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便又开始了新一次的发呆。坐在廊下,感受秋风拂面。

    并非她想如此,而是实在不知该做什么。

    她什么都插不上手。

    听闻皇后和陈夫人在她赶回来后一刻也到了,二人同样先去正厅拜见皇帝。之后,正厅便大门紧闭,外面探不到一点动静。

    她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个无关之人,救不了席临川、也不知道他那般在意的那只盒子里究竟是什么,更无人主动来告诉她任何有关席临川的情状的事……

    她也真想置身事外。只是……心里那份担忧,偏偏真实得让她无法忽视。

    他应该……不会有事吧。

    红衣自己琢磨个不停,愈是知道没用,愈是要琢磨下去。

    他上过三次战场了,与赫契人激战那么多次,都没有出过事……

    她咬住嘴唇的贝齿越咬越紧,直咬得口中一股腥甜都还是松不下来。余光所见的景象一动,红衣侧首望去,见正厅的门开了。

    两名穿着同样蓝色曲裾的宫娥走过来,看一看坐在廊下发愣的她,低眉顺眼地一福:“娘子,陛下传召。”

    红衣点点头,扶着身边的漆柱站起来,觉得双腿一阵酸麻,才知自己已坐了好久。

    她行至厅中一拜,知厅中人多,又实在无力把那一长串问安之语全说出来,索性拜而不言,安安静静。

    皇帝面色阴沉,睇着红衣一叹,向陈夫人道:“夫人自己问吧。”

    红衣不解着,便听侧旁传来一句冷语:“我问你,若临川此番醒不过来了,你如何?”

    她一愣,一时不明这个“如何”指的是什么,抬头看向陈夫人,满是茫然:“什么?”

    陈夫人眉心紧蹙,注视着她,轻颤着将话说得明白:“若他醒不过来,你可愿意殉葬?”

    红衣狠惊,讶异地望着陈夫人,错愕之至。

    殉葬……

    这实在是她没有接触过的字眼。她所生的那个时代,是呼吁“逝者安息,生者坚强”的。

    再说,席临川……

    她心里一悸:“将军他……”

    陈夫人怒然击案,恨道:“我在问你话!”

    红衣怔住,望着陈夫人眉梢眼底悲伤与愠意掺杂的神色,不知道怎么答她这话。

    “她既不愿,就按临川的意思办。”皇帝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寻不到什么情绪。

    “妾身不信这是临川的意思!”陈夫人怒不可遏,竟忍不住顶了皇帝的话。

    皇帝倒未恼,手指轻一敲案上信纸:“夫人亲眼看过了,这是临川的字。”

    红衣听得愈加不明就里,望一望陈夫人又望向皇帝,怔然道:“陛下,臣女能否……过问一句……”

    “你自己看。”

    未待她说完,皇帝便将那信往前一推。即有宫人上前取过,又走到红衣面前递给她。

    素白的纸张对折着,隐有字迹透过来。那墨色让红衣不自觉地心下乱了,屏息打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头两行,是一些客套话,像是正规些的书信例行的格式。她继续读了下去。

    “……臣常上战场,为赫契人所恨;又出身卑微,在长阳亦常与人不和。若他日战死沙场,抑或因故暴亡……”

    她的视线被那“亡”字一刺,紧咬牙关,看向下一行。

    “恳请陛下准红衣自谋生路,如需钱财尽可从席府取,再嫁与否尽遂其意,不必守节殉葬。亦请母亲关照顾氏,臣与顾氏未有男女之情,求陛下特赦顾氏良籍。”

    信纸末尾落款简短,寥寥三字而已:臣,临川。

    红衣读完,跪坐在地,久久无话。

    “临川对你是怎样的心思,人尽皆知。”陈夫人话中字字森冷,带着凛然的恨意,“如今又是为护你而受重伤,你不说些什么么?”

    红衣说不出话来。

    “若非为护你平安,他是能脱身的。”陈夫人又说,语中微有哽咽,“活捉的杀手说……他为你生挡了一镖,自此才落了下风!”

    红衣心中空落落的,耳闻陈夫人的声声指责,却做不出任何反应。强忍下泪意后,陈夫人又斥道:“你怎么配!”

    “他是大夏首屈一指的将军,你怎么配让他为你……”陈夫人话语猛滞,狠将那已到嘴边的不吉利的话咽了回去,冷睇着红衣,复道,“你竟还能心安理得地活着!”

    红衣一声不吭地跪坐着,薄唇翕动许久,也还是说不出话来。

    陈夫人本已气急,见她这副样子,蓦拍案起身,侧旁的敏言长公主一惊,见她直冲红衣而去便知绝无好事。急追两步伸手猛一挡,硬将陈夫人刚挥起地手挡了下去:“夫人!”

    长公主蹙眉一喝,抓着陈夫人的手未敢放开,立刻吩咐宫人:“扶陈夫人去歇着!”

    陈夫人几乎是被宫人强行带出去的,她离开后,厅里便静了一会儿。

    皇后望着皇帝,郑启默然不语,敏言长公主一声轻叹。

    红衣无力地启唇:“陛下……”

    轻哑的语声在安静中一荡,他们一并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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