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很是。”四公主大半都是心病,此时有些了力气,病歪歪地躺在床上,叫夷安也跟着自己并头睡,这才带着几分怨恨地说道,“父皇既然不在意我,我何必在意他呢?!”

    “这话说的明白极了。”夷安笑了笑,与她含笑道,“左右不必咱们如此,记在心中就是了。”前头有薛皇后遮风挡雨的,有她们什么事儿呢?

    “我心里不平,实在受不住!”四公主顿了顿,又想到该报的仇薛皇后都干的差不多了,也觉得无力,摇着头说道,“此后,父皇与我,只做路人就是。”心凉了,她就热乎不起来了,乾元帝不在意她,她也不在意这个父亲也就是了。

    “你照顾我,可误了你的事儿没有?”四公主突然一惊,抓着夷安的手急声问道。

    “并没有。”夷安心知她说的就是赐婚之事,便微微摇头。

    四公主这才松了一口气,嘴角动了动,趴在夷安的身边,轻声道,“要不,我去收拾她?”这个她,就是韦家那个小姐了。

    “不必,倒显得我看重了她,她得了脸了。”夷安脸色淡淡的,轻声道,“这时候,也不该咱们出头。”

    萧翎在外头,不就是干这个的么。

    “可是……”四公主正要说话,却听见外头传来了脚步声,正要抬头看看,却见一个英俊的青年不顾规矩的闯了进来,一股风似的冲到了四公主的床前。

    “哎哟!”长安县主正探头探脑地看,就叫一股子力气从床上扒拉下来了,滚了几圈,叫两个宫人抱着在厚厚的毯子上滚,好容易停住了,正要大怒,却见那青年一把将床上的四公主抱起来,紧紧地搂在怀里,力气大得仿佛要把小姑娘揉进身体里。

    见陈朗将头埋在四公主的脖颈里,眼泪滚进去,夷安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地爬起来,往外头去了。

    她看见了陈朗脸上,恐惧失去的那种表情。

    “方才,咱们看见什么了?”阖上宫门,听着里头四公主“哇”地一声哭了,夷安抹了抹眼角,这才挑眉与身旁的宫人笑问道。

    “县主不是叫殿下休息,咱们也回宫么?”在宫里的人,自然是聋子瞎子,此时便急忙回道。

    “叫长宁一个人好好儿休息吧。”夷安笑了笑,见众人皆点头,这才浩浩荡荡地带着人往自己的住处去,走到一半儿,就见那御花园中,正有一个宫女在与项王妃对持。

    此时已走到面前,夷安微微迟疑,这才继续前行,走到了脸色平静的项王妃的面前,就见她的对面,那宫女正是乔莹,想着她与三皇子项王的首尾,便忍不住皱眉,淡淡地说道,“王妃何必在此处蹉跎?”

    项王妃刚卖了夷安一个人情,此时也笑道,“不过是瞧着风景正好,谁知晦气转眼就到,竟污了我的心情。”

    乔莹看着眼前一身奢华尊贵的项王妃,心里拧着劲儿的疼。

    若有身份,她才是该光明正大的项王妃,何必到了如今,还只能在管妃的身边做个宫女呢?

    她可是凤命,是要做皇后的。

    看着眼前这两个高高在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女人,乔莹心中就生出了痛恨来。

    “再看又如何?”乔莹眼角带着几分怨毒,见项王妃冷眼看来,顿了顿,竟敷上了自己的小腹,带着些得意地说道,“我有了项王的子嗣,王妃,如今你的心情,可还好?”

    再是正妃,没有子嗣,也不过是她脚下的踏脚石罢了。

    “项王府里头儿子多了去了,多你这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项王妃见乔莹的脸色僵硬了,微微一笑,雍容到了极点,温声道,“若是你愿意,也可入王府,看在你服侍王爷多年,又得力的份儿上,我提拔你做个通房,来日生了儿子,也好叫王爷高兴高兴,对不对?”

    她的眼角眉梢都带着轻慢,翻着自己的双手淡笑道,“只是王爷还未与我说起此事,要不,本王妃与你做个报喜鸟儿?”

    “你!”乔莹哪里见过这样的人,想到管家,自己的嫡母对他们这些庶女只知道与父亲吵闹,因此夫妻离心,断断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平静地听着别的女人要给夫君生孩子的,一时气得浑身哆嗦,却还是咬着牙低声道,“你在王爷的面前装贤良,算什么呢?你不是他心上的人,难道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么?!”

    见项王妃含笑,平静地看过来,她指了指自己,带着几分恶意地说道,“他在你的身边,可是王爷的心,却是我的。”

    “他的心是你的,正妻,却只是我一个。”项王妃对真爱不感兴趣,此时不耐烦与蠢货说话,见乔莹呆住了,这才不耐地说道,“就算你这个儿子生了,也要叫我一声母妃,算什么呢?识相的,回去,与王爷说些好话,不然一个宫女竟宫中产子,也拖累了王爷的名声。”

    她见乔莹呆呆地看着自己,这才温声道,“与母妃身边的宫女有首尾,这是秽乱后宫,你想叫王爷,受千夫所指?!”

    这话有些厉害,乔莹的脸顿时就白了。

    “回去吧,去求母妃,求王爷,没准儿给你条活路。”项王妃说了,转头见夷安沉默地看着自己,心中一叹。

    项王,宠爱的竟然是这样的蠢货,可见自己也是一路货色。

    长安县主是薛皇后最亲近的人,这乔莹大咧咧的在她的面前说有孕之事,不是送了天大的把柄往薛皇后手上去?哪怕项王妃如今只想抱薛皇后的大腿活命,然而却又有点儿可怜项王了。

    真是人傻心高,作死的节奏。

    再想想拿项王当天神,出嫁前日日叮嘱自己好生“辅佐”项王的父亲,项王妃就忍不住嘴角一抽。

    难度太大,王妃真的做不到啊,如今,她就想安安分分地夹着尾巴做人,日后清算,薛皇后看在自己老实,饶了自己一家。

    “你给我等着!”乔莹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呢?被挤兑得说不出话来,又见夷安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仿佛是要抽自己,又觉得脸疼,忍住了心中的怨毒,转身走了。

    “她心中有毒计,叫我心寒。”项王妃见夷安看着乔莹的背影,这才淡淡地说道,“她有一个嫡姐,平日里与她素无瓜葛,她的一句话,却叫那嫡姐嫁到了火坑里。”

    乔莹简直坑死了自己的姐姐,管家如今已经将她的嫡姐嫁到了烈王府给了萧城,那是个什么玩意儿谁不知道,嫁了这样的人,谁还有好日子过呢?

    “她的那个姐姐,是我闺中的好友。”项王妃顿了顿,脸上露出了苦笑,却不知夷安是否知道乔莹的出身,到底不是一个要卖夫君的人,因此忍住了不说。

    “烈王府,确实不是一个好地方。”夷安淡淡地说道。

    “你知道她的出身?”项王妃一惊,见夷安不知可否,目光落在了远处,并不看着自己,不由摇头,低声道,“要保守的秘密,叫人全知道了,自己还在使劲儿,实在可笑。”

    ☆、第109章

    项王妃真觉得没有活路了。

    这种自家沾沾自喜,其实人家门儿清的感觉实在太糟糕,简直就是在耍猴儿。

    项王妃想到小时候见耍猴儿的进府,自己用居高临下的感觉看猴子的笑话儿,还呱唧呱唧拍手赏了两个桃子,看了看此时一脸镇定的长安县主,心情真是特别为难。

    她现在就跟猴子一样愚蠢。

    “原来,县主知道。”项王妃强笑了一下。

    “王妃对我没有恶意,因此我才说了这些,不然……”夷安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却不再说话了。

    项王妃明白眼前这女孩儿的意思。

    自从大婚,她一直在勉力侍奉薛皇后,与项王说起缘故的时候,不过是说要为王爷讨好皇后,日后许叫皇后青眼。其实究竟为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想活着,想一家子都活着,不想跟项王的船一起沉了。

    “我明白。”项王妃顿了顿,见夷安一张清媚的脸仿佛能够发光,想到京中的传闻,心中一叹,顿了顿这才低声道,“清河王赐婚之事,我会试着与王爷谏言,求他不要继续。”

    她只望夷安记得她的好处,日后能给自己一条活路,想到这里,项王妃脸色就有些灰败,喃喃地说道,“县主不知道,我娘家最小的幼弟才两岁,白胖胖的,对谁都笑……”她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

    结党皇子,成则未必风光,古言兔死狗烹,败则一家子铁定都去死。她想不明白父亲已经位极人臣,为何还不满足,要拿一家子的性命去赌这场看不到希望的富贵。

    哪怕把太子拉下来,薛皇后手里还有秦王,那是皇二子,素有军功,名震青海,又哪里是项王比得了的呢?

    非嫡非长非功,项王一开始,也不过是白日做梦罢了。

    “阖家平安,才是王妃心中所愿,我明白了。”夷安见项王妃捂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心中生出感慨,低声道,“谁家不是这样希望呢?”她摇头笑道,“至于赐婚,王妃不必谏言。”她不会把自己头上的事儿放在别人的身上,想到韦家,夷安有些皱眉,却还是目光发冷。

    “多谢你。”项王妃沉默了片刻,却也知道过犹不及,对夷安笑了笑,这才转身走了。

    她走了没有多久,夷安就听薛皇后的宫中召唤,心中疑惑,她举步便往宫中去,一进宫门,呆住了。

    一个容色清冷妍丽的青年,默默地立在薛皇后的面前,转头看来,眼睛都亮了。

    “夷安。”萧翎轻声唤了一声。

    “他与我说,想要见见你,难得的诚实。”薛皇后是听说清河郡王打着不同的旗号上了一家又一家的门的,据说宋国公看见这美青年就头疼,见萧翎一双狭长的眼睛不错眼儿地落在夷安的身上,心中也感慨这小子是皇家难得的痴心人。

    烈王那么个败类,竟然能生出这样的儿子!

    正欲说些什么,她却见这青年已然大步走到了夷安的面前,见她容颜憔悴,带着几分心疼地轻声道,“你瞧着不舒坦,宫中……”他知道四公主大病的,就有些心疼,默默地从怀里翻出了一个纸包,取出了一块蜜饯喂进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夷安的嘴里,轻声道,“你都瘦了。”

    薛皇后嘴角一抽,冷眼看着这小子沉默地表达了一下关于夷安为什么瘦了的不满。

    这是抗议没给他媳妇儿吃饱饭呐!

    “是我吃不下。”夷安见薛皇后这是要抽萧翎的节奏,顿时咳了一声,拉了萧翎一同坐下,见他默默地牵着自己的衣角,这才有些不自在地与似笑非笑的薛皇后说道,“阿……王爷关心则乱,难免口不择言。”见薛皇后挑眉看着自己,她脸上一红,这才厚着脸皮说道,“不过,这宫中的点心少了些,姑祖母多摆些了,叫王爷瞧着安心了,就没有如今之言了。”

    “长宁如何了?”薛皇后可不会跟小辈对嘴,这才问道。

    长安县主想了想把自己扒拉到地上的家伙,深沉地说道,“该大好了。”

    “罗家那丫头的赐婚,已经成了。”薛皇后温声道,“不必你开口的,同安王世子妃与我求见,说的就是赐婚之事,我就与她说了,说来得晚了,我家的夷安已经提了。”

    这就是卖了同安王府一个人情,实在划算的紧。薛皇后说完这个,见夷安抿嘴笑起来,便笑问道,“你们两个倒是极好,不然,也成亲了算了。”她一边说,一边仿佛漫不经心地抬手喝了一口清茶。

    清河郡王的眼睛顿时亮了。

    “这个……三姐姐还没有成亲。”夷安扭着手指小声说道。

    郡王的眼神十分失望,连头都耷拉了下来。

    薛皇后哪里不知道这个呢?说这话,就是要看看萧翎这张失望的脸报方才的一箭之仇,见清河郡王整个人都昏沉沉的,她只当看不见,这才与夷安继续说道,“这宫中如今乱糟糟的,你不喜欢,就回家去。”见夷安看着自己欲言又止,她摆了摆手,这才继续说道,“有淑妃与德妃,无碍的。至于小七,”她迟疑了些,这才慢慢道,“叫他这段时候,跟着我吧。”

    七皇子学东西很快,薛皇后觉得很不错,想着亲自教导。

    夷安自然是没有意见,萧翎想到熊孩子终于不用出现,嘴角就露出了一个有些轻快的笑容。

    “我听说,敬王府里的昌平郡主,十分喜欢与人聚饮?”薛皇后话锋一转,见夷安皱眉,便摇头笑道,“不过是个郡主,并不放在我的眼里,只是前儿三公主与我传话儿进来,说到这个昌平与项王交情很不错。”她顿了顿,摸着手腕上的数珠淡淡地说道,“敬王妃入宫与我告罪了,我瞧着也可怜,想着松松手,给她个恩典。”

    “什么恩典?”夷安急忙问道。

    “京中多事,就去地方。”薛皇后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我给她夫君赏了个出身,送到外地历练几年,也就是了。”

    敬王妃素来对自己恭敬,薛皇后也不欲为了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与敬王府生出嫌隙来,毕竟敬王是宗室中难得与她交好之人,又将自己的兵权给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寒了敬王的心,就为了这个,她就不会叫昌平郡主跟着被牵连。

    “看在她父王的情分上,我饶了她。”薛皇后有些漠然地说道。

    换个人试试!

    夷安心里一松。

    “敬王妃又说你家的那个堂兄不错。”薛皇后见夷安眼角一动,这才有些兴味地笑道,“我要赐婚,只是敬王妃说不必。”

    “我三哥还是个白身,赐婚……”夷安便低声道,“太过惹眼,况郡君退婚了四次,若赐婚,闹得满城风雨,旧事重提人人议论,吃亏的反倒是郡君了。”大张旗鼓的,不过是与人谈资。

    “既然如此,你们家多费心,不要委屈了阿真。”薛皇后闻言便点点头,这才继续道,“你母亲,我素来信得过,只是你那堂兄的生母,”她冷笑了一声,沉声道,“叫她放明白点!若叫阿真吃了委屈,寻常这可不是玩笑。”

    凭萧真,于宋衍可算是下嫁了,薛皇后是知道宋家二太太的些许事的,就很不喜欢,不过是看在萧真真心喜欢方才没有阻挠,此时见夷安应了,便叹气道,“我对敬王府素来另眼相看,若是在我的手上吃了委屈,心里不忍心。”

    “我三哥的性情最端肃古板,哪里会叫郡君吃委屈呢?”夷安便笑道,“不是他真心喜欢的人,他也不会急着求母亲提亲。”

    “若真是如此,倒是良缘。”薛皇后听了这个,倒还放心些,见夷安转头正与萧翎微笑,心里就畅快许多,正要说些闲话,却听见外头有响鞭传来,眼角一动,见夷安脸上一沉,薛皇后不由笑起来,却只对着身边的宫人使了一个眼神,见那宫人往后头去了,这才正了正自己的身子,见乾元帝大步流星,意气风发地进来,不由颔首道,“陛下来的正好,本宫正有话与陛下说。”

    “什么话?”乾元帝满脸喜色,见萧翎也在,正对这小子露出了一个傲然的笑容,听了这个,就有些不快。

    “华儿珍儿,到底是陛下倾心疼爱过的孩子,只是陛下如今,为何无情?”薛皇后目中闪过了一丝痛心,叫乾元帝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继续说道,“这几日,我招了她们姐妹到我的宫中质问为何惹陛下不快。”

    “质问?”乾元帝冷笑了一声。

    简直就是唬傻子,真以为他不知道,皇后这是心疼,叫了她们来享福么?!

    “可是却见这两个孩子遍体鳞伤,说是陛下打的。”薛皇后这话说的是很不亏心的,华昭仪姐妹从跪在她的佛堂,浑身的伤都拜乾元帝所赐,这种叫托付终生的夫君往死里抽的日子过得自然是生不如死,只是薛皇后就是想叫这姐妹俩尝尝二公主当年吃过的苦头,如今也不在意,见乾元帝最近不肯“宠幸”这姐妹俩了,便好心地添了一把柴,温声道,“有什么不能好好儿说呢?瞧在过去的情分,陛下别与她们姐妹为难了。”

    “原来,还懂得告状!”乾元帝脸色阴沉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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