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之中,寒潮滚滚。

    潮汐阴寒森冷,而宛如黑雾,但触之生寒。

    纵然是金丹级数的真人,也坚持不了太久。

    只有真玄级数的大修士,才能在这方天地之间,行走自如。

    但是越往内中而去,便是越发感到森冷,寻常真玄初境的人物,面对如此强盛的寒潮,也已经抵挡不住了。

    这里原本也是一方天地,但上古天魔之力,毁尽了一切生机,而这座天地,变成了魔域,也成了禁锢上古天魔的囚笼。

    聚圣山的上古封魔大阵,连接东洲三十六福地、七十二灵山、一百零八仙岛,便是为了稳住这座囚笼,也如同无数道锁链,锁住了这座囚笼,锁住了那一尊天魔。

    “白圣君!这里究竟是哪里?”骨玉之中,发出惊骇之声。

    “魔域。”白圣君应道:“这里就是聚圣山下镇压的魔域,你作为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当年应该听过这个说法的。”

    “魔域?”百幻神君惊怒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镇魔域多年,而今将死,恐天魔脱身,只是想要凭借半条残命,为东洲太平,尽最后一点绵薄之力而已。”白圣君平淡道。

    “那与本座何干?你要送死,是你的事!放本座走!”百幻神君怒声喝道。

    “你已经陨落了,何必如此留恋世间?”白圣君继续前行,不缓不急,托着骨玉,淡然说道。

    “本座不甘陨落,才借助这仙骨,尝试重生,只要日后顺利,本座得以重生,就是生人!”百幻神君喝道。

    “但你此时此刻,终究还是个死人。”白圣君说道。

    “白圣君!你我无冤无仇,何必扯上我一并送死?”百幻神君大声喝道。

    “我受天道反噬,伤势很重,非全盛之时,对内中那位魔尊所造成的伤害只怕有限。”白圣君轻轻抛了抛骨玉,悠然笑道:“你虽已死,毕竟也是曾经触摸到天门的巅峰大修士,而今若是有你助力,我便能伤他更重。”

    “本座没有答应助你!”百幻神君怒道。

    “这事可由不得你。”白圣君语气如常,这般应道。

    “本座虽死,却还不想灰飞烟灭!你为了东洲太平,为了世间的弱者,自己寻死便罢,可本座不愿死,也不想要为了东洲而死,你凭什么扯上我?”百幻神君道。

    “就凭你落在我的手上。”白圣君轻笑了声,说道:“你想不想助我,并不重要,反正这事,由不得你。”

    “都说白圣君行事霸道,但一向行事,好歹也讲究是非对错,你今日害我,可有对错可言?”百幻神君语气之中,难掩惊惧之意,当即出声质问,声音中充斥着骇意。

    “你真要讲是非对错?”白圣君笑了声,问道。

    “不错,你要救人,本是行善,为何不能救我,反要害我?”百幻神君厉声道:“你为了救世,而将我搭上,你算什么圣人?”

    “世人尊我圣君之名的,但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圣人。”白圣君缓缓说道:“但你若要讲究这一点,那就说一说你我之间的恩怨,倒也无妨。”

    “我与你无冤无仇,哪来的恩怨?”百幻神君道。

    “庄冥是我门下第十三位弟子。”白圣君应道。

    “……”百幻神君顿时沉哑口无言。

    “你依附在我那小徒弟的身上,是想取而代之,借他之身,而得重生吗?”白圣君语气淡然,不见怒意,只这般问道。

    “……”百幻神君一时之间,竟是不敢回应。

    “不知者不罪,但你却并非不知他的来历,可是即便知晓他聚圣山弟子的身份,却依然想要借他重生。”白圣君逆着寒潮,如闲庭信步,悠然说道:“你想害我白圣君的弟子,若放在外界,我一剑便直接斩了你,而今换个方式杀你,而且让你死得其所,既是风光而又显名正言顺,不正是很好吗?”

    “本座不想死!”百幻神君声音低沉,颇有咬牙切齿之意。

    “你如何就不明白眼下的处境?适才我便说过了,你落在我手里,无论你想是不想,无论你愿是不愿,其实都并不重要,因为这一切,由我来定,而由不得你。”

    白圣君这般说着,停下脚步,轻叹了声,道:“到了。”

    他声音落下,手中一扬,顿时剑光闪烁,凌厉无比。

    前方席卷而来的寒潮,却仿佛比剑光更为强盛。

    骨玉之中,刹那之间,寂静无声。

    纵然曾是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而且是已经触及了天门的极境真玄,百幻神君也不曾感受过这等强悍的气势。

    “这……”片刻,才听百幻神君出声,显得惊骇不已,连声音仿佛都带着几分颤动。

    “这就是上古天魔。”

    白圣君剑指正前方,面色凝重,说道:“已然超出真玄九印之上的界限,于六万年前,上古时代,便已铸鼎的强者,魔道的巨擘,聚合茫茫东洲之力才能将之镇压的魔尊!”

    而在他剑芒所指的前方。

    无比强烈的气息,席卷九天十地。

    茫茫虚空,似乎为之破碎!

    无形的锁链!

    大千世界的重量!

    尽数镇压在了前方!

    那是一尊极为巨大的存在!

    魔气滚滚,遍及亿万里所在!

    它上抵天穹,下踏幽冥。

    它巍峨高大,强悍无比。

    它的眸光,彷如两轮烈日齐升,令人不敢直视。

    它眸光所化的烈日,绽放的不是阳光,而是寒潮。

    它的眸光之中,深邃无比,蕴藏着极度阴暗的痕迹。

    似乎只看它一眼,便能够将任何修行人扯落仙道,而坠入魔道的深渊之中。

    “你来了?”低沉的声音,却仿佛响彻九天十地,具有着令人心中森寒的渗人之意。

    “来了。”白圣君含笑点头。

    “你要死了。”上古天魔的眸光,似乎洞穿了一切的真相。

    “快了。”白圣君应道:“不久之前,尝试剑开天门,而受大道反噬,寿元已是存留无几。”

    “既是临死,还不愿安度晚年?”上古天魔沉声喝道:“事已至此,还想来此送死?”

    “早死晚死,也就一年半载而已,与其继续苟活一年半载,然后躺在病榻上陨落,不若来此直面于你,和你战个痛快,斗一个酣畅淋漓。”寒潮滚滚,白圣君鬓发飘飞,衣摆飘扬,他视如不见,只淡然回应。

    “你全盛之时都杀不了本座,何况如今已是天谴加身的半残之躯?”上古天魔冷声喝道。

    “但拼了这具残躯,想必还能让你再受困百年。”白圣君道。

    “你这又何必?”天魔声音滚滚,传遍天地之间,沉声说道:“你以为镇压本座,便是积德行善?你这样的人物,应该知晓,这诸天万界的天道,是没有善恶的,那聚圣山的镇魔功德,不过只是东洲各地的灵气大势,经阵法聚合罢了!若真有功德,若真有善恶,若真的是仙道为正,魔道为邪,那么你又何至于为了开天门,沿仙道,而受了天谴?”

    “魔言惑人心,果然不错。”白圣君缓缓说道:“我虽将死,但信念坚如磐石,你动摇不了的。”

    “……”上古天魔,沉默片刻,终究出声厉喝道:“白圣君,你若敢出手,等百年之后,本座脱困,必屠尽你聚圣山。”

    “可是,眼下若不出手,在我死之后,无人镇压,于十年之内,你必脱困。”白圣君道:“待到那时,聚圣山一样不能存留。”

    “东洲必然不能存留,只是……”上古天魔出声道:“本座可以答应你,留聚圣山不灭,只毁尽东洲所有生灵。”

    “我修行一世,不受威胁,也不曾妥协。”白圣君往前一迈,剑光遍及九天十地,含笑说道:“我的弟子,也是一样的!今日,我让你多困百年,日后,他们可以让你多困千年,而后来的继任者,必将一代强于一代,在今后的岁月中,若有徒子徒孙能剑开天门,那么我的徒孙,将会代我斩你!”

    “白圣君,是你低估了自己,还是你高估了后来者?”上古天魔沉声说道:“莫说当今之世,便是在上古时代,大能辈出,仙神聚众,强者无数,惊才绝艳之士数不胜数,可在那等年代当中,单在真玄九印之内,古往今来,论修行造诣,与你相提并论的,也不过一掌之数。”

    “魔尊素来桀骜,视众生为蝼蚁,竟如此高看于我,着实难得。眼下在我将死之际,能受魔尊一声赞赏,死亦无憾。”白圣君闻言,畅然一笑,说道:“我不否认我很出色,但我相信世间的后辈,必将更加出色,在我心中,未来的时代,应该充满着更为耀眼的希望。”

    “可是东洲的各方,准备屠尽你聚圣山的人,在其中还不乏真玄九印。”上古天魔说道:“为了他们这些蝼蚁的安稳太平,你值得与本座拼死一战吗?”

    “值得与不值得,从来不是因为他们这一类人,而是因为整个东洲!只是不巧,他们这一类人,也在东洲之内罢了。”白圣君的剑,指向了上古天魔的双眸之间。

    “你想镇压本座,保住东洲,可执掌东洲的他们,却想要灭你聚圣山,你何苦在此阻挠本座脱困?”上古天魔的双眸之中,充斥着炽烈的火焰。

    “阻你脱困,是为东洲的所有生灵。”白圣君的剑,触及到了天魔的眉心,而他本身的眉宇,已经结了一层寒霜,但他的神色,依然平淡,出声说道:“至于你说的那些家伙,虽然算得是强大,甚至已到了真玄九印的境地,但他们均已自认前路断绝,疏于修行,一心只知勾心斗角,而我一向认为,他们都是没有了求道之念的废物,就凭一群废物,又如何能灭我聚圣山?”

    “那就等本座脱困,灭尽你聚圣山!”上古天魔震怒道。

    “你等不到的!”白圣君一剑刺入天魔眉宇,轻声道:“我会阻拦你,替未来的后辈,争取成长的时日。而不远的将来,他们将会在你脱困之前,将你斩杀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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