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箴心口重重一怔,萧妧为了让自己退兵,卑微屈膝,甚至下贱到去舔自己的靴子,可是她却为了一个无名之人,连自己攻打东都的威胁都不顾,扑在他人身上替他挡棍。

    萧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妧。”沈亘奋力翻身,将萧妧压在身下,军棍又落在他身上。

    “沈大夫,对不起,是我连累你。”萧妧一张嘴,血又吐出来,喷溅了沈亘满脸,她伸出手去擦沈亘的脸,但手才抬起来她便晕倒过去。

    “阿妧。”

    元箴牙一咬,道:“够了。”

    士兵放下军棍,元箴走到沈亘身畔,刚才他听到沈亘叫萧妧“阿妧”,这个亲密的称呼让他不禁心生疑惑。“沈亘,你和萧妧什么时候认识的?”

    “元帅,昨夜阿妧被仆妇赶出来,无处可去躲在我的营帐外面,我收留她一夜就这样认识了。”

    元箴咬着嘴唇,沈亘的话虽不知真假,但萧妧一直在深宫中,料想以前与沈亘不识。只是萧妧为了一名才认识的男子就舍生忘死,这传出去让他这个曾经钦定的驸马颜面何存。

    他瞧着萧妧,萧妧的嘴角有一条长长的血渍。

    明明禁不起一军棍,她却偏要扑上去。

    元箴心中忽然有些莫名的失落,他原以为萧妧是看中自己的才貌,才要将自己选为驸马,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从昨日到现在,他并未看出萧妧对自己有倾慕之举。

    这种感觉说俗点,他本来以为萧妧自作多情,但到头是自己自作多情。

    元箴抱起萧妧扛在肩上,沈亘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浮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

    营帐里燃着火炉,元箴将萧妧放在床榻上,他坐在床沿凝视萧妧,如果当初他不逃婚,那他们就是夫妻,那他的父母也不会含恨九泉。

    坐了一会,元箴伸出手挡住萧妧的左脸,看不到胎记后,那张右脸璀璨生辉,像花瓣一样娇艳,其实花也没这张右脸美丽。

    弯弯眉毛如远山含翠,浓密的睫毛如羽翼般颤抖,在眼睑下投下一片烟灰的阴影,唇饱满小巧,鲜嫩得要滴出水。

    元箴俯下身去亲吻那娇嫩的唇,但刚刚碰到,他又猛地惊醒过来。

    “我在干什么?”

    他好像是被迷惑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元箴拿开手,萧妧左脸上的胎记映入眼中,霎时脑中可怕的欲望消失得无影无踪。

    “岂有此理,我居然被她迷惑,那当初我逃婚逃的是什么。”元箴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他是被萧妧的右脸迷惑了,这张颠倒众生的右脸,让元箴气得牙痒痒。

    一个时辰后萧妧醒来,睁开眼只见面前有一个男人背对她而坐,虽看不到男人的样子,但这个身影是元箴无疑,顿时萧妧吓得从床榻上跳起。

    元箴转过身,冷峻的眼神宛若一把出鞘的剑直逼萧妧心口,他一手握着剑,另一手里握着一块黄色的锦缎,似乎刚才在擦剑。

    萧妧心慌意乱,下意识地道:“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我马上出去。”床榻下是她的鞋子,她手忙脚乱,越急反而越穿不好。

    忽然剑尖抵在她的咽喉,萧妧停止了穿鞋,坐直了身体。

    如果要杀她,她得摆正姿势才行,这样死得好看一些。

    “知道本帅当年为什么要逃婚吗?”

    “因为我面貌丑陋。”萧妧低声道。

    “你想嫁给本帅?”

    萧妧摇头。

    元箴一怔,剑尖不禁向萧妧的咽喉又逼近,道:“既然你不想嫁给本帅,为何要选本帅为驸马?”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元帅,请你放心,萧妧有自知之明,面貌丑陋,从不敢对元帅有非份之想,便是有丁点的好感也是对元帅的侮辱,如果我对元帅有任何念头,便让萧妧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萧妧只当元箴嫌恶自己对他有想法,赶紧表明自己的心意。

    像元箴这样世间罕有的出色男子,怎么能是她所能觊觎的,便连欢喜元箴都不够格。

    元箴手中的剑又不觉向前逼近,离萧妧的咽喉不到一寸的距离。“那沈亘呢?”

    “沈大夫?”萧妧愣住,那是这冰天雪地中唯一的一点暖意,一盏烛火,但也不是她能寄望的。“我这模样,也不配去奢望他。”

    元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提到沈亘时,萧妧眼圈微微发红。

    蓦地元箴来了怒气,剑尖划过了萧妧的脖颈,留下浅浅的一道伤痕。

    岂有此理,萧妧居然拿他和沈亘这个无名之辈相提并论,这才是真正地侮辱他。

    “把鞋子穿好出来。”元箴吼道。

    萧妧低下头穿鞋,脖颈上似乎有湿湿的东西滑下来,但她不敢去摸。

    走出营帐,元箴又拽住萧妧的手臂,萧妩猜测他是带自己去干活,果然元箴这次把她带到伙房。

    “这个人今后就在伙房干活。”元箴重重地将萧妧一推,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心中所有的愤怒都推出来似的,刚才在营帐里萧妧说的那些话让他很恼火。

    伙房掌管全军的伙食,主事的皆是清一色男子,萧妧料着他们应该比菊花嫂和桂花婶好相处一些。

    元箴走后,伙房里的男子都好奇地打量萧妧,虽然才不过一天的时间,但萧妧的大名已经在军营中如雷贯耳,针扎菊花嫂,推腊梅入河,火烧营帐,这么会子的功夫干出了这么多事,不知到了伙房她又会干出什么事。

    “元帅,这是折磨人哪,除了她,把谁给我都行。”

    伙房里管事人称秋叔,五旬年龄,在军营中干了十几年,他手下的这帮人也都是他的乡亲,约摸有七八十人。

    不过秋叔并不管全军的伙食,他只管一万人的伙食,因此三十万兵马便有三十个伙房。

    七八十个人管一万人的伙食,其实也是非常累的事,基本上从早干到深夜。

    “你去择菜吧,二狗子,带她去择菜。”秋叔不敢让萧妧进伙房,要是把伙房烧了就不得了。

    地上有一堆白菜,堆得有人高,萧妧便坐在小凳子上择菜,这些白菜似乎囤放了许久,叶子大多黄了,萧妧将黄叶摘下扔到一边,将剩下的绿叶放入筐中。

    才摘了一会手便冻僵,萧妧搓搓手继续择菜,这时她心中想到沈亘,不知沈亘现在的情形怎样了?元箴有没有饶过他?

    想到沈亘,萧妧便有些坐不住,只是此时正忙哪里能走开。

    “你这丫头在干嘛?”

    秋叔刺耳的声音响起,萧妧愣了愣,道:“在择菜呀!”她也没有偷懒,择菜也择得很干净。

    “哪有你这样择菜的?”秋叔脸色铁青,挑起地面上那些被萧妧扔掉的黄叶,骂道:“你把这些都扔了,待会兵爷们吃不到菜可不要造反。”

    “这些叶子都黄了,不能吃。”

    “叶子黄了就不能吃?你以为你还是公主不成?幸好不放心过来看一眼,不然就都被你这个祸害给扔了。”

    秋叔啐了萧妧一口,将地面上的黄叶,甚至一些烂叶都扔入筐中。“死丫头,一片菜叶子都不能扔,不然菜不够,割你的肉去加菜。”

    秋叔大概是心痛,又劈头盖脸把萧妧一顿臭骂。

    菜择完后,秋叔也没敢让萧妧去洗,怕她把菜给洗没了,便让她去择明日的菜,但秋叔仍不放心,隔一会就去瞧上一眼。

    一直忙到亥时,伙房的事务结束了,秋叔才让萧妧去歇息。

    萧妧怀里揣着一个馒头,是刚才晚膳时悄悄留下来,她吃了沈亘一个馒头,就还他一个馒头。

    雪中地伫立着一把剑,凛冽的寒气直逼人面上,是元箴的身影。

    “干完活了?”

    萧妧怯生生地点头。

    “以后本帅不想听到你的名字,也不想再见到你,你老实地干活,当然也别想逃走,只要你逃走,本帅就会让你成为亡国奴。”

    萧妧向他跪下来,头伏在地,道:“元帅,以后萧妧见到你,必会躲于三丈之外,请元帅早日退兵,解东都之困。”

    元箴又恼怒了,抓住萧妧的肩膀一扯,这时萧妧藏在怀中的馒头掉出来。“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偷馒头。”

    “不是偷的,是我晚膳时没吃。”萧妧赶紧解释。

    元箴哼了一声,松开手,径直越过萧妧的身体,走出几丈后他回过头,只见萧妧拾起雪地中的馒头放入怀中匆匆往前走去。

    “且跟去看她做什么。”忽然元箴起了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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