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春知看见了秦嘉铭。

    路过头等舱的时候,她就看见了,他戴着鸭舌帽,黑框眼镜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耳垂上那颗痣暴露了他。

    春知认得他,不单单靠那颗痣,他的耳垂外轮廓比耳廓小一半,耳骨距离耳廓也比常人小,记得他的细节就像记得一日叁餐一样。

    只可惜秦嘉铭没看见她,和以前一样,他在万众瞩目之间,而她是台下芸芸众生里的一个。

    现在更甚,他是小有名气的明星,她只是一名普通的设计师。

    空姐说着注意事项,春知一直在走神,直到飞机起飞,她还惦念着秦嘉铭,旁边的乘客说要去厕所。

    春知站起来,那人借过的时候顺手摸了一把她的屁股。

    春知反应过来一把揪住了那只咸猪手,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大爷。

    老大爷登时大怒,骂骂咧咧,引来不少侧目。

    春知被他的无理取闹吓到了,想起了好友玲子说遇到坏人一定不能怂,认怂就会不了了之。

    春知深吸了一口气:“你个老不要脸的东西,我年纪跟你女儿一样大,你还下得了手,在外面猥亵别人家闺女,不怕遭报应吗!”

    老大爷破口大骂,什么脏话都出来了,祖宗十八代的问候,还动手动脚,伸手扯住了春知的衬衫领子,幸好工作人员及时制止了。

    春知和空少协商要报警,其他乘客也指着老大爷大骂不要脸的老东西,一番吵闹终于平静了。

    老东西被言辞警告闭上嘴,安分坐在位置上,嘴里还在嘀嘀咕咕,随时有再咬人的动作。

    春知发现衬衫领口被扯掉了两颗扣子,露出一片如雪的皮肤,帮忙的空少也看见了,忙瞥过眼去。

    “小姐,您没事吧,我带你去头等舱休息一下。”空少说道。

    春知捏着领口跟在空少后面,惊魂未定,她又见到了秦嘉铭,他显然被刚刚的吵闹打扰了,回头对上了她的眼,很快瞥过眼。

    他不认识她。

    ——也很正常。

    其实春知觉得他应该要认识他的,怎么能不认识她,他母亲生病时是她送的鸡汤,他家小猪们夏天在猪圈被蚊子咬的时候是她用蚊香赶走了毒蚊子,他家阿黄生小狗子的时候还是她接生的。

    他怎么能不认识她呢。

    所以玲子说秦嘉铭这个男人就是贱人,喜欢他简直就是灾难,这人没良心,典型的凤凰男。

    春知被工作人员安排在了秦嘉铭前面的座位。

    空姐拿了毛毯给她,又给她倒了热水:“小姐,您还好吗?”

    春知披上了毛毯,捧着热水,抿了一口:“等会到目的地,麻烦你们扣留一下那个人,然后帮我报个警。”

    空姐点头表示应该的。

    春知靠在椅子上,心里还久久地没有平静,甚至有点儿难受,她从来没这么大声地吵过架,这是第一次,然后现在有点想哭,吸了吸鼻子,憋了回去。

    她本来就有点社恐,这回真是把她逼急了。

    早知道就该和玲子一起出门,奈何玲子有工作,她就自己出来散心了。

    不过也好,要是有玲子,看见秦嘉铭,或许得冲上去为她打抱不平。

    春知侧过脸看见窗外蔚蓝色的天空,一望无际,云和蓝天有了明显的分界线,陆地上看云在天上,飞机上看云和天好似海和天,互不干涉。

    天地间,静谧得只剩引擎的声音,她从包里掏出耳机。

    春知想起了秦嘉铭,音乐真是多愁善感。

    她一时不知道是被占便宜感到难受,还是秦嘉铭不认识她感到难受。

    春知伏在窗前,隔着透明玻璃与天很近,伸手就能摸到那蔚蓝的天幕,她记得那天太阳强烈,水波温柔,秦嘉铭嬉笑着路过他们班,隔着透明窗玻璃,她看见他在嚼口香糖,嚼得痞里痞气,他随意一瞥从她脸上挪到了空气里,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偏是这样一个人,成绩还顶好,回回考试都在年级前叁,一回都没跌出去过,导致了秦嘉铭这个名字占据了她高中叁年。

    “春知,他就是传说中的秦神!据说连跳了两级,直接从初二跳到了高一,太神了。”同桌林孝玲对她说道。

    春知并不知道这些额外的八卦,只知道他路过的时候眼里有星光,只属于那个少年的。

    春知喜欢他,很多女生都喜欢他,不仅女生喜欢他,男生也喜欢他,老师喜欢他,家长喜欢他,没人不喜欢他。

    她时常想秦嘉铭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美丽得像玫瑰那样的,还是纯洁得像栀子花那样的,还是…

    总之想来想去不会是她这样的。

    春知闭上眼,感觉八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恍惚认识秦嘉铭就在昨天,他可真美好,怎么就进娱乐圈了。

    玲子说他绝顶聪明的人,当然选择来钱快的行业,而娱乐圈就是目前来钱最快最方便的。

    春知不置可否,她不认为秦嘉铭那样的人会放弃自己的理想选择向人民币低头。

    飞机下沉到了云层,蔚蓝被抛之脑后,大朵的云像棉花糖一样漂浮在窗外,她与蔚蓝诀别。

    耳机里开始有杂音,春知收了耳机。

    “你是秦嘉铭吗?”有个激动的女声响起。

    “你认错人了。”秦嘉铭回,压沉了自己的声音。

    他抬手,空姐过来,将乘客遣回了座位。

    “真的不是吗?”那女生扭头过来看他,不死心。

    秦嘉铭没再回一个字。

    春知在他前面,恰好可瞧见他细白的脖子,像是一节藕立在了荷叶中,真好看,书上的肤如凝脂不过如此。

    秦嘉铭看见她灼热的眼神,四目交投,她知道他说谎了,他也知道她知道他说谎了。

    后者不耐烦地挪过眼神。

    难道他把她也当成了他的粉丝?

    春知抿唇转过脸,打什么招呼,对方根本不认识她,搞不好以为她是强行攀关系。

    秦嘉铭看着前座露出的发丝,刚刚他瞧见了,瞧见了她领口露出的一小片春光,像大朵的玉兰花,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香气,又像是田野间铺满的满天星,她有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他早就知道她有双能勾别人魂的泪眼,每个难眠的夜里,他总会想起那双时刻含水的眼睛,和夜晚的星星一样亮。

    “嘉铭,我要死了,我太喜欢八班的夏春知了。”李胜看着手机里偷拍的夏春知的照片。

    秦嘉铭正困在一道数学题里:“不认识。”

    于是李胜拉着凳子挪过来,把那照片放在秦嘉铭跟前:“这真的太好看了,也不是那种巨好看,就是清纯,哎?也不是清纯就是纯里透着一股让人形容不上来的感觉。”

    秦嘉铭随意瞥了一眼,他认识她,开学的时候她是坐保时捷来学校的。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感觉吗?”李胜有点语无伦次。

    秦嘉铭知道他在说什么,是欲,叫小男生欲罢不能的欲,情欲的欲,是万花丛中一朵沾了露水的野百合。

    “不知道。”秦嘉铭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我要做题了,你要发情找别人去。”

    李胜如醍醐灌顶,他终于知道了他想描述的是什么。

    秦嘉铭没想到时隔多年,再看见那双水眸,还是会想到“欲”这个词。

    真是青春在作祟。

    飞机落地,头等舱先走,春知留下等警察,老大爷叫嚷着机组人员要杀人,拒不配合,像条疯了的狗,疯狂袭击周围一切可以触碰到的人和物,春知被工作人员护着,直到警察过来。

    余光看见秦嘉铭进了电梯。

    录完笔录下午两点多,春知出了警局,玲子发了好几条微信。

    玲子:春知,怎么样,丽江现在热吗?

    春知:没有上海热,二十几度

    春知没说遇见的老流氓,一旦开启了这个话题,玲子一定喋喋不休骂个半小时,也没说遇见秦嘉铭,怕又是要骂半小时。

    玲子:祝你在丽江遇到很多大帅比,好好体验一下人间美好

    春知嗤笑:上海的大帅比够多了,用不着来丽江这种地方

    玲子:那不一样,上海的大帅比很没劲,就像行走的工具人,不像地图西边北边的,那里的帅比又野又糙,也带感,有意思得很,又不是谈恋爱,一定得选带劲的

    春知:我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男人身上

    玲子:(龇牙)男人就是消遣品,跟烟一样,抽完就扔,别把他们当人看就完事了,休闲一下,玩两个男人解解乏多好

    春知:抽烟伤身,我不抽,我得去打车了

    玲子:去吧去吧,哦,对了,你妈上次给你介绍的那男的后来怎么说了?

    春知正为这个事头疼,加上上个折磨人的甲方,她快崩了,所以出来散散心。

    春知:被我拒绝了,可他有点阴魂不散

    玲子:正常的,你漂亮家世又还不错,是个男的都不想放过

    春知:你得给我想想怎么让他死心

    玲子:告诉他,你每周要和不同的人做爱,喜欢器大活好的,没有男的会接受一个浪荡的女人

    春知:他要跟我妈告状怎么办?

    玲子:让你妈知道最好,这样她就不会屁事不做,就操心给你找乐色

    春知耸耸肩:那她会把我赶出家门

    玲子:正好如你所愿

    春知笑了:确实

    她刚想收手机,相亲男给她发来信息,她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她的行程,真是堪比恐怖分子。

    相亲男:听说你去丽江了,要注意安全

    春知收了手机,并没有回复,其实她挺想像玲子说的那样回。

    相亲男:春知,你一个人去的吗?可别去酒吧,那里的酒吧乱得很,你别去学坏了

    春知坐在网约车里,暖风吹得长发飞舞在脑后,张牙舞爪,像是头发也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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