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魄儿转身走了出去,缘自何时这双爪子沾上了鲜血淋淋?她不知,亦是糊涂的很。

    夜空一如既往地静,可这凡间却是一种诡异的热闹。

    白色的灯笼、白色的蜡烛、还有那装载了千人骨的尸棺,高棺枯骨在上、麻衣离人在下,或泣或伤,不知哪一具骸骨是自己的夫君、儿郎和爹娘……

    漫天的纸钱纷飞,多到像下了雨一样,落在她的脚下落在她的身旁,她突然有些害怕,每走一步皆会心慌。

    悲伤的曲调尽洒凄凉,昨日的百戏楼唱的是百家戏,今日的百戏楼却成了聚尸堂,凄凄婉婉的曲调不复,换首血泪的音律镇堂,堂上的戏子依旧唱,唱的却再不是人间天堂。

    君在黄泉路上莫凄凉、莫思乡、莫挂肠,亡魂莫要随处荡,引路明灯在两旁,向前走、莫张望,阴差大人在前方,快跟上,儿盼高堂仙兵引、吾送妻郎云故乡、再送小儿极乐处,再无人间苦断肠,若有亲友在路上,轮回处,孟婆汤,尔等新生再还乡,请君莫相忘……

    狐魄儿捂着胸口,她痛,极痛,猩红的眼角,沉重的脚步,这一身白衣有多白,相反的便是她想掩饰自己的这颗心就有多肮脏。

    污,满身的血污,她握紧拳头,指尖陷进了血肉里,那滴滴的鲜血流在地上,没入了土中,隐隐的暗记渐渐消无,却独独她觉得红的格外刺眼。

    “洗不掉了再也洗不掉了!”微不可察的声音,伴随着亘古悠长的悲伤……

    七八个小儿,独缩在一隅之地相互取暖,漆黑的小手小脸极脏,她缓缓的伸出手,想要抚上那个小孩的头,小姑娘害怕的往后一闪,怯懦的道:“姐姐,我身上脏!”

    狐魄儿的手顿住了,绝望的笑道:“可你们的灵魂是干净的呀,哪里脏了呢。”

    她坐在了他们中间轻声的问道:“你们的爹娘呢?”

    一阵沉默……

    狐魄儿长出一口气,因她、因她、皆因她!

    她忽的笑了,“姐姐给你们变个魔术吧。”

    好多的鸡腿……

    狐魄儿看着狼吞虎咽的他们说:“不要抢,很多,都能吃饱。”

    邪若渊的府邸内、

    白无泱青筋暴起,紫龙腾空而出,龙吟啸天翻腾百里,气势汹汹而出颤颤巍巍而回,蔫头搭了脑的对着白无泱低眉顺眼,白无泱一闭眼,心凉到谷底。

    邪若渊看向凌云木“怎么了?”

    凌云木脸色也不甚多好,一道通透的灵力打了出去,稍许,亦是怏怏而回,他脸色随之也沉了下来,“一个魂魄都没找到!”

    邪若渊瞪大了双眼,“开什么玩笑?他在这气势汹汹的摆弄了半天,一个魂魄都没有找到?”

    白无泱听到这话更是窝火,也不管紫龙是不是还在天上呆愣着,自己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邪若渊咳了咳,“会不会都已经投胎了?”

    凌云木回头看了看邪若渊,“枉死的,怨气重,戾气深,贪恋人间,不入轮回,没一个是同你一样的。”

    邪若渊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凌云木眸光微聚,“魄儿是从哪里把你救出来的?”

    邪若渊瞬间尴尬的道:“我……我死之前睡着了,我醒之后就看到了魄儿,不、不知道。”

    凌云木看着她,戏弄的眼神颇深,“我倒真是第一次听说,睡一觉把自己给睡死了的。”

    凌云木在前走着,邪若渊在后跟着,他突然停下问道:“那你醒了之后就没有问问魄儿吗?”

    “我哪有那个闲工夫!”

    凌云木的眉毛挑了挑,“哦,那你当时在忙什么?”

    邪若渊略带桃花的眉眼弯了弯,“算账啊,虽然我死了,但是账该还还是得还的呀。”

    “不过,魄儿倒是问过我,想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那你是怎样答的?”

    “死都死了,纠结这个还有什么用?”

    凌云木眉眼的笑意更浓,“此言,甚是有理。”

    邪若渊心中一喜,“真是知己难觅,我对你的好感又深了一分。”

    凌云木顿了顿,“那你以前是如何待我的?”

    邪若渊毫不掩饰的道:“极其好看的一块木头而已。”

    凌云木的脸色微不可察的又阴了几分,“此言,也颇有道理。”他转身便走不再等她。

    邪若渊何许人也,揣摩人的心思她极其擅长,更何况是块木头,她的眼力可是非同一般,肆意的笑了笑,快步跟了上去,“我有稀宝无数、金银尚可铺路,可却独独缺了一块梁材。”

    凌云木头也不回的道:“你还打算劈了我不成?”

    邪若渊微愣,木头果真就是块木头,怎么就不会脑筋急转弯,堪堪的比不上白无泱的心思,那货,一颗心九曲十八弯的,着实难琢磨,她笑嘻嘻的道:“真是浪费,你怎会有这个心思?留着岂不是更好?美色当前,赏心悦目。”

    凌云木第一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知道狐魄儿如今麻烦缠身吗?”

    邪若渊点了点头,自信的说:“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以我这聪明的脑子,自也是猜到了十之八九。”

    凌云木嘴角上扬,“讲来听听。”

    邪若渊嘚瑟的眼睛,灵光一闪,“徒弟爱上师父,大逆不道呗。”

    凌云木意味颇深的看着她,“总结的倒是精辟,还有呢?”

    “都精辟了还能有什么?”

    凌云木似笑非笑的一字一顿的道:“祸、从、口、出。”

    邪若渊顿觉自己的身影散了散,没想到一向温润的凌云木,竟也会出阴招,她的脸色也阴了阴,“说你美人你还不爱听了?矫情。”

    邪若渊快步的向前走了两步,阴恻恻的回头,“小妖精,你就是美到爷的心里去了。”

    凌云木一愣,邪若渊伴着一阵狂笑,早跑的没影了。

    白无泱推开门的瞬间,浓浓的尸骨气息便扑面而来,千人丧、千人命丧,简直就是人间地狱,白无泱眉头皱的更深,跨步走了出去。

    狐魄儿被七八个孩子围在中间,早已没了疏离。

    年少真好,少年不知愁滋味真好,不知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什么是生死离别真好,一颗糖果就可换一颗真心相待,我愿与你亲近,没有太多的理由,只是因你给了我一顿饱饭而已。

    “我想娘亲了,这个时辰,娘亲该给我讲故事听了。”

    狐魄儿回头看着那窝在她身后的孩子,一句话,便引起了所有孩子的共鸣。

    “我也想娘亲了。”

    “我想哥哥了,每次睡觉前都是哥哥讲故事给我听。”

    “我想爹爹了,爹爹的故事讲的也可好听了。”

    ……

    “姐姐,你会讲故事吗?”

    狐魄儿愣了愣,她也曾有过年少不知愁滋味的岁月,但是她比他们幸运,她可以轻狂可以嚣张,可以为所欲为,她是哪里来的勇气?还不是因她有个师父唤作北帝。

    狐魄儿轻声道:“我只会讲一只狐的故事,要听吗?”

    狐?

    狐狸、狐狸精啊、拜仙山该死的狐妖、乱了这世道该死的魔王,早已臭名昭著世人皆恨死了的狐狸。

    小孩子懵懂的瞪着眼睛说话的声音极小,“娘亲说,狐狸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妖怪!”

    狐魄儿微微一怔,面漏难色。

    “那便把狐换做狼吧,也是一样的。”

    狐魄儿忽的抬眼,白无泱已经坐在了她的身旁。

    他看着狐魄儿的眼睛,锐利的眸子似是能将她刺穿那般的道:“你真的是要讲一只狐吗?依我看,分明就是一只有着狼子野心的狼崽子,”他微微凑近了她的耳边,低声的说:“区区小狐怎敢如此放肆,是不是投错胎了?”

    这话,不能细琢磨,琢磨不琢磨都是非常的让人尴尬!

    没错,他就想看到她如此这般的模样,他不爽极了,即便这一世他灵力不及当年的北帝,也不至于一个亡魂都招不回来,上古帝剑都没搜到那些亡魂的一星半点的影子,真不知这个孽畜到底积累了多少的孽障?真是多到超出了他的想象。

    气、非常生气!

    他虽是清楚明白的很,这些冤魂,即便不是为她所杀,那也是原她所起,因她而死。

    她~

    这个孽畜!

    脱不了干系!

    可怎么就脱不了干系?

    而,就是因为这一切,他都清楚明白的很,此刻,看见她才更加火大。

    狐魄儿微微错开了他的目光,轻声道“狼,那就讲狼的故事。”

    “狼,从前,有一只九尾灵狼……”

    白无泱似是被噎到了,九尾灵狼?斜了她一眼,狐魄儿自是有意的避开了。

    她不太会讲什么故事,而且,不把自己吹的牛气一点是真的讲不下去,她说:“这只九尾灵狼它威风八面,很是了不起。”

    她一边讲一边用余光瞟向白无泱……

    “有一日,它躺在天庭的南天门旁正在睡午觉,忽听得两个守门的天兵在那神叨叨,狐魄儿抿了抿唇说:“它当时就是这么认为的。”

    白无泱本是心情极差的,没想到这就开始解释上了,他忽的笑了,“嗯,继续讲。”

    “听没听说、”她又看了白无泱一眼,“北帝养的那只野、野狼,又作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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