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动作十分规矩典雅,一举一动却都透着妩媚,蒋明珠竟也被勾去了心神,神思一荡,呼吸间全是她身上的忽近忽远的茶香。待回过神来,不由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聂玄,却见他目中毫无波动,只是冷冷淡淡地拿指尖碰了碰茶盏,点头谢过。

    梅疏影斟完茶便坐回了两人对面,也看到了两人的这番互动,对聂玄微微一笑,微微眨了眨眼:“公子,这是上好的君山茶,不尝尝么?”

    蒋明珠自然也看到了她的神情,心里不免一酸,却听得聂玄淡淡道:“平日都是内子亲手煮茶,别人的手艺怕喝不惯。”

    蒋明珠这才定下了心神,一面觉得这梅疏影当真不一般,连她都意乱神迷了。另一面又因为聂玄的话心生欢喜,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梅疏影闻言也是一笑,倒是再也没有关注聂玄,而是转向了蒋明珠,柔声道:“夫人找我有什么事?”

    “梅姑娘,蒋家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吧?”蒋明珠先是有些犹豫,看她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似乎并无任何不悦,才接着道:“我自会有法子应对,不想你因为这个伤害自己。”

    梅疏影笑得弯了眉眼,倒是没了方才那风情万种的姿态,显出了几分真心的笑意:“夫人可以叫我梅娘。梅字是我的名,并不是姓,我以前的名字,叫程梅。”

    她说了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却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蒋明珠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声“梅娘”,又道:“我可以安排你离开京城,现下这样的情形,那位蒋大人定也不会去找你,你大可以自在地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何必在京城与他纠缠呢?”

    梅疏影在听到她喊“梅娘”的时候神色中闪过一点怀念,但很快就被她的微笑掩盖了下去。她根本没怎么考虑,就拒绝了蒋明珠的提议:“夫人费心了,不过,我并不想离开京城,也没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才是我想过的。”

    “梅娘……你没有必要伤害自己去陷害明瑜和志飞,我有办法的……”蒋明珠有些着急,锲而不舍地劝她:“你想帮我,我很感谢你,真的。可是哪怕是舅舅的在天之灵,只怕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做。”

    她提到宋芝的时候,梅疏影的神情很明显地松动了,聂玄看在心里,却依旧没有开口。抬头再看,梅疏影已经恢复了那八风不动的笑颜,淡淡道:“夫人不必觉得我做这些是为了你,或是为了别的什么人,我只不过是没有别的去处。我一个风尘中人,傍着哪位大人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顺手挑了那位蒋大人罢了。”

    看她油盐不进滴水不漏的,蒋明珠忍不住皱了皱眉。她对梅疏影的感情也没有深到一定要拼死把她拉出泥潭的地步,劝到这个地步,连搬出自家舅舅都没法子劝服她,蒋明珠也有些灰心,咬了咬唇没再开口。

    聂玄却笑了笑:“哪个都一样?宋芝也一样么?”

    梅疏影眼中立刻冷了下来,姣好的唇抿成了一条线,愠道:“公子还请慎言。”

    梅疏影是知道他和蒋明珠的身份的,却还是轻易地被他这一句话激怒,甚至不顾他太子的身份来“教训”他,足以说明在她心中,宋芝是属于不可被触碰,不可被亵渎的“神圣”。聂玄勾了唇角:“梅娘,宋芝救你,是想让你平安地活着,不是为了让你作践自己。而宋芝战死,是为了让无数个他认识的甚或是素未谋面的、像你一样的人平安活着。”

    梅疏影眼里蓦然就涌出了泪,蒋明珠也觉得心里沉沉的,连忙伸手递了帕子给她。

    聂玄的声音比方才温柔了一些,轻声道:“若想报答他,不如让自己过得好些。离开京城吧,你还这么年轻,不必为了不值得的人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蒋明珠看她哭了,便知道她心下已经动摇了,连忙点头:“梅娘,我家里那些事,我心里都有数,不会让自己和我娘吃了亏,再说,京里还有表哥在,你真的不必为我们担心。”

    梅疏影略微侧过脸掩饰了一下,迟疑道:“我原本……是想着把他们整治了,再给他生个儿子,交给你母亲抚养长大,将来,也便如同亲生孩子一般。”

    蒋明珠没想到她竟想做到这一步,心下既感激又难过,连忙道:“真的不必,母亲的事,我和殿……我和夫君早已安排妥当了,你不必勉强自己做这样的事。”

    聂玄因为她的“夫君”两个字而笑了笑,回了神才觉出梅疏影话里的不对劲,疑道:“你既想生个儿子,怎么又设计自己落了胎?”

    梅疏影撑不住笑了出来,方才的感伤也散了几分,笑道:“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公子久在上位,自然没有接触过这些秦楼楚馆、下九流的手段。这不过是个不入流的障眼法罢了。”

    聂玄试图找过给她看诊的那个大夫,却发现他回老家祭祖去了,归期不定。心下虽对她落胎的事有疑惑,却并没有证据,又因为庄嬷嬷那头说得十分清楚,说蒋云确是亲眼看着孩子落下来的,便勉强当真。这会儿听梅疏影一说,不由有点尴尬,微微咳了一声。

    蒋明珠听她说这只是做戏,不由松了口气,高兴道:“梅娘,那我们明日就安排你离京吧?”

    梅疏影心下已经认同了,但想了想,却又道:“过一阵子吧,你总得让我看看蒋明瑜的下场吧,也不枉费我做了这么一场好戏。再者,我也得把京里的事处理下,等过了年吧。”

    蒋明珠看向聂玄,聂玄也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对他来说,想要在任何时候无声无息地送走一个人都是易如反掌的,而蒋云最近焦头烂额的,多半也不可能会察觉到梅疏影做了假,梅疏影既想多待一阵,他也无所谓。

    蒋明珠有点无奈,但也无法,只得与她约定了过了明年正月再见面,便与聂玄先行回府了。

    ***************

    又是一年辞旧迎新,到了腊月二十七,聂玄便停了早朝,让文武大臣有事要奏的可以把折子递上来,无事的便可休假了。

    礼部自然是没什么要事的,若是平常,蒋云得了这个假,多半就去梅疏影那儿腻歪了,如今却巴不得不要有这个假。

    他到梅疏影那儿,梅疏影虽也勉强笑着和他说话,却常常背过身就掉眼泪,好几次梦里还哭着惊醒,喊着“不要”、“孩子”之类的,看着她明眸含泪,又诉不了苦的委屈样子,闹得他一颗心都快揪起来了。

    回了家,又要面对病重卧床的老母,看着老太太神志不清,还惦记着让他不要打孙子,更是痛悔自己不孝。

    这两头揪心,两头不是人的境况让他连续几个晚上都睡不着,总是迷迷蒙蒙地睁着眼睛到天亮,越想越是把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罪魁祸首蒋明瑜恨了个咬牙切齿。

    加上外头有传言,说是聂玄前几日对礼部交的折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是想降他的职了,蒋云更是又惊又怕,早上在门房见着蒋明瑜精心打扮了要出门,立刻就沉下脸又把人教训了一通,恨道:“你祖母被你们闹得一病不起,你还有脸出门?给我在家里待着!”

    蒋明瑜姐弟俩自小是最受他宠爱的,蒋明瑜容貌出众,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迟早是要飞上枝头做凤凰的,虽在得知蒋明珠被赐婚太子的消息时消停了一阵,后来见众家小姐非但不再排挤她,还因为蒋明珠是太子妃而对她高看一眼,立刻又洋洋自得起来,常去参加京城几个小姐的诗会、赏花会。

    如今因为梅疏影和蒋老太太的事以及做小伏低很多天了,基本上是一见到蒋云就躲,本就很是憋屈了,这会儿却还是被他逮着了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许她出门,不由也是委屈了,嘟哝道:“爹,这么多天了,你就让我出去吧,我都和苏大人的女儿约好了。”

    蒋云丝毫不为所动:“闭嘴,我再放纵你就是害了你,从今日起,你哪里也不许去!给我老实在家待着!”

    蒋明瑜一听非但今日不能出门,蒋云竟连她以后出门的机会也都剥夺了,不由急了,一冲之下便怒喊:“爹要是这么心疼那狐狸精的孩子,不如杀了我给他偿命好了!”

    蒋云原本也就是心里不好过,这会儿见她居然半点不知悔改,还敢和自己顶嘴,顿时气怒交加,一巴掌甩了过去:“你这孽畜!你害的是一条命!来人!给我把她带回去严加看管,不许她再出门了!”

    ☆、第六十一章 除夕家宴

    第六十一章除夕家宴

    除夕这日原本聂玄和蒋明珠是要进宫赴宴、守岁的,但到了晌午,何皇后那里忽然传出消息,说是聂慎着了风寒,偶感不适,今年的家宴就取消了。

    聂玄有些放心不下,赶着进宫看了一趟。

    像除夕家宴这样的大宴,一般是不会无故取消的,即使聂慎身子不适,也会让何皇后或是聂玄代为主持。今日这样突如其来地说停就停,显然是聂慎的身子突然起了变故,一时不能支撑了。

    蒋明珠也有点心神不宁,她和秦绯、梁盈盈、金秀都在厨房里忙活。她们虽说在家中都是千金小姐,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但对这难得可以在聂玄面前表现自己手艺的“团圆饭”,却都不懈怠,个个都拿出了看家的本事。甚至连苏朵儿这朵平日里高傲冷冽不言不语的高岭之花都动手做了一碟子点心。

    主子们都在厨房里忙着,下人们自然不敢远离,贴身的丫头婆子也都跟在里头打下手,忙得不亦乐乎的。

    一眼看过去,整个厨房里最神不守舍的大概就是蒋明珠了。她方才送了聂玄出门,虽带着庄嬷嬷、素和、素月几个在准备团圆饭,心思却一直不在这上头,时不时地抬头去看聂玄有没有回来。

    一直到她们准备好饭菜端上桌,外头才传来了聂玄的声音。

    众人一起出门迎他,有外人在跟前,蒋明珠也不好探问宫里的情况,只亲手替他解了披风,温柔道:“殿下回来了……外头似是开始下雪了,殿下没淋着吧?”

    聂玄伸手在披风下紧紧抓了抓她的手,冲她安慰地一笑:“没有。”

    蒋明珠心下骤然一定,抬头还了他一个微笑:“殿下,那这便开席吧?秦妃她们也等了许久了。”

    聂玄朝众人笑笑:“往年都是要在宫里过的,今年难得父皇母后也想躲个闲清静清静,那咱们就在家里聚一聚吧,大年三十的,大家都不必拘礼。一道坐下吃饭吧。”

    他是对着秦绯等四人说的,说着便牵着蒋明珠率先入了席,在首位坐定了。

    四女这才依次在两旁坐了下来。

    她们许久没怎么见过聂玄了,即使偶尔见着,也只是匆匆一个照面。

    在去年冬天之前,聂玄一个月至少会有三五日在西园住下,秦绯和梁盈盈那里,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去上一两次,苏朵儿那儿,则三不五时会有些南越的吃食、绣品赏她。只有金秀那儿去得比较少。

    然而从去年冬至起,聂玄就变得“不近女色”了,几人三番两次地试探、邀宠,都被挡了回来。待到他娶了蒋明珠,众人都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以为聂玄这半年的清心寡欲是因为心里头有人了,虽说各人心里都不痛快,但总算还想得通。惦记着等聂玄这新婚的劲头过去,对蒋明珠腻歪了,自然也就恢复成原先那样了。

    谁料太子妃进了门,一晃又是半年,聂玄竟还是一步都不往西园去,众人这才慌了。难不成聂玄打算从今往后都专宠太子妃一人?

    这几人都还是芳华正好,尤其秦绯和梁盈盈,容貌、家世都不逊于旁人,心里自然不甘,得知今日有这个“团圆饭”的机会,自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务求让自己光彩照人。

    聂玄看了一眼左手边的秦绯,又偏过头看了一眼梁盈盈,再看到衣着打扮都并不突出的金秀,心里便有了数,微微朝蒋明珠笑了笑,温和道:“辛苦你了,不过咱们就六个人,哪儿用得上这么多菜?”

    蒋明珠微一抿唇,看梁盈盈满眼跃跃欲试,倒也不气,反而笑着给聂玄介绍:“殿下可是夸错人了,左边这几道素斋是秦妃做的,前面那两道是梁妃做的,那边看着像花骨朵儿的点心是越妃的手艺,还有两道汤是金秀熬的。我不过捡个现成,借花献佛罢了。”

    聂玄饶有兴致地听她说完了,这才笑道:“这么看来我今日很有口福啊。”

    众人看他心情很好的样子,都有些期待,谁料他说完这话,却又转向蒋明珠,笑道:“我尝尝你的手艺,你做了哪道?”

    蒋明珠在厨房的时候也没怎么用心,就随意弄了几道家常菜,这会儿一看,这卖相在其他菜的烘托下简直可以算是惨不忍睹。不过她也知道聂玄不会在意这个,虽然有点不好意思,还是随手指给了聂玄看。

    聂玄“寄居”在她那儿的时候是尝过她的手艺的,算不上顶尖,但味道也还不错,便放心大胆地挑了块大的排骨。

    他动了筷子,别人便也跟着拿起了筷子。有他的举动在前,太子妃的面子自然要给,众人先夹的也都是蒋明珠做的菜,只有蒋明珠自己夹了一只“花骨朵”到自己碗里,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南越的点心,就不客气了。”

    苏朵儿也正巧夹了一块排骨,刚放进嘴里,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咬了一口便放在碗里不再去碰了,蒋明珠正与她说话呢,见她一脸嫌弃的样子,不由心道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只是待自己也夹了块排骨尝了一口,顿时就尴尬地放下了筷子。

    咸,太咸了。她多半在这菜里头放了三回盐。

    蒋明珠连忙又尝了尝自己做的那另外几道,果然有两道都是淡而无味的,看来她是把三回的盐都放进了排骨里头,也难怪苏朵儿一脸嫌弃。

    想到这连忙悄悄看了聂玄一眼,却见他正满脸笑意地赞赏众人的手艺,手下的筷子还频频往自己做的那几道菜光顾。若只从他面上满意和高兴的神色来看,丝毫想象不出那几道菜难吃到什么地步。

    蒋明珠一时也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尴尬,连忙给他添了酒,笑着道:“殿下,这是今儿刚起出来的梨花白,殿下尝尝味道。”

    聂玄看她又急又无奈的样子,心里竟只觉得可爱,心绪也好了起来,酒到杯干,连秦绯她们过来敬的酒也都喝尽了。

    待子时一过,这岁便算是守完了,秦绯等人没有理由在留在这里,只得起身告辞。

    蒋明珠派人送了她们,一边把喝得有点微醺的聂玄扶了起来,嗔怪道:“殿下,你方才……”

    聂玄虽有些醉意,却并不迟钝,似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抢先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这是一年的第一句话,你得和我说好听的。”

    外头四处都是爆竹声,聂玄的声音夹在其中,显得有点模糊,蒋明珠没想到他居然还在乎这个,又好笑又无奈,想了又想,也没想起来该说什么,索性闭了嘴,不去应付这个醉鬼了。

    聂玄倒是不在意,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蒋明珠一看就知道他多半是被方才自己那几道菜给折腾的,心里一软,连忙上前给他添茶。

    聂玄伸手便把人揽了过来:“快说。”

    蒋明珠被他身上的酒气一醺,只觉得自己也是要醉了,想着他方才面不改色地吃那些菜的样子,不由轻轻笑了笑。看向他认真道:“一愿太子千岁,二愿妾身常健……”

    聂玄一愣,蒋明珠微微低下头去,却依然低声说完了第三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聂玄忍不住扶起她的脸,低头亲了下:“真是个实诚的姑娘。”

    蒋明珠瞪了他一眼,这才敢说先前被打断的话:“殿下刚才干嘛故意激怒梁妃她们,这是嫌我事儿还不够多,给我惹事么?”

    其余四人做的菜,他几乎是一筷子都没动,整个晚上全在光顾自己那几道要么淡到没味道,要么咸到发苦的菜了。言行举止间仿佛秦绯、梁盈盈等都是不存在的。

    蒋明珠扪心自问,若是她和这几人易地而处,被聂玄这样轻忽、无视,她只怕也忍不住要动气的。聂玄平日里并不是个这么欠考虑,不给别人脸面的人。

    聂玄这才正了神色,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今日宫里出了点事。”

    他的神情凝重,完全没了方才的笑意,蒋明珠凛然,立刻绷紧了精神:“怎么了?是父皇?”

    聂玄摇了摇头,想了想,却又叹了口气:“不知该怎么说,父皇今日早上醒来,就一心想亲自去祭奠先皇后。宫里上上下下怎么都劝不住。”

    蒋明珠“啊?”了一声,疑道:“可是父皇的身体能支撑么?”

    “这也正是母后和太医们担心的,”聂玄也不知是无奈还是难过,声音也沉了许多:“只是父皇一意孤行,谁也劝不住,母后没法子,只得先取消了家宴,招了太医进宫会诊,看看能不能想出法子劝住父皇。”

    蒋明珠只看聂玄的神色也能猜到结果一定是没劝住。她知道聂玄心里定是不好过,便不再多问,只靠在他怀里反手抱着他。

    聂玄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许久才又道:“后来我就劝母后,若是父皇一心要去,不如就让他去吧。也许,这就是父皇最后一个心愿了……”

    “嗯,”蒋明珠只乖巧地在他手心蹭了蹭。

    聂慎的身体每况愈下,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聂玄心里早已做好了准备。这会儿见她这么安慰自己,仿佛也被她这个动作逗乐了,笑了一下:“若是她们进了后宫,封了妃,再想动的话,就涉及前朝了。”

    蒋明珠立刻就明白了,聂玄想在继位前先把后宅梳理一遍,所以今日才有这样的举动,故意激化众人对蒋明珠的不满。

    聂玄看她想明白了,便低头亲了亲她:“给你惹了麻烦,不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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