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煜猛的停住,“我看不只是知遇之恩吧?”

    接着拍了一下自己的脸,“你们什么恩情与我有何干系?”

    “不,还是有关系的,你俩真有什么不是给我难堪?”自言自语的念叨,大概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接着猛的抬脚,大踏步的往前走。

    喜弟在后面没憋住轻笑出来,“我原来还想着,就你这样的脾气要是从军不知道得受什么罪,现在看你身手不错,应该也吃不了大亏。”

    习武的人大多耳聪目明,喜弟说话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不落的都传到温言煜的耳朵里。

    好像在一瞬间,温言煜心里的一团怒火消失的无影无踪,脸烫的火辣,堂堂七尺男儿,却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一直到了大门外,才敢露了半张脸回头看喜弟,“你刚才可是在关心我?”

    “啊?”喜弟没防备微微的张了张嘴,却在反应过来的时候,轻笑出声。

    出来的时候走的快,喜弟的脸颊透着红色,这么一笑,眼睛明亮如星辰明月,鬓角有一缕头发落下,在微风中轻轻飘扬。

    温言煜看的痴迷,身子却觉得越来越热。

    一阵陌生的却不反感的冲动,在心头酝酿。

    酝酿着,不由自主的盯着喜弟唇间娇艳的红色。

    猛的一拍自己的脸,他这两日是怎么了,莫不是魔怔了?

    越想越觉得可能,脸一白赶紧跑回屋子去。

    喜弟噙着笑不紧不慢的往前走,账房已经准备妥当在院子里等着。

    虽说一种药材就一两,可都加起来也是挺大的一包,“费心了。”喜弟客气的说了句。

    原本账房先生是要出门的,可朝温言煜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一咬牙便说道,“少夫人也别怪我多嘴,少爷被娇惯着长大,脾气冲,可却没什么坏心眼,以后的日子少夫人多担,提点提点。”

    本来要说担待,可惊觉这话不是他这个身份能说的,硬生生的改了口。

    跟温言煜接触这么久,他的脾气喜弟也摸个差不多,“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言煜是昨个的火气还没发泄出来,我常劝着他,不会让他闯什么祸事。”

    喜弟估计账房先生是看见刚才温言煜脸色不好,便说几句宽慰他的话。

    账房先生点了点头,这样也就放心了,本来还想推心置腹的说说这事确实是温父做的不厚道,又觉得在新妇面谈论长辈是非,失了下头人的本分。

    “言煜有先生这么真心的为他好,也是他的福气。”该说的说完,账房先生本该回去,可喜弟又重新寻了个话题。

    “不敢当,不敢当。”账房先生赶紧低头抱拳。

    “温家的事情先生心如明镜,若先生真心为言煜好,我有一事还要求先生。”看四下无人,喜弟直接对着账房先生一福。

    账房先生哪敢硬受,腰都弯的快折断了,“言重了,您言重了,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就是。”

    喜弟也不客气,左右的扫了一眼,正好看见石门后面,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喜弟的眼微微的眯了起来,单手虚扶了一下账房先生,“只希望先生帮着准备二弟定礼的时候,若遇到什么事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有瞧见。”

    账房先生本来顺势要起来,被喜弟这么直白的话吓的动都不敢动一下,额头的上的汗也直流。

    喜弟也不着急,就那么等着便是。

    账房先生一直低着头,好像不看喜弟他就能躲过这么棘手的问题一般,一直到腰实在是撑不住,这才缓缓的站了起来。

    “这。”总还是下不了最后的决定。

    “若是先生为难,今日的这话就当我从未提起,先生往后该怎么做便怎么做,左右今日也没人瞧见咱们。”喜弟说完毫不留恋,立马扭头就走。

    她这一说,账房先生才想起来,赶紧左右的瞧瞧。

    却也诚如喜弟说的一般,四下无人。可也说不上为何,心里砰砰的跳,总觉得不安的很。

    “少夫人留步!”权衡一二账房先生咬牙喊住了喜弟。

    虽说喜弟现在提的要求简单,可是一旦应了喜弟的话,便就是站在喜弟这头的。

    下人掺和东家的是非,弄不好可是要引火上身。

    可喜弟提醒的是时候,现在看着是没人,可挡不住隔墙有耳,就算他现在小心翼翼的防备,万一喜弟事成,那人也一定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就算,他发现了喜弟的行为,加之告诫,可决对狠不下心来将喜弟的行为告到温父跟前,这样一来也始终是包庇,新贵人上台,他也落不得好。

    更何况他本来也瞧不上,郭氏那下贱的做派。

    既然注定不能,独善其身,倒不如现在就站好队,也不至于白活一场。

    见账房已然松口,喜弟自也没有再多言的必要,这冲着账房先生微微点头,便就继续往回走。

    经过温母院子的时候,往屋里瞧了几眼,看见温母还坐在凳子上做她鞋,总是无奈的摇头。

    厨屋的婆子看见喜弟热情喊了一声,她们回来晚了下头的长工已经吃完饭,婆子专门给喜弟的饭留在锅里。

    “少爷的饭刚才已经端走,我怕拿出去凉了一直给少夫人留着。”拿着笼布垫了垫将锅里的瓷碗端上来,在放下的时候赶紧烫的拽耳朵。

    喜弟看了一眼,走的时候她还记得,别人都是蒸着吃的,到她这却是几快油饼。

    厨屋婆子有心巴结,喜弟自然也不会不识趣,倒了声谢放在笸箩里端了回来。

    原本以为温言煜也得在堂屋,没曾想空荡荡的也没个人,喜弟狐疑的朝里屋看了一眼,依旧没人,喜弟轻轻拧眉,不过肚子饿的叫了起来,也顾不得其他,先开吃再说。

    用筷子将油饼一掀,没曾想内有乾坤,下面压着一碗猪肉炖粉条,油乎乎的看着也做的挺好。

    喜弟是百无禁忌什么都能吃,厨屋婆子做荤菜的手艺不错,尝着不比外头楼里的差。

    吃饱喝足喜弟靠在椅子上挺着肚子,听着门吱丫一声,才看见温言煜从书房里出来,不过经过堂屋的时候,温言煜不看喜弟不说,还一直背对着喜弟横着走。

    喜弟看着别扭,一拍桌子顺势站了起来,听见动静温言煜吓了一跳,直接跳着高跑了出去。

    喜弟本想喊一句慢点,话还在嘴边没出去,就听哐当一声,温言煜一头撞在了门上,身子跟着晃了几晃。

    “急急忙忙的这是有狼追你?”喜弟无奈的走过去,作势要扶着温言煜坐下。

    温言煜这边突然抬起了手,“你别过来。”吼了一声吓的喜弟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温言煜看着喜弟,吃的满是油的嘴晶莹透亮,温言煜忍不住想走过去,可理智一恢复吓又跳了出去,倒觉得喜弟是洪水猛兽一般。

    喜弟莫名其妙的看着温言煜,摇了摇头把桌子一收拾送回了厨屋。

    温言煜去招弟那帮忙,喜弟在这帮着温母着手定礼的事,很多东西都得要去外面采买,这事也自然落在了喜弟的身上。

    不过得了空的时候,喜弟还是会去瞧瞧招弟,这次温言煜跟李威是没什么事,不过喜弟很明显的感觉到,温言煜在故意躲着她。

    白天也就算了,到了晚上本该陪着温母一起吃饭的,可温言煜那边说了句,“今个累了。”给自己端了点饭菜回屋里自己吃去了。

    温言煜不在跟前,温母强撑着的精神一下子泄了下来,“我听人说,今下午你爹说腰疼,都没去医馆坐诊。”

    说这话的时候,温母含着眼泪。

    温父的身体是因为温言煜在弄成这样,他这么拿乔无非也是在威胁温母不要多事,要是让外面人知道温言煜连生父都打,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

    说完又觉得失态,温母赶紧擦了擦眼角,“瞧我,怎又这么想不开?”

    终于撑了个笑容,“我这该到了老眼昏花的年纪,没曾想做起女工来比年轻的时候还要顺手,明个你拿来个单衣样子,我给你做几身冬衣。”

    “这个不急。”喜弟不忍心看温母这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赶紧把话题岔开。

    估计温母现在也没什么食欲,便往温母的碗了舀了点稀饭,“娘,咱们吃完再说。”

    “是呀,吃饭天大,我怎忘了。”温母笑的又如当家夫人的范,只不过稀饭往嘴里刚放了一口,温母就受不了的吐了出来。

    拿着帕子将桌子擦了擦,温母也没缓神,拿着碗,和着眼泪继续往嘴里塞。

    “娘,算了,不想吃别强迫自己。”喜弟赶紧去抢温母的碗。

    温母抬头看着喜弟,一双眼睛通红,慢慢的推开喜弟的手,“不吃我这身体就垮了,有我在这给你们撑着,不至于,不至于叫她人母亲。”

    越说眼泪落的更欢,“其实我死了也好,温言许怎么也都了守孝三年,三年不能成亲。”

    说完又接着摇头,“不,我还不能死,他对我已然没有夫妻情分,万一不过流言蜚语接着迎娶郭氏进门,温言许自然不用守孝。”

    想到这里,温母继续跟自己碗里的稀饭作战。

    喜弟难受的转过脸去,常言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她今日能抢了温母的碗,可还有明日后日。这么多少吃上一口,温母多少还能有点精神,若是难受就一直饿着,就算没旁的事,饿也得将人饿出毛病来。

    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温母吃这顿,食之无味的饭。

    不过喝了半碗稀饭,就听着温母在那不停的是返咯,手还无意识的揉着心口的地方,估计是胃不舒服。

    将饭菜收下去,喜弟没先回自己的屋子,想着去前头医馆拿一些顺气的草药。

    医馆的门现在还在开着,不过这个时辰已经没什么人,温言许坐在温父的位置,翻动着医书看的认真。

    喜弟突然停住,定了定思绪才又重新进去。

    “二弟不是刚崴了脚,怎么不好生歇息,又出来做活?”喜弟清了清嗓子,一边说一边一边朝放草药的柜子前走去。

    随手指了指放柴胡,枳壳,醋香附,白芍,炙甘草,延胡索的盒子,“给我配两副出来。”

    听了这个药方,温言许猛的站了起来,“不知道是谁开的这方子?”

    喜弟扫了温言许一眼,“怎么,如今自家拿药还得与二弟禀报,您上有长兄母亲,现在就端着未来接班人的架势,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温言许才知自己着急了,轻咳一声对喜弟抱了抱拳头,“嫂嫂误会了,嫂嫂大约有所不知,这延胡索虽能止痛,可系出罂粟,虽本草纲目记载此药与罂粟不同,并未有依赖幻觉等效用,可父亲用药谨慎,若无必要鲜少开出延胡索这味药来。”

    “更何况,这方子看似是治腹胃疼痛,可又加了顺气的药。胃疼这东西分为几种,一般的大夫大多会开陈皮之类的药,若非行家,开不出这么精细的方子,所以言许这才好奇,究竟嫂嫂跟前有怎么样的能人?”

    经过温言许这么一分析,连旁人都好奇了。

    喜弟出生在温家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是普通庄户人的闺女,自然不会认识什么高人。

    而天下人都知道温言煜打小厌烦医术,定也不是他。

    喜弟倒也没想这么多,她本只是妇科大夫,不过是学医的时候对普通的病症有一点了解罢了,谁曾想到这竟然成了精细的方子。

    只不过听了温言许的话,喜弟的眼神却是格外的明亮,“常听人说,夫君不学无术,不曾想原来是公爹的要求太高。”喜弟点头浅笑,正好长工将药包好,喜弟顺势拎到手里。

    只是在经过温言许的时候,还不忘说上句,“二弟以后还要继续看医书,他日说不定也能是这般,随口便开出精细的房子来。”

    这话在温言许眼里,分明是就是在炫耀,可即便如此他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紧紧的攥着拳头,指间的愤怒转移心口燃烧起来的怒火。

    回去的时候温母屋里已经灭了灯,不过喜弟心里明白,温母哪能睡的着,从厨屋里拿了熬药的砂锅,先把汤药做上。

    等着慢慢烧开,喜弟腾出手才回去找温言煜。

    还跟早晨一般,温言煜不再堂屋和里屋,喜弟直接转头走向书房。

    砰的一声,一脚踹开!

    书房里没点灯,眼睛没适应这乌漆嘛黑的屋子,下意识的抬手挡了挡。

    “你做什么?”果然温言煜在这里待着,紧张的起身连带将椅子都给碰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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