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开始上大件,用箱子抬得,各色苏州锦缎十二匹,扬州锦缎十二匹,云锦十二匹,蜀锦十二匹,然后是貂裘狐皮熊皮。

    最后,便是各色摆件。

    一株三尺高的大红珊瑚树,枝枝蔓蔓恰似一棵活着火树!

    再有一艘黄金打造的帆船。

    一颗碧玉雕刻的蟠桃树,树上的蟠桃却是一个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蟠桃。

    又有一盆墨玉骨架宝树,上头攀岩者葫芦藤,藤上结着大大小小十二只碧玉葫芦。

    再有一盆石榴树,祖母绿的树干枝叶,火红色的宝石石榴也是十二颗。

    然后是一盆荷花盆景,碧玉的荷叶,红宝石荷花,碧绿的莲蓬。

    再有文竹,白菜这些,每一样俱是惟妙惟肖,似乎风一吹,那树叶便会摇曳,鲜活的似乎有生命一般。

    没有女人不爱这些璀璨的东西,曹颖那只外婆传承的玉镯曾经让多少人嫉妒成了兔子眼睛啊。

    如今轻而易举就得了这满屋子瑰宝!

    迎春再是自诩淡定,心里恰如大热天吃了冰镇杨梅子,酸酸甜甜,舒爽畅快,自己这是一不小心混成宠妃了么?

    迎春十分激动,一双美眸水汪汪的,常常睫眉颤颤巍巍,眨呀眨呀只要落泪:这是不是暗示自己已经杀出一条生路,从此无需担忧性命不保呢!

    迎春常常吁口气,对于皇上莫名恩宠有些不敢相信,实在是没对皇上用过心思啊!

    不过,迎春很快想通了,管他为啥忽然隆恩浩荡呢,性命无忧就好了!

    迎春激动的可爱模样让乾元帝十分满意,笑问:“爱妃喜欢么?”

    迎春忙着点头:“嗯呢!”

    乾元帝竟然捏了捏迎春翘鼻头:“喜欢就好,明年的奖赏比这还要多,以后,爱妃每怀孕一次,咱们奖赏就翻倍!”

    迎春愕然,然后蹙眉想哭:“啊?”

    咱不是猪啊,明年又怀?

    乾元帝笑:“哦?满意啊,那好,下一次,你想要什么,朕让他们开库房,你自己个挑去!”

    迎春风中凌乱了,低头龇牙:“不不不,臣妾很满意,谢皇上!”

    当晚,皇上一直待到很晚,陪着迎春用餐,陪着迎春散步,然后迎春实在太累了,陪不住了,自顾靠着引枕睡熟了。

    一夜好睡!

    翌日,大清早的,迎春尚未起床,便听得一阵叽叽咯咯的说笑声,不由蹙眉:“人呢,外头吵吵什么啊?”

    綉橘原本替迎春守夜,也是因为外头声音大了,故而出去询问,这个时候刚巧进门,听见迎春动问,忙着上前勾起帐幔,气道:“还不是那些嫔妃,大清早的跑了来,说是要给娘娘到恭喜,什么到恭喜啊,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以为谁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一个个不敢去承乾宫,跑来在这里拦截皇上来了,正是讨厌死了!”

    恰巧司棋指挥丫头捧了热水进房,闻言就火大,一早上跟那些赖皮嫔妃磨嘴皮子,心里正烦:“这些嫔妃实在太过分了,大清早跑来呱噪,也是娘娘面情软,平日太和蔼了,赶明儿学一回贵妃娘娘,寻机罚她们喝几日黄连水,保管就不敢来了!”

    迎春原本满腹郁闷,顿时笑了。

    却是元春整人整得正大光明。承乾宫来配殿住了两位才人,两位宝林,每次乾元帝到了承乾宫,这几个仗着自己年轻,寻机找事儿,他们要勾引皇帝,不敢说大病,便寻些小毛病来骚扰,这个说是上火了,来跟元春这里找丸药,那个喉咙痒痒来寻金银花与菊花茶。

    乾元帝倒是不为所动,元春恼了,谁敢闹腾就奉上几大茶壶黄连水,还让人盯着她一日三遍的喝,而且一连三日的送,谁敢不喝就是欺君犯上。

    结果,承乾宫四个全部中招,倒不是元春搞株连,而是前头中招的隐忍不发,等着后头的倒霉。

    承乾宫几个美人儿都喝成胃病了,如今都不能听人说个黄字儿,听到了就开始反胃抽搐。

    如今承乾宫十分安静了,乾元帝就到配殿去晃悠,也没人敢兜揽他了。

    承乾宫那一伙子美人儿暗地恨元春恨得牙根儿痒痒,却是从此雌服,不敢再跟元春斗心眼子了。

    迎春瞅眼司棋,心头哂笑,这个爆碳丫头八成是羡慕抱琴的威风八面吧。

    “贤贵妃曾经替皇上立下汗马功劳,她又是宫中资历最长,位份最为尊贵的嫔妃,她收拾不听话的嫔妃是职责所在,咱们做了,就会让人觉得咱们小人得志,恃宠生娇!”

    杜若这是走了进来,却是不认同迎春说法:“主子若是嫌烦呢,不如就让司棋姑娘去处理,之前吵吵也不妨,如今主子您需要静养,他们还是这般不识趣儿,大清早得来搅扰,显然就是仗着主子您脾性好,不会发恶声。主子若不干脆些,她们是不会有自觉性的,这会子等到早餐过了才散了,晚餐必定还会来碰运气,长此以往,今后还有得烦了!”

    “这也有理,我不过是觉得伸手不打笑脸人,一窝子女人一个男人,僧多粥少,她们追着跑,想要多沾些雨露恩泽也是情有可谅。”迎春说这一叹:“不过天天这般苍蝇见血一般围剿,的却让人头疼,晚餐再来就挡驾吧,不服气者,就按照司棋所言,给她们一人一杯黄连水,好好消消火!”

    迎春这边下了决心了要做回恶人,熟料,晚餐的时候,竟然鸦雀不闻。

    皇上这边晚膳用完了,茶水也品过了,陪着迎春请了平安脉,把迎春小手牵着去后花园子遛了一圈回来,依旧是鸦雀无声。

    及至皇上回返乾清宫去了,杜若消息也回来了。

    所有东西十二宫的嫔妃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太后娘娘分派了紧急任务,太上皇的生辰要到了,每位嫔妃必须抄写一部孝经,一部金刚经,替太上皇消灾祈福。

    且太后娘娘再三重申,字迹不工整者,敷衍塞责者,视为不敬,律法不饶。

    太上皇的生辰可是在八月,如今才是二月,早得很呢,可是太后娘娘口谕说得清楚,太上皇祈福的经卷需要九九八十一部,所以,得赶早些准备。

    此令一下,谁敢龇牙,一个个回去闭关,安安静静抄写经卷去了。

    第118章

    话说,作为乾元帝的亲娘,太后娘娘其实十分希望皇帝能够雨露均沾,然后,后宫里一大群大肚子婆晃来晃去她才高兴呢,皇帝富有四海,再多的孙子,她也养得活。

    只是,这事儿不想还好,想起来太后娘娘就叹气。

    这些个当初千挑万选进来的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进得宫来,灵气尽丧,一个个不知所谓,叫人泄气。

    太后娘娘有时候不免怀疑当初的执着,那般严厉把关,是不是太过头了,不该尽挑些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秀女,让皇帝乏味了?

    但是,太后娘娘很快释然了,储秀宫里那几个美人宝林,可是皇帝亲自挑选的锥子脸儿,桃花眼,也没见皇帝多待见!

    最可恨这些女人,自己没本事抓住皇帝的心,却来骚扰迎春这个唯一的孕妇,这才是最让太后生气之处。

    须知,皇帝虽然生了四个儿子,却是一死二废,剩下一个却是个两岁的奶娃子,生母还是七品小官家里的庶出女儿。尤其是她那一张巴掌大的锥子脸儿,一看就是薄命人。

    虽是自己嫡亲孙子,落地克死老娘,太后娘娘正经的喜欢不起来。

    话说太后娘娘之所以惩罚这些嫔妃,分派她们回去抄写经卷,也是为了磨一磨这些小嫔妃的性子,当初看着还端庄,错眼不见就变了,如今一个个打扮的妖里妖气就算了,女为知己者悦,太后也不好计较,可是这些嫔妃竟敢鲜廉寡耻的追着皇上跑!

    这就让太后娘娘高兴不起来了!

    一想到皇子之母这样子轻佻,太后娘娘便觉得牙根疼。

    想当初,太后娘娘做嫔妃的时候,可是安安静静坐等宫殿,皇上翻到谁家头上,谁家才会大肆打扮,平日可是端庄打扮,谨言慎行。

    太后娘娘因此十分郁闷,这些个秀女当初挑选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啊,前头出了个杨瑾瑜,已经让太后娘娘倒了胃口了,所以才贬了她。没想到,摁住一个,来了一群。

    太后娘娘蹙眉冲着桂嬷嬷直报怨:“这些嫔妃多事清贵出身,怎的这般毛躁,毫无清雅之气,一个个不知端方何物?”

    桂嬷嬷听着太后娘娘抱怨,掩嘴一笑:“太后娘娘说的是,不过呢,也是这一批秀女生不逢时,进宫的时候,皇上正冲着丽贵妃贤贵妃,紧着就是北疆作乱,皇上国事繁忙,无暇儿女情长,才刚平息,太妃去了要守孝,孝期过了,海疆又乱了,皇上原本不是十分看重女色,又这样子一年一年的忙乱不堪,整个心力交瘁,哪里顾得上这些小嫔妃呢?这些嫔妃们原本就着急了,只是大家都是一般无二,也就得过且过,如今德妃娘娘身怀有孕,她们不毛躁才不正常呢!”

    太后娘娘原本满脸背晦,被桂嬷嬷这一番劝慰,心里一口气顺了,展颜一笑:“哎哟,说起了,这些嫔妃也不容易,唉,只是,她们不容易,皇上就容易么?迎丫头也不容易,这进宫都三年多了,才刚有孕,宫中三年无有婴儿落地了,且不能叫她们惊扰了。”

    桂嬷嬷一笑:“这也简单,太后娘娘只要劝说皇上恢复绿头牌,这些娘娘们有了指望,自然就贞静了!”

    太后娘娘闻言面色一黯。

    想起那日母子们谈话太后娘娘就恨得慌,作死的徐家,简直欺人太甚,把个丧德败行玩意儿送进宫来冒充国母!

    想起皇上哀痛隐忍的眼神,太后娘娘恨不得即可去撕碎了皇后!

    徐家这些下做东西,皇帝可以忍,太后绝对不能忍!

    虽然不能即刻铲除徐家,彻底消灭皇帝的耻辱,但是,磋磨磋磨,打一打徐家的气焰未尝不可!

    太后娘娘这一想,眼神顿时凛冽起来:“钟女史,明日一早就把北王府册封的懿旨送去北王府,三日后就是吉日,迎侧妃进府,着令内务府替两位侧妃备办半副妆奁,本宫赏赐她们半副銮驾,以为迎亲花轿!”

    钟女史应承一声,待要下去,太后娘娘又道:“再传一道懿旨,两位侧妃谁先诞下子嗣,本宫即刻赐她北静郡王府并嫡平妃之位!”

    钟女史闻言默然,太后娘娘这般公然打徐家的脸,皇后这回只怕活不长了!

    太后娘娘一轮耳刮子下去,徐家反应十分及时,徐大学士不愧是三超元老级别老精怪,很快的做出应对措施。

    二月十八,北静郡王府高调迎娶侧妃,太后娘娘赏赐妆奁,又赏赐半副銮驾,然后再赐一册没填姓名的并蒂册封金册之后,整个京都为之动容,上至亲王,下至七品小翰林,无不到府恭贺。

    不冲北静郡王,也要给太后娘娘抬抬轿子啊。

    大多数人都认为徐王妃无出,北静郡王乃天子宠弟,国之重臣,太后娘娘看在北静郡王的功勋,有所偏爱也是常情。

    熟料,徐家并不这般想。

    徐大学士闻听徐王府回府哭诉之后,砸了最为心爱的端砚与钧瓷笔洗。

    随后,徐大学士秘密召集所有徐家的在朝为官的本家兄弟子侄与门生,商议对策。

    一时间众人齐聚徐国公府大书房,朝拜徐阁老。

    徐阁老看着满床芴板,徐大学士热血沸腾。酝酿一番情绪,学大学士言道:“咱们家虽是清贵出身,可是能够闻达天下,荣宠一时,却是孝慈皇后与当今皇后的恩惠,是可恨,当今皇帝与太后娘娘得知就猖狂,当初不是我徐家满门拥立,焉有当今皇帝?如今,乾元帝这般对待皇后与徐家,囚禁皇后,让徐家文代武职,这是要借叛军之手诛灭徐家啊!”

    徐王妃之父乃是恩荫出身,现任户部侍郎,他以为太后娘娘对北静王府的恩宠,是对徐家的侮辱,他拍案而起:“大哥这话很是!他们先是囚禁皇后,如今大有废除王妃之势,如今徐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既然乾元帝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咱们也不能束手就擒,该有所应对才是!”

    现任左都御史徐志钦乃是徐家侧枝,当初受嫡枝提拔,方才走到今日二品大员之位,如今皇上对徐家的打压,叫他如芒在背,只是,他乃文人,讲究的是忠君爱国,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纵然做官有一套,左右逢源不在话下,身为二品,就是一品大员,亲王郡王,他也不在眼里,可是,如今对上的是乾元帝啊。

    三殿阁臣都忠心皇帝,拥戴皇帝。武有北静郡王为首的四大郡王爷手握雄兵,等闲之人,岂能撼动?

    徐志钦再是会钻营,会逢源,无奈皇帝不是徐家人啊,闻言,心中悲怆,摊手哀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君叫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身为臣子,除了顺服,莫之奈何?”

    徐志钦打嘴仗从来不输人,可是,叫他一个秀才对抗君王,难呢!

    徐阁老冷笑:“自古青史留名者无非是武战死,文谏死,左右是个死,咱们不如来个文谏死,也叫天下人知道,乾元帝这个昏君如何荒淫无道,残害忠良,闹得天怒人怨,战祸延绵!”

    徐阁老这一说,徐大御史顿时活了,击拳道:“对啊,参他,参他个桀纣之君,妲己之祸!”

    徐阁老却冷笑:“对,咱们明儿就振臂高呼,直斥妲己之祸!”

    徐世子义愤填膺:“对,参她,骂死贾元春这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当初若不是皇后提携,她焉有今日,如今得志反头来祸害皇后,她跟乾元帝这对狗男女,都是一水的白眼狼,绝配!”

    二月二十日,云淡风轻,阳光明媚,花香四溢,正是一年春好时!

    乾清宫。

    皇帝叫大起,文臣武将,商议第二批押送粮草事宜。

    这一次粮草征集乃是英亲王协同户部办理,权钱结合,十分顺当。

    闻听诸事顺遂,乾元帝心中些许阴鸷消弭殆尽,嘴角一丝微笑浮起:正好无事,可以去延禧宫瞧瞧迎丫头,然后逛一逛荷花池里的铜钱荷,吹吹拂面不寒杨柳风。

    乾元帝越想越美,怀抱美人春光里,何其快哉!

    高福顺一声高喊:“有事禀奏,无事退班!”

    乾元帝按照惯例,准备起身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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