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快一点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至少不想再看到罗少荣和谢顶坤那样的嘴脸。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像是一个怨妇一样自怨自艾,就好像这个世界所有的悲观事件都集中在我一个人的身上,但是每当我想要放开手和这个世界握手言和,任建宏和罗少荣那些真实到露骨的话就令人不寒而栗,三年前我将城兰中学当作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洪荒猛兽,因为浓眉大眼的副校长老毛但是真的很讨厌以及可怕。当苏拉走近我的生活,我开始发现这里所藏得小心翼翼的美和温柔,这些东西在苏拉毕业后消失殆尽,哪怕我在这里寻找了那么久,依旧没有发现丝毫蛛丝马迹。马潇潇算是一个意外惊喜,但是那是一种虚浮不定的幸福,就好像随时都会消失离开一样,让人觉得不真实。

    现在罗少荣和任建宏逼迫着我放下来之不易的幸福,站在他们的角度是因为我挡了罗少荣的路,驳了任建宏的面子,就是这么简单而已。我现在似乎明白了一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样看似遥远的东西,江湖无处不在,并不仅仅是生活在武侠世界或者是黑白两道提刀杀人这样的勾当才算得上是踏入了江湖纷争,其实就现在而言,城兰中学对我来说已经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江湖了。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这里和一个水塘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翻起来的浪花大小罢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就好像永远不会停歇,完成一道化学题之余,望着满是水痕的窗玻璃,我觉得只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窗花,珍惜生活的人会感恩每一次意外之喜,就比如眼前的一条条痕迹,用手去触摸的时候那种可望而不可即的虚幻让人心里直痒痒,谁也无法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矛盾和错觉。而极度的悲观主义者之会觉得这一场雨又一次助长了心里的苦闷,当年岳阳楼上淫雨霏霏时,来来往往的迁客骚人登上高楼,感极而悲,忧馋畏饥,满目萧然和此刻的秋雨连绵被无二致。哪怕有些许乐观也只会理所当然觉得这是上天对待他的所亏欠而偿还的利息。但是我想,应该是不会有真么矛盾的人。悲喜二字不过寥寥几笔,擅长草书的话或许一挥而就,若是那正气凛然的行楷也不过是在转瞬之间,但是真正作用到人身上时,又好比那曹雪芹的《石头记》一般难以捉摸,否则范仲淹范老先生也不会在《岳阳楼记》结语:噫,微斯人,吾孰与归。

    范仲淹尚且对前途渺茫,且不说他认识滕子京时是哪番光景,以及这话是否就真的是勉励那位刚刚上位一年就政绩斐然的滕大家,其中的一些心思只留与我们这些后人去诉说。王羲之大书法家就说的很好,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齐致一也。千百年来不说诗仙李太白这样的风光人物,仅仅就是竹林七贤以及什么江南四大才子之流,虽说一生有所波澜,但据我猜测,比之我而言,至少在理想一番方面是胜出一大截。我倒是并没有自比古之贤人的意思,只是想说,随着时代的进步,对于理想这样过于飘渺的东西,似乎还没有钞票来的实在。

    奋斗一生,无非是为了吃穿,待温饱解决之后,就是充实内心灵魂,俗话说饱暖思**,我看来并非就一定是贬义,“淫”之一字在现代社会看来似乎是过于孟浪和难以启齿,保守是中国人自古以来的传统,但是在百花齐放的古仁人时代,这个字似乎是别有深意。就如范仲淹所言“淫雨霏霏”,我看来或许就是通假“阴雨”,或许还有更深的意思,我暂时道行太浅,无法理解,说多了又有卖弄的嫌疑。

    对比自身,怪不得唐太宗说以史为镜,现在看来我所遭受的,并非就是无法逾越的高山,只是挡在路中央的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是马叔,我不会怪他绝情,一个可以抛下结发之妻的男人心肠并不会有多软。看开了是一回事,接受与否又是另外一回事。

    最后还是自己没本事,如果我拿着一张不说是清北,就是交大复旦这样学校的录取通知书,马叔估计很快就是另外一副嘴脸。我也不能说人现实还是怎样,但是始终一些东西还得靠自己去争取,只是失落在心里横亘着久久无法跨越。

    雨这种东西,与愁最为搭配,哪怕南朝后主千古词帝将之形容为春水,或许是我还未见过那连绵的春水,但是秋雨就在我眼前,仿佛伸手就触手可及的寒意盘旋在窗外,只待你临门一脚,就如同巨浪翻滚,一口就可以将我吞的渣子都不剩。拍打着砖墙的雨水如果也有思想,是否能够与我共鸣?

    我想起了家里小灶上陈年的灰和油渍,凝固在一起难以去除,就好像是扎根在门前的老柚子树,挖掘机也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将其连根拔起。和这场一直不断算停下来的雨一样,就这样看着它一直不停歇,就好像时光就在我手中静止,我可以恣意流连。当下课铃响起,我才发现原来时光并不会为谁而刻意停留,在残酷的时光面前,没有地位可言,任何物种都是公平的。

    过去和历史的区别就好像城兰中学和天安门一样,不存在可比性。换一种说法就是被人铭记在史册里的就是历史,只存在于自己脑子里还死皮赖脸不肯忘掉的就是过去。对于我而言,很多人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只是不知下一个是否会是马潇潇。偶尔我会想我到底看中了马潇潇什么而那么喜欢她,脸吗?或许有一点。在刚认识的时候不可否认是这样,但是现在的话,不全是,顶多两分吧,更多的还是习惯了有这样一个人在我身边陪着,以至于在这里生活着不那么枯燥和单调,虽说体育课和课间会跟着潘晓涵韩君玮他们躲进厕所一番吞云吐雾,但是有些东西并不是基友可以给予的,这至少证明了我不是同性恋。

    或许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就是已经习惯了对方在自己生活里扮演的角色,哪怕那个人浑身都是缺点,多得就像是山里的野狗身上的虱子一样。二叔三十岁的时候娶了一个文化水平只有小学程度的媳妇,不说我二娘家世是否显赫,就拿我二叔可以写一手拿得出手的好字和见识不低的谈吐来说,我二娘和二叔之间就不是一个量级,但是这样两个人就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一起,虽说逃不了老一辈的包办婚姻,哪怕现在这个时代,二叔仍然没有逃脱那个噩梦,或许他博览群书而憧憬的美好生活已经在现实的压迫和爷爷奶奶的催促下和我的梦想一样化为泡影。

    但是现在二叔和二娘依旧很幸福,偶尔会小打小闹,但我认为那都是生活的调味剂,只让他们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一双儿女膝下欢乐,这是很多人都羡慕的生活,包括我在内。

    二叔其实还教会了我一样东西,那就是认命,现在我已经认了,只是仍然不太想放手。试想,有谁可以真真正正洒洒脱脱地放弃那些已经在手里牢牢抓紧的东西,这和破门而入当那强盗有什么区别?

    这些我只能独自承受,无人可以诉说。并不是没有这样值得信任的对象,但是有些东西一说出口就变味了,我不想我的朋友们觉得我是一个懦弱不堪的人,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哪怕上次在潘晓涵他们宿舍洗澡,我也要压抑着自己的哭声,或许我的潜意识里的大男子主义就认为男人就只是一种只能流血不能流泪的生物吧。

    一个人想东西最容易钻牛角尖,然后就出不来,难过的时候只会越来越难过,愤怒的时候也只会越来越愤怒。现在的我就是陷入了这样一个死循环里,谢顶坤和罗少荣丑恶的嘴脸一直在我脑子里转啊转的,我仿佛就已经看见罗少荣提着大砍刀劫持了马潇潇,而谢顶坤还在一旁幸灾乐祸。

    下课的时候老徐自己离开了教室,忽然潘果果起了玩心,故意碰了我一下。这个时候的我和火药桶没什么区别,只是一瞬间的事,藏在我灵魂深处的野性在潘果果的碰撞下一触即发。潘果果本能的叫出声来。

    倏地,我感觉全身的肌肉在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戒备起来,甚至是双手都已经不受控制地握紧了拳头。我看不到我的表情在那一刻究竟是有多么狰狞,但是从潘果果瑟缩惊恐的眼神里我就可以知到当时我是有多么可怕和陌生。

    不知道我是哪儿来的控制力没有一巴掌扇在潘果果脸上,那一刻杀气凌人的唐默让我自己都觉得陌生,就好像化作麒麟魔的聂风,六亲不认,十恶不赦。

    我在一瞬间冷静下来,诧异地望了一眼潘果果,巨大的动静惊扰了潘晓涵等人,瞬间,一束束目光齐刷刷地向我射来。那一刻有多么尴尬和无地自容只有我自己知道,深藏在灵魂内的另一个更加懦弱的唐默占据了这具残缺的躯壳的主导权,夺门而出在厕所的水龙头里冲了三分钟,当冰冷刺骨的寒意将我侵蚀到麻木,窗外唰唰雨声渐渐模糊,我抬起头,木然地望着窗户里反射出的那个满脸是水的身影,满脸湿透,可以看到雨水顺着脸颊往下,钻到胸口,那是我心脏的位置,那里藏着最真实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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