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不得不承认,这法子一旦用得好了,效果肯定极佳。正如现在。

    李潇然显然也被挑起了兴趣。“然后呢?”

    “然后,太子就命人按照线索逐一的前去排查了。还别说,这么一查,太子还真就查出了不少事情!扬州的盐商和盐道的官员勾结,私吞盐税上千万两。还有人投机取巧,走钻空子贩私盐,从中谋取重利,林林总总加起来又是一大笔钱!我听人说,这许多钱加起来,差不多有咱们天凤王朝三年的赋税银子之多呢!而且呀,几名官员被查出来后,其他人人人自危,有些人直接悬梁自尽了,有的人老老实实交出全部家当只求自保,还有人舍不得银子的,妄图拖家带口逃跑,却被太子殿下的人给堵得严严实实。如此一来,罪加一等,就连家人都不得保全。现在整个南边天天都在算着还有几个人还没落马呢!”杨光远越说越兴奋,口沫横飞的。

    李潇然不爽抹把脸。“我问你这个了吗?我问的是我的事情的结果!”

    “哦,这个啊,第三天就查完了啊!其实就是王府里的二管事被人抓了妻女威胁,便利用手下的人看管刺客的机会,偷梁换柱将刺客给换了出来。王爷知道后大怒,当场砍杀了二管事,并将二管事一家都卖到偏远地方为奴去了。王爷还从二管事那里摸索出来一条线索,亲自带人去挑了南京城里的一伙贼人。”有了盐道上的大人物纷纷落马这等大事做对比,李潇然的这点事就不值一提了,杨光远说起来都有气无力的。不过看在自己主子对此听上心的份上,他还是强打起精神道,“世子您看,王爷他心里还是关爱您的。一听到您被欺负了,当即采取雷霆之势为您出头。要是换做我爹,他第一反应肯定是先揍我一顿再问事情缘由!”

    “小爷只是问问你事情的结果,谁叫你妄自揣度了?”李潇然冷冷白他一眼。

    如果还没看出来主子爷生气了,杨光远就不配跟着李潇然混到如今这个地步了。他连忙低下头:“是,小的错了,请世子爷责罚!”

    “要不是小爷现在不能动,你看小爷不打死你!”李潇然没好气的道,“现在和你生气都是给小爷找不痛快,你还不快滚?非得让小爷叫世子妃来揍你你才开心了?”

    别!

    世子妃可是武将出身,现在挺着五个月的肚子都能将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他哪里是她的对手?世子妃一巴掌下来,他半条命都得交代了!

    杨光远连忙一溜烟跑出去。“小的走了!小的现在就出去继续打探消息,世子爷您千万别和小的一般见识!”

    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眼看杨光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出去,秦明兰再度看向李潇然,正巧李潇然也抬起头来看她。四目相对,李潇然嘴巴一咧,冲她露出一口白牙:“那小子绝对不是去打探消息了你信不信?”

    “不打探消息还能干什么?”

    “找他媳妇了啊!”李潇然道。

    秦明兰嘴角一抽。这些天人家不停的来回奔波为你打听南边的消息,好容易将最新情况禀报了,你难道还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时间?心累了身乏了,去找媳妇依靠安慰是再正常不过的吧?就像你,现在不一样又往我这边靠过来了?虽然秦明兰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能安抚人的贤妻良母。

    休养了十多天,李潇然背上的伤口总算逐渐愈合,看起来不那么可怖了。但因为伤口太深太长,现在依然不能乱动,不过在床上爬两下还是可以的。

    眼看着这家伙又在自己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上了,双手把玩起她隆起的肚子,秦明兰抿抿唇。“现在南边肯定已经闹翻天了吧?”

    “是啊,真可惜咱们无缘得见,不然一定很精彩很刺激!”李潇然道,言语中的怅然显而易见。

    秦明兰扶额。“你信不信你现在要是在那边,王爷能一刀劈了你!”

    南边这些年一直是平王爷管辖的地盘。对外称是风调雨顺官民和合,每年往京城里交的银子也是足足的,皇上对此也是赞誉有加,为此没少赏赐自家‘劳苦功高’的兄弟。

    可是现在,太子过去才不到半个月,就一气抓出来这么多蛀虫,并挖出这么多银两,这简直就是在打平王爷的脸!

    身为一个上位者,如果连底下人这么大的动作都不知道,那他绝对昏聩无能,根本没有资格把控水草丰饶的南方。但如果他知道,但这些年却都并未横加干预,那就说明这事是他私心包庇的结果。而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只要随意揣测两句,再将话传到皇帝耳朵里去,他就不用活了!

    这么不对,那么也不对。平王爷现在是被推入了一个死胡同里,跟前还站着一个继续挥舞着大刀在南边继续挖银子的太子,只怕他如今活活咬死那个罪魁祸首的心都有了!

    那个罪魁祸首便是李潇然无疑。

    秦明兰猜得没错,现在平王爷已经快要气疯了!

    “孽障!那个孽障!”

    乒乒乓乓的声响从书房里传来,夹杂着男人的怒骂,就连天空中也仿佛浸染着浓重的怨气,叫人恐惧得不敢上前一步。

    李侧妃便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

    “王爷还在生气?”她问向守在外头的李渡。

    李渡点头。

    李侧妃抿唇,抬脚走到书房门口。“王爷。”

    “滚!”里头一声怒喝。

    李侧妃抿抿唇,从丫头手里接过食盒,轻轻推开门走进去。

    砰!

    前脚刚踏进去,一方雕着映日荷花的端砚立马飞过来在她脚边摔成碎片。李侧妃吓得脚下一缩,但马上又坚定的将脚给放了回去。

    “王爷。”慢步走过去,她将食盒放在书房里唯一完好的书桌上,“您还在为太子的事情生气吗?”

    “你说本王如何能不生气?”平王爷一拳重重捶在桌面上,“他打着来抓刺客的旗号,结果却行起了彻查盐务的事,这才几天功夫,就已经让他弄出来这么多事了!如今本王都已经没脸出去见人了!”

    李侧妃闻言低叹一声,从食盒里取出一碗汤。“王爷您其实又何必太过将此事放在心上?盐务上重重腐败,这是古往今来约定俗成的事,您便是再想肃清其中的弊病,他们下头的人有心瞒着您您又能如何?您只要问心无愧就好。”说着将绘着缠枝莲花的骨瓷小碗双手奉上,“从昨天开始您就没好好吃饭了,妾身亲手给您炖了一碗鸡汤,您赶紧趁热喝了吧!”

    “本王哪里还有心情喝这个!”平王爷别开头,“太子也是年轻气盛,人才来几天,就一下挖出来这么多人。他以为这些人是好对付的吗?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他难道不懂吗?当初我难道没想过要整顿他们?可是盐务上的事情,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里头的人大都是互相牵连的,一旦动了其中一个,那么其他人必定会受到殃及。难不成我要将他们全都端了?可我手下也没那么多人来替补啊!再者说,这些年我送去的银子还少吗?自打我来了这里,这盐税可是一年比一年交的多了!”

    “王爷您的苦心妾身明白,这些年您为了整个南边繁荣兴盛所做的事情大家也都看在眼里。盐务繁杂,您也是迫不得已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您一句做得很好了。您的苦处大家都心知肚明,肯定不会怪罪您的。”李侧妃忙道,又将鸡汤往他跟前推了推,“王爷您就别太担心了,就当是为了身子好,多少喝两口吧!”

    许是被她柔和的语调稍稍抚平了心头的烦躁。平王爷端起碗喝了一口,但马上又将碗一放:“都是阿潇那孩子!要不是因为他,本王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个尴尬的境地!”

    李侧妃摇头。“世子又哪里想到太子竟会借此机会发难?他们已经够可怜的了,无缘无故的被人追杀,妾身听说世子直到现在还起不来床呢!京城里的太后娘娘连同王妃肯定都已经哭得不行了!”

    “你在为他担心?”平王爷忽的转过头。

    李侧妃拿起帕子擦擦眼角。“可怜天下父母心。妾身只要想想,如果是阿默他们沦落到如此境地,妾身还不得过去照料,妾身这颗心都要疼死了!”

    平王爷闻言微怔。

    “哎!”

    忽而一声低叹,他又端起碗喝了一口。“罢了,也是本王过激了。其实这事又和世子什么关系?他们也是无辜的。”一口将一碗鸡汤饮尽,他大方的把碗往旁一推,“爱妃,你来给本王磨墨!”

    “王爷您这是要做什么?”李侧妃忙问。

    “事已至此,本王也没别的说的,但终归是要给皇上上一道请罪的折子。至于皇上看过后如何惩处本王,那都是本王应得的。”平王爷怅然道,捡起地上一张染了几滴墨的宣纸,小心将褶皱处铺平。

    李侧妃见状心疼得不行。

    “王爷您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您来了南边这么多年,所做的功绩大家都看在眼里。皇上是个明君,哪里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对您痛下狠手?您可还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呢!”

    “正是因为和他一母同胞,所以本王更不能拖了皇上的后腿!”平王爷毅然道。

    李侧妃咬咬唇,手上一用力,不小心将一柄上好的松烟墨给折断了。

    她干脆一把将墨条扔了。“王爷您这二十多年来为南边所做的贡献大家都心知肚明,即便皇上为了面子惩处于您,想必整个南边的百姓也都是不会同意的!妾身这就回家去,恳请父亲兄长联名为您写请罪折子,妾身就不信了,所有人都上书为您开脱,皇上还能如此狠心对您!如若不然,那他便只能失了南边士林的心了!”

    说罢,她当即转身就走,仿佛唯恐迟了一步事情就会有变。

    “爱妃,不用了!这件事哪里能牵扯上岳父的清誉,爱妃,爱妃!”

    平王爷连忙去拦,但奈何脚下横七竖八的堆满了东西,实在行动不便。等他走出来的时候,李侧妃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哎!”

    见状他又忍不住长叹口气,连忙对李渡吩咐道:“赶紧给本王换身衣服,再准备一车重礼,本王陪侧妃一道回娘家去。”

    “是。”李渡连忙转身去了。

    平王爷再抬起头往李侧妃消失的方向看了眼,旋即垂下眼帘。隐约中,仿佛有一抹堪称愉悦的光芒在他眼中一闪而逝。

    ☆、038 家贼难防

    平王爷终究没有随同李侧妃一道往金陵城里赫赫有名的李家去。

    等他收拾妥当出来的时候,李侧妃早已经坐上马车出府去了。平王爷连忙要追,却被等候在二门处的邹妈妈拦下了。

    “王爷,侧妃交代过奴婢,请务必劝您回转。此事本是南边士林自己做的决定,和您并无关系。您要是跟去了,难保不会被人揣测他们都是迫于您的威慑才不得不如此。再不然也该说你早和他们同流合污,没得将好好一件事又给整坏了。”

    平王爷眉头紧皱。“但如果本王不去,岂不是显得本王太没出息了,凡事都要靠个女人出头?”

    “王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侧妃嫁给您多年,一直蒙受您的恩宠,舅老爷姑奶奶们也都承蒙您多年来的照料。如若不然,李家哪里会蓬勃发展到今天的境况?更别提您这些年为南边做的贡献了。侧妃是心甘情愿为您去做事的,想必老爷还有舅老爷他们也都会义不容辞。这和王爷您有没有出息没关系,这是事关王爷您的清誉,还请您千万谨慎些。”

    一席话说的平王爷紧皱的眉头渐渐放平了回去。

    “既然如此,那好吧!”他犹豫着道,“不过这些礼物既然备下了,总不能又放回库房去。”

    “正好侧妃走得急,都没给娘家人带礼物呢!奴婢留在这里不就是等着打点这些的吗?王爷只管将这些东西交给奴婢,奴婢一定将东西完完全全的交到侧妃手上!”邹妈妈忙道。

    如此一来,这些便都是出嫁的女儿带回家去孝敬父母的,和他这个王爷无关了。

    平王爷满意颔首。“如此那就辛苦你跑一趟了。”

    “王爷您真是折煞奴婢了!”从未被他如此以礼相待过,邹妈妈吓得手足无措,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道,“奴婢也不过是做了奴婢应该做的。”

    平王爷点点头。“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你便直接搭了装东西的车一道过去吧!”

    邹妈妈忙不迭点头,赶紧跳上车便命人驶出王府。一直等到出了王府一条街的距离,她才抬头看看这两装饰华贵却并不过分显眼的马车,微微点了点头。

    不过七八日,南边士林集体为平王爷求情的联名信就被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与此同时,‘身负重伤’的李潇然也终于被人一路小心呵护着回到了京城里的平王府。

    “我可怜的孩子!”刚进家门,太后娘娘便一头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李潇然便泪如雨下。

    李潇然连同秦明兰都大惊失色。“奶奶,您怎么出宫来了?”

    “你这可怜的孩子都伤成这样了,哀家哪里还在皇宫里坐得住?要不是德州距离京城有几日的路程,哀家早就飞去那边看你了!”太后娘娘眼泪汪汪的道,一面在他脸上摸了一摸,一面擦了眼角哽咽道,“这去了半年,人都瘦了不少,可怜见的南边那些人都是怎么伺候的?你爹也是,他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吗?”

    其实在遭遇截杀之前,李潇然还真白胖了不少。但因为受伤之后各方面控制饮食,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动,他小爷又挑食,最终能入口的东西就没多少。才短短不到一个月,人就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不过,看着这个男人又熟门熟路的钻进太后娘娘怀抱里开始撒娇,秦明兰很是怀疑:这家伙不会是为了驳得太后娘娘的同情才故意狠狠饿自己几顿的吧?

    她这个想法在晚上就得到了李潇然的有力证实。不过现在,他人还在太后娘娘怀里,跟个没长大的婴儿似的,哭哭啼啼的又将路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各种添油加醋各种渲染,只逼得太后娘娘又掉了一滩泪。

    然后在太后娘娘的坚持下,他又脱下外头的衣裳给长辈们参观伤口,免不了又惹出来不少心疼的泪花。

    最后还是平王妃柔柔的调转了话题。“好了母后,潇儿他们今日才刚回,路上奔波了这些天肯定已经累了,就让他们早点歇着吧!现在既然人都已经回来了,咱们相处的日子就长了。再说了,兰儿现在都怀了五个月的身孕了,一路折腾到现在,别说她身子骨壮实,可这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也受不了啊!”

    太后娘娘仿佛这才想起秦明兰肚子里的孩子,连忙冲秦明兰招招手。“好孩子,你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秦明兰可没奢望太后娘娘真是想看她。果然,靠近了,太后娘娘的一双眼就跟黏在了她的肚皮上似的,一双手也在上头摸了半天,终于满意的收起了眼泪:“都说尖男圆女,哀家看你这肚子圆滚滚的,里头肯定是个男娃。阿秀,你说哀家说得对不对?”

    平王妃连忙含笑道:“母后您说得极是。方才儿臣第一眼看到她的最时也是这么想的。”

    太后娘娘方才可没顾着看秦明兰,她的全副心思都放在李潇然身上了。

    现在哭过了说过了,也从太医口中知道他的伤势恢复良好没有性命之忧,老人家才松了口气,又有心思对秦明兰关爱起来。但这关爱也不过是细细的询问了一遍她如今感受如何,肚子里的孩子如何,胃口如何,爱吃什么东西云云,一切都是和孩子有关的!

    如此和颜悦色的模样,比离开京城前爱理不理的简直强太多了!

    秦明兰都想感谢肚子里的小家伙给自己带来的好运了。

    不过,这一切也都是建立在自己怀孕的基础上。秦明兰不禁要想,人人都盼着她生儿子,但如果她到头来生了个女儿该怎么办?到时候太后娘娘会不会翻脸?会不会又摆出一张冷冰冰的面孔来对待她?那对于那个不受待见的女儿,她老人家又会怎么样?

    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什么苦都吃过,也什么人都见过,这点小挫折她肯定受得住,可是女儿呢?她可怜的小女儿,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小小年纪就被人这么无视,她稚嫩的小心肝该会被伤得多深?

    自打怀孕的月份越深,秦明兰发现自己就越来越多愁善感,越来越像个娘们了。要是给那些兄弟们看到,指不定会被他们给笑成什么样。

    但是没办法,她就是忍不住。

    幸亏太后娘娘出宫是有时间限制的。不过在王府逗留了小半个时辰,便有女官来请太后娘娘移驾回宫了。太后自然不肯,一刻钟后皇宫里的皇帝干脆也派了人来请。如此太后也推拖不得,只得又抱着李潇然抹了几滴眼泪,又对秦明兰叮嘱一番,才终于依依不舍的走了。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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