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夕沐忍着笑,抬腕看了看时间,“我先回办公室,下午跟我去一趟码头。”

    “颜总,你刚病好,就别去了吧,那里噪杂,乌烟瘴气的。”

    颜夕沐不太喜欢唐晓澜的形容,微微蹙起眉头,但是坚持说:“普莱这几天就能交货,要去看看才能放心。”

    颜夕沐在办公室忙碌了数个小时,期间连午饭都是秘书从餐厅打包送过去的。等她忙完准备去码头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唐晓澜。问了一圈,没人知道唐晓澜去哪里,打电话也不接,于是她只好自己乘车去码头。

    等待交货的普莱占据码头大半空间,和生产部老大聊了一会儿,颜夕沐便沿着码头一路走着,接着发现,居然少了一艘船。这是第一批下线的船,而普莱的价格又不菲,所以数量并不多,少一艘很容易发现。

    颜夕沐喊了码头负责人过来,负责人却说,那人拿着允许普莱出海的文件,他们没有权利不放船。颜夕沐追问是谁,负责人却表示不知道。

    那晚柳朝玺打电话询问过她是不是曾经签署允许普莱出海的文件,看来那份“莫名”的文件被用在这个时候了。

    头顶的大太阳晒得颜夕沐眼珠子干涩,情绪烦躁。颜夕沐四处望了望,看到码头停泊的快艇,二话不说跳上船,驶出码头。

    乔骆勋撇下所有事情,专程陪着颜夕沐到q岛,他百无聊赖的待了一天,好不容易熬到约定时间,他迫不及待的去公司接她。赶到天乔游艇,却找不到她的人影,秘书说她去了码头。

    当他到了码头,那里已经是一片慌乱,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慌失措的表情,工作人员在码头步履匆匆的穿梭着。乔骆勋随便拦了一个脸色刷白的工人询问因由,工人自然认得他就是集团主席,原本就担忧的心情这些更害怕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乔骆勋勉强听出他的意思:有艘普莱下午出海,刚刚在海上发生爆炸。

    “完了完了,颜总是去找普莱的,会不会……”

    乔骆勋听见身后有个颤抖的声音,言语间净是害怕和慌张。乔骆勋寻着声音找到那人,手紧紧扣住他的手臂,极力压制着情绪,厉声要求让他把事情说清楚。

    负责人看着眼前这位黑面煞神,从脚底浮起了嗖嗖冷意,喉结动了动,很是胆怯的说:“下午颜总过来发现少了一艘船,就开着快艇去找,她还没回来,刚刚就传来消息说普莱在海上爆炸,我……我不知道颜总是不是在船上……”他的话刚说完,就被重重的推倒在地上。

    刚赶到的柳朝玺隔的远远就看到乔骆勋,急忙跑过来,微喘着停在乔骆勋面前,让人把倒在地上的人扶起来,低声安慰道:“我已经派了船过去,她不一定在船上。”

    乔骆勋墨色的双眸里是骤雨狂风,让柳朝玺有些忐忑,他一点都不怀疑乔骆勋这一刻会杀了他。

    乔骆勋抑制着濒临崩溃边缘的情绪,拨了一串数字,声线极力维持平稳:“是我,要需要海空搜救队,对,现在,还有急救。”

    乔骆勋收了线,发现自己的手抑不住的颤抖,甚至有些拿不稳电话。

    柳朝玺不知道该如何让乔骆勋宽心,其实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颜夕沐会不会有事。

    乔骆勋死死盯着柳朝玺,“这就是你催促她回来的结果?如果今天她有什么意外,我要整个公司陪葬。”他的拳头紧握着,指甲几乎戳破手掌。

    柳朝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你冷静一点,不要这么悲观。”

    乔骆勋嗜血的看着柳朝玺,丝毫不计情面的一拳狠狠打在柳朝玺的脸上,那一拳的冲击让柳朝玺连连后退,很快便有血从嘴角溢出。

    陈特助慌张跑过来,不顾喘不停的气息,着急回报:“乔、先生,找、找到颜小姐出海的那艘快艇,可是,颜小姐不在船上。”

    不在快艇,那就是在普莱,可是普莱已经爆炸,碎片在海上燃烧着,化为灰烬……

    “备船,我要去找她。”乔骆勋努力压抑着某种可能性而带来的害怕,忍着快要被撕裂的疼痛,大步走向停船的方向。

    没有人敢轻易和乔骆勋说话,更不敢上前安慰,这时候任何话对他来说都像是凌迟。

    普莱发生爆炸不足一个小时,新闻报道便是铺天盖地而来。天乔游艇是上市公司,发生船体爆炸这种大事件必定会引起股价震荡,尤其在普莱马上就要交货的关键时刻。甚至有媒体大肆报道说普莱原本就是残次品,早在产品发布的时候就已经出现状况,但是天乔游艇并未修正,而是选择掩盖故障。这样的报道无疑对公司是又一重打击。

    柳朝玺身为公司总裁,此时当然要出面坐镇,一面要控制进一步恶化的外部环境,减少对公司名誉和股价的冲击,一方面要竭尽全力的搜救,并且尽快查清楚是谁将普莱开进海域、普莱爆炸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有人说曾在码头看到唐晓澜,可是出了事故这么久,码头上人来人往,却完全没有唐晓澜的踪影。柳朝玺让人把码头的监控录像调出来,录像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快速闪过。开走普莱的人很聪明,显然也非常了解摄像头安装的位置,避过了所有可以正面拍到他的摄像头,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难以判断到底是谁。

    那封签了颜夕沐名字和印章的文件他曾经意外在唐晓澜的桌子上看到,唐晓澜很紧张的把文件收起来。当时他就感觉有些不对,一份允许出海的文件并不算重要,唐晓澜为何如此紧张。后来他打电话询问,颜夕沐对此的态度很无所谓,所以他也没有深究。现在看来,问题很可能就出在这封文件上。

    柳朝玺把研发部副主管曹伟良喊进办公室,追问他对普莱爆炸的看法。柳朝玺目光强势,语气凛冽,不容答案有一丝一毫隐瞒。“你确定,船本身质量没有任何问题。”

    曹伟良顶不住高压,再三权衡之后回答,头微低着轻声回答:“不是。”

    柳朝玺听闻皱起眉,从设计到批量生产,中间测试无数次,每次的反馈都是完美无缺,所以即便是出过一些故障,在修正之后,他也没有再怀疑,并且对普莱充满信心。可是现在却有人亲口推翻了他的想法。

    曹伟良偷偷抬眸打量柳朝玺的脸色,思量片刻后,继续说:“我和颜总说过这个问题,可是她认为无碍,毕竟她才是研发部老大,我提的问题她认为没事,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柳朝玺忽然抓起桌上的文件对着曹伟良砸过去,大发雷霆道:“不好再说什么?那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个错误的存在,并且为它发展成事故提供了成长的温床?”

    “不不,我……”

    “她不听,难道你不会直接找我谈?”

    “对不起。”曹伟良道歉,态度诚恳。

    一股子气火无处发泄,柳朝玺将高背椅重重踹到一边,烦躁的闭上眼睛,“你出去吧。”

    曹伟良欠了欠身,转身走出总裁办公室。轻轻将门关上后,他抚了抚身上有些皱的工作服,昂首离开办公区。

    媒体还在大肆的报道,对于公司不利的流言层出不穷。而曹伟良的话,无疑会让公司面临的局面雪上加霜,颜夕沐现在又下落不明,普莱爆炸前船上到底有没有人,也不为人知。以他对颜夕沐的了解,她不可能放纵错误不管不顾。普莱又为何会爆炸?如果是唐晓澜拿着签了颜夕沐大名的通关文牒把船开出去,她的目的是什么?普莱爆炸的时候她在哪里?是已经葬身火海,还是“偷天换日”?

    夜已经深了,码头上的搜救扔在继续,从爆炸到现在已经5个小时,搜救依然没有结果。燃烧的船被扑灭,海面上漂泊着船体的碎片,那艘颜夕沐乘坐的快艇被爆炸的冲力打翻,并没有燃烧,所以很有可能是爆炸威力将颜夕沐和船打翻后,她坠入海中,但是,她不会游泳。

    潜水救生员一遍又一遍的潜入海里,褚司是后来赶到的,熟悉水性的他不顾阻挠和乔骆勋一起下水救人,直升机在海面上空地位盘旋,探照灯点亮一片又一片的海域,搜救船在缓缓前行。绝望渐渐涌上每个人的心,已经接近凌晨,海水温度急剧下降,普通人在海中都会冷的受不了,更何况是已经在海里漂了那么久的颜夕沐?

    乔悠悠在码头焦急的等待着,裹着外套的她将自己越抱越紧,心中的恐惧渐渐升级。q岛虽然是海滨城市,可是地处偏北,即便是夏季也不会有高温,而且昼夜温差很大,海水温度也非常低。更何况,颜夕沐还怀着孩子。

    乔悠悠忽然很想骂自己,当她知道颜夕沐怀孕那一刻,因为对颜夕沐的偏见她狠心又违心的说过那样恶劣的话: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一回事。

    码头上忽然有人大喊道:“有飞机回来了。”

    乔悠悠脑子懵懵的,反应过来之后急忙往直升机降落的位置跑过去。

    螺旋桨转动带来强大的风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终于,机舱门被打开,褚颂跳下飞机,朝她跑过来。

    乔悠悠赶紧上前,像门机关炮一般不停的问:“怎么样?找到了吗?怎么只有你回来了?我哥呢?搜救船呢?”

    褚颂看着她焦急的样子,揉了揉头发,笑着说:“放心,人找到了,另一架直升机送她去医院,我来接你。”

    乔悠悠腿脚一软,“啪”一下坐在地上,当即咧开嘴巴大哭起来。

    直升机在医院的降落,乔骆勋和一个女人一前一后走下飞机。

    那个女人身高和身材都和颜夕沐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她因为长年累月的游泳、潜水,皮肤颜色更深一些。

    已经到达停机坪的陈特助走向他们,乔骆勋看见他后,嘱咐道:“送这位小姐回去,在约定好的薪酬上再加三成。”

    陈特助颔首,“是,乔先生放心。颜小姐已经在楼上等您。”

    作者有话要说:  吓到了吗?哇卡卡卡!!恶趣味超级满足!

    ☆、chapter 37

    电梯停在30层,乔骆勋穿过安静的走廊停在病房外。在他从海上乘直升机离开的时候,颜夕沐已经在陈特助的安排下悄无声息的住进医院vip病房。按照原定计划,天亮之后,颜夕沐将从重症监护室推入这间病房,并且昏迷。至于昏迷几天,有待商量后再做定夺。

    颜夕沐半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翻着闲书,隔一会儿就查看一下手机。明明陈特助已经下去挺长时间,但是乔骆勋却迟迟不出现。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几乎是同时,颜夕沐扔了书跳下床,快步跑到外间,确定是他时便着急的扑进他怀里。

    新闻说,救生员潜入海底救人,她居然在里面看到乔骆勋。这个大傻子,明明都是假的,她好好的,可是他居然还亲自下水,他又不是专业的救生员,万一不小心沉下海怎么办?

    颜夕沐把他抱的特别紧,像是真的经历了生离死别,哑着声音呵斥他:“明知道我没事,你还跟着起什么哄?一个浪把你打入海底怎么办?”

    乔骆勋知道她一直为他担心,紧拥着她的肩膀低语安慰:“这样才能掩人耳目,褚司很担心你,他都不要命的下去了,我怎么能落后。”

    颜夕沐松开他,抬眸望着他,双眸里晶莹剔透,唇边满满洋溢出一丝得意,“你这是吃醋吗?”

    乔骆勋忽然低下头狠狠吻住她,狂风过境一般的啃吻,几乎要把她生吞活剥,全然不像之前那样怜香惜玉的温柔,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身,不容她有丝毫躲闪。

    近十个小时的搜救,他有种她真的被淹没在海中的错觉,那种真的要失去她的感觉让他害怕极了。所以他的担心并不是伪装,而是想到万一这一切都是真的,他该怎么办?

    此刻的他有太多的庆幸,还好她安然无事,还好找到她把她留在身边,还好一切都不晚。

    乔骆勋紧紧抱着她,一种近似失而复得的感觉缠绕在他心上,他一遍又一遍的跟自己说,一定不要让未来后悔。

    他的怀抱太紧,几乎要她呼吸不畅,颜夕沐挣扎,试图推开他,“乔……”

    “嫁给我。”乔骆勋微微松开她,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清澈的茶色双眸,深刻的重复,“嫁给我。我要你,颜夕沐,成为我乔骆勋名正言顺的妻子。”

    颜夕沐呼吸有些急促,声音抑不住的颤抖:“有……商量的余地吗?”

    乔骆勋深深凝视着她,缓缓摇头,坚定如山。

    蓄在眼眶的眼泪汹涌而出,而她却笑了起来,双臂环住他的脖颈,点头的同时眼泪落在他的肩头,灼出了誓言一般的痕迹。

    乔悠悠彻夜未眠,担心着颜夕沐,又不敢给乔骆勋打电话,天刚亮就迫不及待的赶往医院。颜夕沐刚从重症监护室推进病房,陈特助守在病房外间,遵照乔骆勋的吩咐,谢绝一切访客。就连乔悠悠,也不行。

    乔悠悠非常能体会乔骆勋此时的心情,不久前她也有同样的经历,她清楚地明白此时乔骆勋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躺在病床上的人能安然无恙。可是颜夕沐的情况到底如何,她也很想知道。孩子没了,她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千不该万不该说出那番狠心的话。

    前一天乔骆勋为了“救她”,忙到后半夜,天蒙蒙亮起才抱着颜夕沐一起躺在病床上补眠。接近中午的时候,颜夕沐推了推乔骆勋,吐气如兰:“你要不要出去和悠悠说一下?”

    乔骆勋双眼紧闭着,低声喃喃道:“不管她。”

    “别这样吧,再怎么说她也是担心我,万一以后她知道我们是骗人的,再翻脸怎么办?”你是她哥哥当然随便折腾都无所谓,我可还打算和这个不好相处的小姑子和睦相处的。

    乔骆勋继续闭着眼睛假寐,轻“嗯”了一声,“得让她长个记性,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这事儿闹这么大,万一传回京,你父母知道了怎么办?”

    乔骆勋偏头咬着她温润的唇,低声威胁,“不许说话,睡觉。”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乔骆勋松开她起身,虽然很小心,还是把她吵醒。乔骆勋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颜夕沐伸着懒腰从床上坐起来,窗外的太阳已经偏西,也不知道唐晓澜找到了没有。

    他们的这场戏也是临时决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后续的戏码该如何上演,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最初她也只是怀疑唐晓澜,回q岛看见她仓皇失措的样子,怀疑更确定了一些,她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那么久就是在想对策。乔骆勋有无数线人隐藏在连她都不知道的角落里,通过线报她得知唐晓澜早早就离开了公司,中途见了曹伟良之后就直奔码头,于是她也跟着出发。

    她的快艇驶出码头并不是去追普莱,而是在乔骆勋的安排下调换了船,快艇由职业潜水员追寻普莱而去,在普莱爆炸的那瞬间,潜水员背好装备弃船而去。之所以没有当场抓到唐晓澜,就是想看所谓的“事成之后”,他们会有何种动作。

    乔悠悠和褚颂在外间的沙发坐了大半天,期间医生和护士来过几趟,个个面色深沉,乔悠悠想到内间看看颜夕沐,总是被护士阻拦,说病人需要休息。医生也说病人情况暂时稳定,具体的再不肯透露。

    终于等到乔骆勋走出来,乔悠悠赶紧起身,拦着他着急的问:“怎么样了?醒了吗?”

    乔悠悠的双眼通红、神色焦急,乔骆勋回首吩咐褚颂道:“送悠悠回京。”

    “我不走。”

    “听话。”乔骆勋坚持,并且强硬的拂开她的手离开病房。

    乔悠悠以为乔骆勋在为她曾经说过的话生气,贝齿紧咬着下唇,无助的眼泪簌簌而下。褚颂紧紧揽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着。

    因为受普莱爆炸的影响,今日股市一开盘天乔游艇股价便直线跌停。公司向交易所申请停牌,柳朝玺希望在停牌期间内能查明情况,挽回公司和产品的声誉。

    修检船将爆炸的船体收集回来,并且临时成立了危机应对小组,寻找引起普莱爆炸的原因。但是一整天过去,一切毫无进展。搜救船并没有找到除颜夕沐之外的第二个人,所以将普莱开走的人到底是死是活,依然是未知数。

    傍晚,疲惫不堪的柳朝玺到达医院,乔骆勋看着报纸在外厅迎接他。

    柳朝玺看起来忧心忡忡,一夜间老了十岁的样子,反观乔骆勋,却一派的神清气爽,完全不是心爱人遭遇不幸该有的状态。

    乔骆勋收起报纸,亲自泡上一壶碧螺春。直到闻到沁人心脾的清新茶香,柳朝玺才觉察出有些不对,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柳朝玺接过乔骆勋递过来的玻璃杯,试探的问道:“颜颜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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