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顾虑你都不消有,我无有子女,你我所出则为长房。”莫问摇头说道。

    秦云见二人不知不觉说道了子嗣上面,心中羞涩,借故离去。不多时,端来清水请莫问梳洗,再端热茶请莫问喝水。

    虽然这些只是最为基本的,莫问却感觉很是温馨,男女婚配乃天经地义之事,一见钟情也好,轰轰烈烈也罢,都是将本来顺理成章的事情变的曲折,平平淡淡才能安恬舒心,朝夕相处互相陪伴才能将感情自彼此心中生根。

    无根则不长久,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一见钟情,随后轰轰烈烈的私奔,但由于无有感情基础,导致司马相如日久厌烦,滞外不归,由此可见一见钟情靠不住,轰轰烈烈不可求,似阿九那般安静的陪伴,无私的付出才是夫妻相处之道,可惜的是阿九被彩衣道姑送进了地府,要想再见只有晋升大罗一途,修行之路越往上越难,随后还有天仙,金仙,大罗三步,后两步不但需要苦修还需要机缘,再见至少也在数十年之后了。

    张家此番过来是抬了花轿来了的,进门之时恰恰遇到秦乡约送传旨官兵出门,这些官兵有心与莫问攀交却找不到借口和理由,听得张家来意立刻拔出刀来要砍杀他们,吓的张家众人落荒而逃,秦乡约抱了铜雁前去追赶,自张家手中索回了秦云的生辰八字。

    秦家被朝廷赐婚一事很快传开,道贺者络绎不绝,各县前来拜见者摩肩接踵,秦乡约疲于应付,虽然劳累却很是欢喜,这可真是天降的富贵,自末微小吏一举成为一等王侯。但欢喜的同时他心中也很是忐忑,自心中后悔不已,他并非没有见识的人,早就发现莫问和无名举止之中透着从容高贵,本该恭敬对待,结果却说僵闹翻,不知莫问身份之前失了礼数,得知莫问身份尊崇之后再去赔礼示好就变了味道,可是若是不去赔礼道歉则更加失礼。心中忧虑,进退两难。

    莫问不喜喧闹,青天白日也不能关门闭户与秦云长谈,便与秦云打过招呼,喊了无名起来,二人自后门溜走,前往山中躲闲散心。

    “师父,五叔先前在哪儿摘的果子?”无名随口问道。

    “自南国,此处没有。”莫问摇头说道,娶了秦云肩上就多了一份责任,只能回到上清观隐居,眼下这种情况也确实不适合游方行走。炼制丹药,参悟内丹修行法门,传授无名道法,这些都可以在上清观进行。末世持续多长时间尚未可知,保存灵气在上清观静观其变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时值荒年,人们都想法设法的获取食物,这山中有不少挖菜的妇人和孩童,由于长时间不得谷米只有野菜充饥,各个面目虚胖,腿脚浮肿。

    “这山中没什么可吃的东西,太乙山有很多果子,此时应该都熟了。”无名看着那些妇人和孩童。

    “那是末世来临之前,此时太乙山的果子也剩不下。”莫问摇头说道,言罢再度说道,“回道观之后为师为你打通大周天,开始传你法术。”

    “师父,末世不是不能练气吗?”无名疑惑的问道。

    “确实不能练气,但可做法,内丹练气法门暂不可用,只能靠吞食补气丹药补充体内灵气,好在炉火之术为师也有涉猎,回去炼丹于你,让你早些学有所成。”莫问说道。

    “谢谢师父。”无名欢喜的答道。

    二人行走之时发现下方洼地有一处湖泊,方圆有四五里,湖水清澈,时现涟漪。

    “师父,我好久没洗澡了。”无名说道,此时是酷暑时节,他没有灵气修为,无法通过呼吸控制体温,时常是一身大汗。

    “去吧。”莫问点了点头。

    “你也好久没洗澡了。”无名说道。

    “青天白日,成何体统。”莫问笑道。

    “一炷香的工夫就能洗好,一起下去吧。”无名撺掇。

    年轻的师父和年老的师父对徒弟的态度是不一样的,莫问授艺也好,传道也罢,从来都不严厉,在无名面前也不装腔作势,听得无名撺掇也动了心,与无名前往湖边,脱去道袍内衬,着牛鼻短裤下水。

    起初莫问以为无名是担心水里有水怪毒蛇才请他下水作伴,下水之后方才知道无名是个旱鸭子,不会游泳,无名日后是要独自行走江湖的,不会游泳终是隐患,于是莫问便耐心教他游水。

    悟性高学什么都快,不多时无名便能独自游水,不过由于水性不佳,他便不敢前往深水,只在水边扑腾,此时天热,水边的水草里藏有鱼儿,无名前去捕捉,每每落空,但他兴致不减,终于捉到一条一捺长短的小鱼儿,攥在手里冲莫问喊道,“师父,你看!”

    莫问此时正在深水洗头,听得无名叫喊,闭目凝神感知水下异动,片刻过后感知到大鱼游来,潜入水中抓出一条一庹长短的灰鳞大鲤,延气甩手将其扔向沙滩。

    无名仍然是孩童心性,见到大鱼急忙爬上沙滩将其摁住,唯恐它蹦回水里。

    “无名,下来。”莫问冲无名招了招手。

    无名答应一声,将那大鱼拖到远处,再度跳入湖中。

    “向前走。”莫问说道。

    无名虽然不知莫问此举用意,却如言遵行,小心的走向深水,待得水至脖颈处时莫问喊停。

    “不管身处何种情形,皆不可慌乱,慌则三魂不稳,乱则六神无主,本可想出逃生之法也因自乱心神而导致丧命。”莫问说道。

    无名此时只露了个头在水面上,脖颈以下全在水中,呼吸较之平时困难许多,听得莫问言语深深吸气答应一声。

    莫问以灵气激起一片水浪向无名涌去,无名眼见水浪袭来,下意识的闭眼闭气。

    “睁开眼睛。”莫问抬高了声调。

    无名闻言急忙睁眼,此时水浪已经到的眼前,将其冲的后退了几步。

    “遇到危险,常人通常会选择闭眼,此举乃闭目自障,掩耳盗铃,危险不会因为你闭上眼睛而消失,人在海水之中睁眼会感觉双目刺痛,但在淡水之中无碍,可以睁眼视物,只有将来者看个详实,才有可能找到克制它的办法,闭眼是大忌,会因此送命。”莫问趁机授艺。

    “知道了师父,再来。”无名主动走回原处。

    莫问再起一道水浪,此番水浪更高,无名努力强迫自己睁眼,但是在水浪冲到近前之后还是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师父,再来。”无名执拗。

    莫问赞许的点了点头,激起水浪消耗不了多少灵气,此举对无名大有裨益,必须让他习惯自水中应敌。

    多次练习之后无名不再闭眼,莫问又传授其闭气之法,无名闭气沉水,尝试自水下睁眼。

    莫问以灵气将周围的鱼儿向无名赶去,以此让他看到水族在水中是如何快速移动的。

    “单打独斗较为容易,但你日后少不得于千军万马之中冲杀,周围都是敌人,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心多用,你潜入水下,为师驱鱼群过去,这湖中多为青鲤,红鲤不多,你自鱼群之中寻出红鲤,将其抓到。”莫问说道。

    无名如言潜入水下,莫问向南游出一段距离,潜入水下,双臂平伸,灵气外延十几丈,以梳篦之法将水中鱼群逼向无名。

    无名自水下发现黑压压的一片大鱼向自己急速冲来,大鱼身后是被其搅动起的淤泥浑水,黑压压的很是骇人,哪里还顾得分辨红鲤,转身向岸边游去。

    无名尚未上岸,鱼群已然急冲而至,受惊之下大鱼纷纷出水跃上沙滩,场面好不壮观。

    湖中的异响和师徒二人的说话声将山中挖菜的农人吸引了过来,见到沙滩上的大鱼,惊怯的向湖边走来。

    无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见到有妇人过来,匆忙跳入湖中,冲那些妇人和孩童说道,“拿吧,拿吧,给你们。”

    灾荒之年,众人少见肉食,跳到岸上的大鱼小的也有十几斤,大的要过百,得到无名允许,众人纷纷过来拿取,与此同时用本地方言高声呼喊,召唤在附近觅食的邻居和亲戚。

    莫问此时心情甚好,眼见人多鱼少便潜至南侧如法炮制再次驱赶,这一次大鱼更多,做到了见者有份。

    “师父,不好,那妇人把咱们的衣服拿跑了。”无名冲莫问高喊。

    莫问闻声环顾远处,发现一戴了头巾的中年妇人一手拖鱼,一手夹着二人的衣物往东急走。

    “快去追回来。”莫问冲无名喊道。

    “我没穿衣服啊。”无名喊道。

    “为师也没穿……”

    第四百二十八章 无限风光

    “你穿了短裤。”无名说道,岸边人数不少,他怕羞。

    莫问笑了笑没有接口。无名见莫问此等神情,料定他是不会去的,无奈之下只得抓了两把水草围在腰间,蹦出水去前去追赶那偷衣的妇人。

    那妇人拖了条大鱼,虽然着急却走不快,眼见无名来追,急忙撇了偷来的衣物。

    “你这妇人好生可恶,得了大鱼还要偷窃。”无名冲那妇人喊了一句,捡起地上的衣物调头回来。

    莫问自草木遮蔽处出水,运转灵气烘干短裤,穿上了内衬和道袍,检查随身事物无有缺失,便携了宝剑与无名回返。

    回到秦府,秦家众人已然将饭菜备妥,只等二人回来。

    酒宴设在正厅,秦氏一家尽数到齐,莫问进门之后秦乡约站立起身,面皮泛红,不知如何与莫问说话。秦夫人有心缓和尴尬气氛,却也不知如何开口,毕竟在此之前她也并不赞同秦云嫁给莫问。

    “怎么回的这般迟?”秦云走过来相迎。

    “把门关上。”莫问冲秦云说道,言罢,带了无名入席,自坐首席,无名在右。

    “先前之事怪不得你们,二老请坐,我有话说。”莫问冲尴尬的二人说道,二人见莫问如此大度,既尴尬又感激,想要说些感谢的话却寻不到合适的言语,只能讪讪落座。

    “贫道请魏王赐婚只是为了与秦家和秦云长长颜面,眼下战乱四起,他日谁主天下尚未可知,这郡公一职怕是个烫手的山芋,这官做与不做还请岳丈仔细斟酌。”莫问冲秦乡约说道。

    秦乡约见莫问改了称呼,知道他大度宽怀不曾记仇,心中陡然一轻,起身说道,“一切但凭贤婿做主。”

    “我在此处住上三日,齐全礼数,三日之后秦云随我南下回返道观,这几日岳丈好生盘算,届时再做决定也不迟。”莫问说道。

    “是是是。”秦乡约连连点头。

    “父亲请坐下说话。”秦云关门回来,坐到了莫问和秦乡约中间的席位。

    “老夫也活了不少年岁,待人接物少有失礼之处,偏偏在贤婿面前言行失度,此时好生惭愧。”秦乡约间接道歉。

    “岳丈有后顾之忧,行事难免急切。”莫问摆手说道。

    莫问处事大度,没有追究之前的事情,更没有羞辱他们,如此一来秦家众人也就放下心来,推杯换盏吃了酒宴,饭罢各自回房。

    “请老爷收纳。”秦云将一张巴掌大小的方形红纸递向莫问。

    莫问知道这上面写的是秦云的生辰八字,抬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秦云今年十八,三月生辰。

    纳妾是没有交换头发一说的,也不需男方的生辰八字,不过为了表示对对方的尊重,莫问以笔墨在红纸另一面写下了自己的生辰八字,转而将红纸交予秦云,“你收着吧。”

    秦云看罢莫问的八字,疑惑的看了莫问一眼。

    莫问见秦云面露疑惑,疑惑的反望了一眼。

    秦云见状出言解释,“妾身一直以为老爷是修道有成,驻颜有术,未曾想这般年轻,如此算来老爷二十几岁便做了赵国的护国真人。”

    “你我不是外人,既成夫妻便不能让你一无所知,我祖籍晋国西阳县,十七岁时成亲,成亲之日胡人南下,家人尽数遇害,林氏新人被胡人抢走,我也身受重伤,后为仆人吴云所救,伤愈之后我们二人北上寻她,偶然之下拜入上清宗,学习法术武艺,后入西南蛮荒修行,出山之后任晋国东海王西席,而后辗转到了赵国,得赵国护国真人之位,带兵东征,换得赵国百姓五年减赋。我共有同门七人,妻子阿九乃同门道友,为异类修行,上清宗禁止异类弟子与人类弟子通婚,我们相好触犯了教规,阿九被困雪山三年,机缘巧合之下证位飞升,早些年已经前往地府任职。”莫问意简言赅的向秦云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虽然莫问轻描淡写,秦云仍然听得惊诧不已,在此之前她万万没有想到莫问的妻子是异类。

    “老爷救我可是因为想到了林氏?”秦云为莫问倒茶。

    “是。”莫问并没有隐瞒。

    “林氏至今音讯全无?”秦云问道。

    “多年之前我便寻到了她,那时她已经委身于胡人,衣食不缺过的很好,眼见木已成舟我便没有带她离去,多年之后再去看她,发现她已经为胡人生下了子女,由于我身为赵国国师,位高权重,那胡人多年不曾升迁,气怒之下迁怒于她,我前往将军府时她已被胡人虐打的乱了神智,我杀了那胡人,将她们母女带出,尽心治好了她的疯癫,未曾想她清醒之后无颜见我,将那女童扼杀之后自己也寻了短见。”莫问长出了一口粗气。

    秦云闻言抬手抚向莫问手背,到得中途微微犹豫,犹豫过后还是抚上了莫问的右手。

    莫问见秦云没有因此心生妒意,心中很是满意,转头看向秦云,发现秦云的眼神极为柔善,越发感觉自己不曾看错人。

    “始于爱屋及乌,却不止于爱屋及乌。”莫问说道。

    秦云很是聪慧,自然听得懂莫问的言下之意,“妾身无有老爷这样的坎坷经历,父亲虽是小吏,衣食却从不短缺,也不曾受过甚么苦,生平受的最大委屈就是被凉军抓了去,未曾想因祸得福,遇到了老爷。”

    “当年寻找阿九之时我曾与其他教派的道人和僧人发生了冲突,树敌不少。前段时日又与南海和东海龙族交恶,他日若是见到寻仇争斗,你不要太过惊慌。”莫问说道。

    “龙族可是行云降雨的龙王?”秦云的好奇多过忧虑。

    “正是。”莫问点头说道。

    “老爷能够敌得过它们?”秦云睁大了眼睛。

    “龙王不曾打过,不知能否胜他,龙子倒是交过手,不曾落败。”莫问笑道。

    “老爷如此能耐,想必成仙登天之日不远。”秦云小心的探问。

    莫问闻言转头笑着看了秦云一眼,“放心就好,数十年间不会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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