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铁虎重病见不上最后一面,方辉带着春妮跟段冬子日夜兼程地赶路。

    到的时候,正好是傍晚。春妮看到门口没挂白灯笼,悬着的心稍缓。

    也顾不上问门房,一行人急匆匆地进了家门。到了堂屋,就见铁虎正坐在上首吃饭。

    方辉看着铁虎气色不大好,但却不像是大病痊愈的样子,当下有些费解:“祖父,你、你不是重病吗?”

    铁虎将酒杯放下,看着三人风尘仆仆的样子道:“坐下来一起吃饭吧!”

    春妮对铁虎太了解了,若不是家里出了大事绝对不会用这种方法将他们叫回来。

    铁虎叫了婆子添上碗筷:“吃完饭再说。”省得说完了,春妮跟段冬子饭都吃不下了。

    也是没办法,若不然他才不会叫了春妮跟段冬子回来呢!

    春妮说道:“爹,你不说是什么事,我吃不下。”总感觉,有啥不好的大事发生。

    “你不吃,冬子跟辉儿也要吃。”早知道,应该写信跟奎子说清楚情况。这样,也不用方辉跑一趟了。

    食不知味地吃完了一碗饭,春妮就问道:“爹,我吃饱了。爹,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吧?”

    等段冬子跟方辉都吃完饭,铁虎才朝着春妮说道:“我告诉你,你可千万要挺住。”

    春妮心头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铁虎叹了一口气说道:“鸿郎只剩一口气了,就等着让你们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春妮听完头一栽,晕了过去。

    段冬子颤巍巍地说道:“爹、鸿郎虽断了一只胳膊,但身体一直好好的。好端端的怎么会、会……”

    哪怕再厌恶段鸿郎,可这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呀!听到他要死了,心里又如何不难过。

    铁虎没有说话。

    段冬子见状又问道:“爹,是不是他恶性难改,又跑去赌钱然后被赌坊的人打成这样了?”若是如此,那也是他活该了。

    事情的经过他不想说,实在是丢人现眼。铁虎朝着傅氏说道:“你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你爹吧!”

    傅氏很是无奈,可铁虎的吩咐她又不能不听:“是韦氏与人有私情,然后被二弟抓了个现行。他跟对方打起来,对方失手将他的头打破了。然后,二弟就一直陷入昏迷之中了。”也是铁虎说要让春妮跟段冬子见他最后一面,所以这些天都是用的人参吊着最后一口气。若不然,段鸿郎已经就去了。

    段冬子宁愿段鸿郎是赌钱被人打死,也不愿儿子是这样的死法。不仅窝囊,还丢人。

    春妮醒过来正好听到这话,当下差点跳了起来:“你是说是韦氏那贱人害死了我的鸿郎?”

    傅氏轻轻地的点了下头。

    段鸿郎当年被人砍掉一条胳膊,虽没性命危险但身体也是受了重创。到了乡下他觉得苦闷总是喝酒消愁,没两年就将身体给掏空了。韦氏日日独守空房,再看着段鸿郎总烂醉如泥的模样,越来越瞧不上他了。

    韦氏年轻时候就长得漂亮,若不然段鸿郎也不会非她不娶了。后来段鸿郎输光了家业,她被迫跟着去了乡下,但她也没怎么下地干活。虽三十出头但风韵犹存,加上她还爱打扮,勾了不少男人的眼。其中段家村那屠户段石柱对她,就尤为痴迷。

    这段石柱别看只是屠户,但家里有三十亩地还在镇上买了个铺子,手头有两个钱。春妮跟段冬子去了桐城,再没人贴补段鸿郎一家,导致他们以家日子过得艰难。

    段石柱看出韦氏贪便宜的性子,不仅经常给她免费的肉吃,还时常送她朱钗银簪什么的。一个有心勾引,一个寂寞难耐,两人很快就勾搭上了。

    虽然段鸿郎不中用,可他有个当主簿的亲哥。所以两人虽然勾搭上了,但因为有所顾忌,两人也是偷摸着来往。

    可这种事就会上瘾的,特别是韦氏正是如狼似虎的年岁。一直苦守着还无妨,得了其中滋味哪还忍得住。正好段鸿郎喜好喝酒,韦氏就经常给他买酒喝。等他醉得不省人事,就跑出去跟段石柱厮混。

    春妮咬牙切齿地问道:“多长时间了?”听着,就不像短时间内的是。

    傅氏看了一眼春妮垂下头,轻声说道:“两年多了。”妻子跟人私通两年都没被发现,可见段鸿郎这丈夫做得有多失败。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段鸿郎并没有戒赌。他手里有钱,就去村尾跟那些闲汉耍钱。那日耍钱输给了村里头一个无赖,没钱给那无赖就说让韦氏陪他睡一觉这债就一笔勾销。段鸿郎听了要跟他拼命,结果这无赖就将韦氏跟段石柱的事说了。

    段鸿郎嘴上不相信,可到底还是起了疑心。后来韦氏打酒给他喝,他就没喝。然后,跟着韦氏出了家门。然后,就看见韦氏一见段石柱两人就滚成一团。

    儿子被戴了两年多的绿帽子,最后还丧命。春妮当下放声大哭:“我的鸿郎,我可怜的鸿郎。”

    段冬子也恨得不行,赤红着双眼说道:“那两个畜生现在在哪里?”他现在恨不能提刀将这两个东西宰了。

    傅氏忙说道:“已经被收监了。爹娘,你们放心,我们不会放过他们两人的。”

    铁虎瞧着女儿女婿如此悲痛,也难过得不行:“别哭了,鸿博如今正在段家村守着鸿郎。你们去段家村,看他最后一面吧!”段鸿郎就剩下一口气,也就没再瞎折腾将他带回县里了。

    傅氏也去了,倒是铁虎留下来了。他受不了那场场面,就留下来照料几个孩子。

    春妮看着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段鸿郎,扑上去放声大哭:“我的儿,我的儿呀!”

    段冬子眼泪也刷刷地落。

    段鸿郎当晚他就走了。

    知道段鸿郎去了,春妮哭得晕厥过去了,根本无力操持段鸿郎的身后事。鸿博跟县令请了七天假,然后与傅氏一起操办段鸿郎的丧事。

    为了安抚春妮跟段冬子,段鸿郎的丧事办得还算体面。

    发丧这日铁虎到了段家村,也来送了段鸿郎最后一程。

    丧事办完,鸿博劝春妮跟段冬子随他们一起回县城。

    段冬子擦了眼泪说道:“老大,等你弟弟头七过了,我再跟你娘回去。”

    春妮却是说道:“回去,回哪去?我就在这里守着鸿郎,哪也不去。”

    鸿博神色黯然。她娘这是怪他,没照料好段鸿郎了。

    傅氏气得脸都涨红了。丈夫已经做得够多了,却没想到婆婆还怨上他们了。

    铁虎叫了鸿博夫妻出去,然后语气不善地看着春妮说道:“段鸿郎是被韦氏害死的,你冲鸿博发什么脾气?”

    段冬子忙说道:“爹,春妮没这个意思。她就是太伤心,有些口无遮掩。”这事再如何,也怪不到大儿子身上。

    春妮此时被悲痛迷了心智,所以说话也特别冲:“爹,若不是你跟鸿博逼着我去桐城,我的鸿郎也不会死。”

    段冬子吓了一跳:“你胡说八道什么?”怪鸿博也就罢了,左右是他们的儿子,受点委屈也无妨。可铁虎却不同,那可是她爹,是家里的支柱。

    铁虎听了这话,气得一巴掌扇过去。春妮白皙的脸,立即现出五个手指头。

    自小到大,铁虎从没打过她。当下,春妮就被打懵了。

    段冬子看着气得发抖的铁虎,瞧着不对忙走上前扶着他。不过,却被铁虎甩开了。

    段冬子说道:“爹,你别生气,春妮脑子迷糊了胡言乱语,你别搭理她。”

    鸿博听到动静不对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看着气得脸色铁青的铁虎,忙将其扶到椅子上坐着。

    铁虎指着春妮说道:“你怎么有脸将段鸿郎的死怪罪到我跟鸿博身上。鸿郎之所以会横死,都是你们夫妻害的。当年我不同意他跟韦氏的婚事,两人就私相授受珠胎暗结。你们松口同意这门亲事,我却不答应。记得我当时是怎么跟你们说的?我说韦氏品行不端不能让其进门,哪怕怀孕了也只能为妾,若不然以后就是害了鸿郎。可你们呢?你们有听我的吗?”

    当日铁虎确实说过这话。只是夫妻两人都觉得既孩子都有了,只能让韦氏进门了。若不然韦家闹起来,鸿郎可得吃官司。至于铁虎说的让韦氏为妾,两人都觉得是气话,庄户人家没有纳妾这种事。

    铁虎说道:“你知道我为何当日在他们成亲后就将他们分出去?除了怕韦氏败坏我们铁家的家风,还想让鸿郎自力更生。在外面吃了苦头,就能知道生活的不易。结果呢?你们生怕他吃苦受罪,给他们买房子买铺子。让他什么都不用干,就能衣食无忧。也是因为这些产业没他一点力气得来得太容易,他才会轻而易举就将身家抵押在赌桌上。将家业输光以后不仅没反省,反而变本加厉想从你们身上捞钱。”

    说完,铁虎指着春妮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去桐城?那是因为我不想你因为段鸿郎这个不孝子而闹得跟鸿博母子离心,等老了以后无人看顾。你若不是我女儿,我管你去死。”

    鸿博一边给铁虎顺气,一边说道:“祖父,娘平日最孝顺你了,这个你是知道的。她现在只是太伤心了,心里难过乱说一通。”

    铁虎虽然上了年岁,但脑子清醒的很:“她不是伤心得胡言乱语,她是一直觉得我对段鸿郎太无情。可她不想想,我若不狠心,这一大家子就得被段鸿郎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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