裂隙,高大的四足兽从中央一分为二。

    巨兽的尸体自中间裂开,漆黑的血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刘泠杉身边的林德撑开他用作武器的伞,走到刘泠杉身边,迎接这一场淅淅沥沥的血雨。

    腥臭的血液扑打着伞面,发出吧嗒吧嗒的密响,刘泠杉神色冷淡地望着眼前静立不动的怪物。

    几秒后,巨大的尸体朝着两侧的街道倒下,压塌了本就脆弱的废墟,二人重新启程,从怪物尸体的中间穿行而过。

    两人一路前行,沉默良久。

    良久的沉默后,林德忍不住又问:“所以你现在看中的是那三个人?”

    “不,只有一个。”刘泠杉回道。

    “苏明?他能改变什么?”

    “谁知道呢。”

    “你不是说你知道吗?”林德听了感觉脑壳痛。

    “我只知道他能改变,能改变什么我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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