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从上向后划,然后右手跟着划过去,感觉水袖圈着自己画了一个圈。”红衣放缓动作,一边做着示范一边说,“左臂在前,右臂前搭,展开……”

    这是一组基本动作,可以编到舞里,但主要是让初学者协调一下身体,初步感受一下汉唐舞的“韵”是怎么回事。

    “注意脚下……是同手同脚,若和走路一样手脚相反,就错了。”红衣回思着昔年自己习舞时老师讲解的方法,两个家人子在面前一遍遍尝试得费力,一会儿手反了一会儿脚不对,初学者差不多都是这样。

    二人悟性倒都不差,一次练通顺后便掌握了要领,再不出错。红衣继续就教下去,头一日的这一个时辰下来,进度算是很快了。

    虽已是临近冬日,这般身心投入地练了一个时辰的舞后,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出了房门冷风一吹才觉好冷,红衣与二人匆匆告辞,小跑着往绿袖房里去。

    绿袖正在房里裁着布,是那日齐伯帮红衣寻的活,无奈红衣不会,就只好让给绿袖了。

    “回来了?怎么样?”绿袖拿着剪刀剪得小心,头都没抬地跟她打招呼。

    “还不错。”红衣笑道,“都是好容貌好身段,我要是陛下,一准喜欢她们。”

    “……你真敢说。”绿袖被她这妄议君王的言辞弄得哑了一瞬,而后睇了睇桌子,“银耳莲子羹,厨房给你送来的,说是司乐吩咐的,趁热吃吧。”

    红衣还真有些饿了。

    端起碗来吃了一口,熬得软糯的银耳在口中晕开淡淡甜味,另还有一股别样的清香,味道与口感俱佳,她笑了一声:“有日子不吃这个了。”

    一小碗很快吃完,红衣倚到榻边,无所事事地看绿袖做衣服,看了一会儿就犯起困来。

    迷迷糊糊地打盹,好像还做了梦,忽闻绿袖一声惊叫,吓得她蓦地醒了,头一个反应是缝衣服扎了手。

    睁眼却见绿袖就站在榻前,满目惊恐地望着她:“红衣你……你脸上怎么了?”

    第10章 孤儿

    离赫契愈近的地方,大夏的气息就愈少了。

    狂风卷起细沙,接天连地的一片暗黄,连太阳上都像是覆了一层灰尘,光芒看不真切。

    这已是大夏边境的最后一个村子了。

    同样是他上一世的这一日走过的地方,但在风沙散尽后……也和此前的六七座村庄一样,被赫契屠了个尽。

    他却是至今不知出了什么岔子。

    “大人……”随在身后的士兵试探着唤了一声,显想知道他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大将军下令抓个活口回去,可这一路驰骋已走了很远,还没有见到半个赫契人。

    席临川未答,目光凝在离得最近的一具尸体上,胸中愤然难压。

    再向西二十里的霁连河边,是赫西王的军队驻扎的地方。上一世时他在那里取了赫西王的首级、另还斩虏二千余人,这一世一路看下来……

    直想将这数字翻个倍,以雪此仇。

    “长阳那边可有信了?”他问了一句,悬着一口气等着答复,想知道是不是那人往外递了什么消息。

    “有。”即有人策马上前,取出一只信封呈上,席临川屏息,拆开封口火漆。

    “未与外人相见、未见信件送出长阳。连日来入夜洒扫,清晨睡至晌午,今起教习两宜宁家人子乐舞。”

    席临川在稍松了口气后,心弦绷得更紧。上一世时唯一出了岔子的,就是红衣这一环,这一回既和她没关系,便是又有了别的隐患。

    而这个隐患是什么,一行人一无所知。

    “天黑前到霁连河。”他说。手中信纸一折搁回信封中,交还给手下保管。

    八百轻骑一路飞驰而过,在已渐昏暗的夜色中驰过毫无生机的村庄,马蹄踏过死寂留下的蹄音显得空洞。

    “大人,前面不远就是霁连河了。”有士兵禀道,席临川勒马,在那句前世此时说过的“准备夜袭赫西王大营”到了嘴边时蓦地噎住。

    一路而来所见的不同之处让他不得不添一分小心,沉了一沉,道:“去看看。”

    片刻后,那差去一探究竟的士兵折了回来,很快已至眼前,抱拳而道:“大人,前面无人。”

    众人都一怔。

    席临川望向远方,心中的疑云与蔓生的恐惧被推至了极处。

    这不仅与他上一世所历之事不同,与清晨领命前得知的情况也不一样。那是早一步来过此处的探子传回的信,也就是说,至少在前日晚,赫西王的军队还是驻扎在此处的。

    一切变故都是两天之内发生的,可是……原因呢?

    摒开因两世不同带来的困扰,席临川深吸了口气,思量少顷后,遂道:“阴崖。”

    “大人?”离得近的兵士听言一怔,“阴崖?”

    “赫西王在阴崖。”他道,笃定的口吻让旁人听得一愣,顿了一顿,解释下去,“赫西王的属地在赫契西部,调到东边来就是为了阻挡大夏军队长驱直入。阴崖是此处与赫契王廷间最适合设防的地方了,易守难攻,赫西王必是撤去了阴崖。”

    “那我们……”先前说话的那兵士思了一思,犹豫着道,“大将军说捉个活口回去问话,这阴崖……”

    “扎营。”席临川一笑而道,“就地扎营。就这一晚上,各位挤一挤,能少支一顶帐子就少支一顶。冯暨,你带五十人去最近的两个村子再走一遭,能拉的粮食都拉来。”

    这般安排似乎忒奇怪了些,冯暨听罢虽是领命去照办了,却显然满脸迷茫不知所云。席临川下了马,前行了几步,视线越过眼前的霁连河又看向很远之外只能寻得个模糊轮廓的阴崖,眸中杀意腾起:“方圆两里外设伏。”

    情势再变,也变不了赫西王部粮草不足这一条。

    两世里都是一样,虽则赫契蛰伏边境觊觎大夏已许多年,但会在这一年烧杀抢掠得让人忍不得都有同样一个辅因:旱灾。

    自大夏西边部分地方至赫契全境大旱了两年,这于大夏而言还好,朝廷调拨了粮食用以赈灾便缓解了百姓燃眉之急,可于赫契来说,全境的大旱不止闹得种不得东西,就连牛羊都没了吃的。头一年生生地熬了过来,次年伊始,他们就把这份对上苍的仇恨锻造成了屠刀,兵指大夏。

    所以已历过一世的席临川十分清楚赫西王的部队有多缺粮草。上一世他此战告捷后曾着人清点,回禀的结果让大将军都吃了一惊:赫西王部的粮草,最多还够撑上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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