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文十一年腊月上旬,汉城赌坊内。

    周少爷自从喜欢上了赌坊,整日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古先生,周少爷这么做不要紧么。”

    身穿墨色飞鱼锦袍的男子眉峰入剑,对着身边的儒雅男子道。

    “无妨,且让他玩着些。”

    深色锦袍的人微笑着双手背后,两人跟在周少爷身后,保证他不出差错。

    “哟,爷,今个又来了,玩点什么。”

    赌场内的下人看人眼光忒毒,看着周少爷每次穿进带银的,初次收获颇丰后,日日来此,都知道他是个有钱的主,愿意伺候着。

    “唉,每次来了都输钱,爷今个不玩了。”

    这位爷今个转了心性,不玩来这里做什么,下人知趣的退开,端了壶茶水放在雅座上。

    半晌过去,旁人庄都换了好几波,人声鼎沸中,酒糟鼻,浑身是酸腐味道的老头子挤了进来。

    “今日,爷要回本。”

    大剌剌的往场子前坐下,衣袍里的大红里裤露了出来,瞧见的人小声嬉笑着,坐着的人还尤其自豪,觉得是自己扔下的荷包分量惹得众人瞩目。

    “哟,看来大爷今日回不了本了,要不赶明再来。”

    清秀的荷官从容的给了笑脸,刚还盛气凌人,嚷嚷着要捞回本的人一脸晦气,没有银子的他很快被前来的赌客们挤出了人群。

    “糖油粑粑,好吃的糖油粑粑,三文钱一个。”

    街上的挑郎叫卖着,悠长带着民俗的嗓音,似乎让人闻到了糖油粑粑的香气。

    摸着诺大的口袋,里面有些空荡,继续往下掏,粗壮带着油渍的手指摩挲着仅有的两枚铜板,空着的大手从酒糟鼻子上划过。

    “你是在唾弃自己么。”

    少年有些尖而哑的嗓音响起,内心浮现的竟是肯定的回答。

    “多管闲事。”

    人到晚年,岂能被这等黄毛小子削了面子,软塌塌的鼻子上两只乌漆麻黑的眼睛,眼窝深陷,眼底的皮肉有些耷拉。

    “从一个卖油郎做到有一家商行,期间都是你的糟糠之妻陪着你,可以这三个月来,每次你回家不是喝的酩酊大醉就是满身酒气,对着老妻也是能打就骂,我说的对吗。”

    周少爷单腿踩在胡饼铺子的车辙上,差点将人家车子推到路中间,被卖饼的大姐狠狠戳了两眼,大姐的女儿一头秀发,傻愣愣的冲他笑着。

    “知道又怎么样,要告诉我老婆,我被一个青.楼女子骗了,铺子没有了,人还被赶了出来。”

    乌黑混浊的眼中满是嘲讽,丝毫不见以前的意气风华。

    “你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哪像我那口子,下个矿,命都没了,只剩下我与这个傻丫头相依为命。”

    卖饼的的大姐头发系着红花布,面色蜡黄,皮肤粗糙,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样子。

    “这位大姐,带着女儿讨生活,不比你一心赚钱养家难多了。”

    年岁大了,身体还康健着,要什么得不到,再说自己找他就是看中了能力。

    “小兄弟,说这么多,你想做什么,我应该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太清楚自己的价值了,以前还能干些苦力,这两年养尊处优,好身板都被往虚了,满身的虚肉能有什么指望。

    “唉,人不可妄自菲薄,少爷我找你,只有我的道理。”

    转身甩过斜刘海,周少爷自以为迷人的左手撑着额头,右手放在左臂手肘处。

    “咳咳。”

    中二少年无药医,墨三拉着古怀吟朝后退了三步,别怪自己没提醒刚才有个姑娘瞧着周少爷的眼神是痴傻鄙夷的。

    “本少爷不风.流倜傥么。”

    竟然无人围观,可惜了自己酝酿已久的高难度姿势,周少爷心中叹息这些人不识货,太想念周家商铺的姐妹了。

    痴傻的小姐姐流着口水,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指了指旁边的酒糟鼻。

    哦,差点忘了。“你明日午时来万家酒楼一叙。”

    办完正事,周少爷对着痴傻小姐姐一个飞吻,让卖饼大婶拿着擀面杖打跑了。

    跑的飞快的周少爷来到了喜欢的古玩市场,这里的结构与青梅镇的银楼比较相似,银器更多一些。

    “小兄弟,不买不要乱碰,这些东西都认人的。”

    一商铺老板,有些清瘦,右眼下面有颗黑痣,给平淡无奇的五官添了几分精巧灵动。

    “哦,可有什么说法,我摸着这件银镯很是趁手,想给家中阿姐带回去。”

    对于神鬼之类算不上敬畏,周少爷就是喜欢听故事,站在柜台前,双手肘搁在玻璃面板上,摸着银镯上的纹饰。

    “公子有所不知,这里的饰品都是匠人用心打造,带着打造者的意愿,都会主动寻主,若是无关之人多碰,恐要沾染是非。”

    “好吧,怎么看哪个与我有缘呢。”

    颇有些可惜的放回镯子,周少爷问道。

    “有缘者即会碰见。”

    连说话都云里雾里的,这些把戏不是江湖方士用的么。

    “三哥,古叔,你们不觉得这里有点奇怪么。”

    从楼里出来后,周少爷总觉得浑身不舒坦,具体是哪,又说不上来。

    “那些都是冥器。”

    正经作坊流出的饰品不会有这些古怪的说法,周少爷在柜台时,他去旁边观察了一圈,来这里的客人都是隔着帕子或衣物,不会直接用手触摸。

    “阿三怎知。”

    三人进去时,几乎楼内所有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间,才开始恢复正常,小周摸上银饰,就有各层的视线有意无意的扫过来,被自己与墨三挡住了。

    “银饰经过冲洗,特地使用兰花,薰衣草等味道盖住,其上的潮湿气味还在,是混合着尸气与固体珠的味道。”

    “三哥,你要救我啊,我感觉背上阴嗖嗖的,啊,有人在舔我的脖子。”

    像一只粘人的章鱼,紧紧缠在墨三身上,周少爷的小胆要被吓破了。

    两人的姿势引来了路人的围观,怎么揪都不下来,跟长了触手一样。

    “到了,下来吧。”

    全程用袖子掩着脸,尽量避开人多的街道,迅速回到客栈中,墨三拍拍挂在身上,泪眼朦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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