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经告诉我,你很崇拜nicolas,对吗?”

    不等她回答,他继续说道,“就算是为了现场观看nicolas的专访,你也不愿意陪我去吗?”

    这次他预留了很长的时间等她的回答,她嗫嚅着唇,却迟迟给不出答案。

    他眼里的光一寸一寸暗淡,就好像他心底的黑一厘一厘地蔓延。

    最终,他像败北的公鸡垂下了脑袋:“之前我那么希望,对你来说我更是段西安而不是什么nicolas,可现在、此刻、这一瞬间,我又是那么希望,对你来说我就是nicolas,是让你愿意推迟所有,就为了听一场演讲的nicolas。”

    他的头顶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干净的发被从窗闯入的微风吹得飘起,像蜉蝣似的。他的难过那么明显,迟迟不肯抬头,也不愿起身。

    姚东京猛然觉得自己是多么残忍,仿佛她是持刀的刽子手。爱与被爱的差距这么大,段西安只能任她宰割。

    她心有不忍,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又在半空停顿——她甚至不明白她伸出手来是为了什么。是想要安抚他?或者是想要推开他?

    整颗心好像被塞进卷成一团的毛线球里,被粗又绒的毛线缠啊缠,绑缚得紧紧的。有点闷,有点难受。

    不知过去多久,段西安终于站起身来。他蹲得久了,小腿有些麻,站起来后的短时间内有些颤。

    姚东京的目光顺着他起身的动作一起上抬,寻到他的脸。

    奇怪地是,他刚才阴云密布、怅然低落的神情无影无踪,只是面色淡然,全然寻觅不到之前那起伏情绪的踪迹。他甚至是微笑着的,薄唇微微上扬,眉心也舒缓着。

    只是眼中没有光。

    他在伪装自己。

    姚东京恍然想起在骆金银面前的自己。也是这样套上面具,假装欣喜、快乐和无虑。因为她很在乎骆金银,她想照顾她的情绪。

    所以……他也很在乎她,对吗?

    她木然望着他冲她微笑、摆手作别、推门离开。她紧紧收着拳,长指甲陷进掌心的肉,疼得她轻叫了一声,这才猛地松手。

    她很不安,很内疚。

    同时很想补偿他。

    第68章 七巧之灵

    回x市的第二日,姚春风便来电通知姚东京过几日要准备拜年。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姚东京还惊讶了一下,因为早在初八之前就结束了所有这些冗长的事宜。后来得知,原来是常居国外的表妹一家回国,这才临时安排了一家亲戚见个面。

    姚东京的舅妈是韩国人,舅舅和舅妈结婚以后便举家搬迁至韩国,逢年过节才会回国一趟。这次回来实属难得。

    但因为这一家子长年居住在韩国,姚东京和他们关系疏离得很,特别是和这个小表妹,几年见一次面的关系,自然谈不上亲昵。

    况且这位表妹比她小了好几岁。人都说三年一个沟,姚东京和她的小表妹之间何止一个沟,更何况这不是一般的沟,这是跨越了国界的鸿沟。

    因此姚春风提起这茬时,姚东京心里是不大愿意应付的,但面子工程还是得做。

    人就是这么虚伪的动物,不能任性不能自由,不能喜欢什么干什么,更不能不喜欢什么就拒绝什么。成年人就是得逼迫自己干些恶心自己的事儿。

    姚东京搭了计程车,决定先去s路的发如雪做个头,收拾下自己。

    发如雪是理发屋,名字挺俗气的,里头的理发师也挺俗气的。

    最常给姚东京剪发修发的是个烫了泡面卷的中年妇女,五短身材,微胖,眼睛小得很,声音也很男性化,粗得跟周迅似的。但人很和善,也很热心。服务业不就讲究个热情么,没人愿意花钱挨白眼。

    姚东京进了店门,那泡面卷妇女就喜滋滋地迎了上来,操着一口南方普通话:“来剪头发?”

    此时未过9点,因此店内冷清了些。

    姚东京张望了下四周或坐在沙发上挑指甲的洗头小妹,或靠在墙边对着镜子整理刘海的杀马特理发师,觉得还是这泡面卷看起来舒服多了,于是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泡面卷指了指其中一张靠窗的理发椅,示意姚东京坐下,又挥了挥手中的剪发围布,摇起细碎的尘埃。

    其实照姚东京这样的身份,实在不应该来这样的理发屋剪发。她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可神奇的是,到了想要理发的时候,她往往只能想起这一家理发屋来。

    或许是因为她平常去的那些美容美发店都趋于同化——统一的金碧辉煌,不谋而合的高大上,以及忙碌得不可开交的金牌造型师。

    那里修个刘海都要上百上千,为什么呢?因为每剪掉一根发,就耗费了大牌造型师的一滴心血。这些理发屋卖的不是服务,而是来此美发的那群非富即贵之人的自尊心和攀比心。

    那种地方去得久了,容易被疯狂飞涨的物欲逼得吐血三升,再来就是,钱包不断瘦身。

    这家发如雪地处s路偏僻的拐角,这条街本身就靠近郊外,来往人的交通工具最值钱的也就是桑塔纳。实际上四轮汽车都不多见,因为这条路窄,开车不如骑脚踏车方便。

    姚东京从前从不曾踏进这一带一步,会来这边理发全是因为张慧慧。张慧慧还是在校生,闲暇之时便和同学轧马路,后来发现了这家理发屋,便带着姚东京来了。

    那时候替姚东京理发的就是泡面卷妇女,一上来就问是不是要剪发,直截了当,理发途中也从不推荐乱七八糟的美发套餐,哪像那些美发店,客人一进来,理发师那一双眼就上下不停扫,总想着圈钱。

    修薄头发并不费时,姚东京眯眼小憩了一会儿,头顶便传来泡面卷粗粗的嗓音:“还是过年好吧?大鱼大肉好吃好喝的,我看你气色挺好的。”

    姚东京弯唇睁眼,矩形落地镜中映出她的容貌。

    果然如泡面卷所说,她唇红齿白,脸颊泛着浅粉的红晕,微微一笑脸就显得圆,苹果肌也很饱满。也难怪如此——她都已经多久没去打理酒店的事了。精神放空了,身体就轻松了。

    理完发,姚东京便下了楼。

    发如雪是二楼,一楼是鲜花店。店里有个穿豹纹的女人背对着她,正在挑选蝴蝶兰,最后她看中了一盆玫红的,走来收银台付账。

    两两便对视上了。

    姚东京先是一愣,而后便释然:x市说小不小,可说大也真不大。在市区转来转去的,也就是那么些人。

    她客气地笑了笑,踏下阶梯:“你也来这边?”

    安在音瞄了姚东京一眼,抬手撩了一把金黄色的长卷发,露出胸前雪白的半球:“我在这边有个套间。喏,过去一条街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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