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从施子华的手中取过这个精巧的小玩意儿,丝毫没发现这个徒弟因为他的指尖划过掌心而脸颊飞红。

    他静静打量了片刻躺在手掌中才巴掌大的葫芦状的小东西,惊讶道:“这是什么?”

    施子华似乎被他的一句话惊醒,脸上红潮渐渐褪去,瞥了一眼他手掌上的小葫芦,瘪瘪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上次出门做任务时意外得到的。”

    “所以你就把它用在了榕榕的身上?!”

    一个森然的声音宛若炸雷一般回响在施子华耳边,她猛然后退,一个不稳几乎摔倒,幸亏身边的江蓠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师兄啊,你教的好徒弟。”慕怀玉冷眼看着施子华,对这师侄没有个好脸色。

    “子华,快将榕榕放出来,向她道歉。”江蓠有些尴尬。

    施子华有些怕慕怀玉,但是听到江蓠这么说不知怎么胆子肥了,竟直接道:“我没办法放她出来。”

    “什么?”

    慕怀玉和江蓠皆是一惊,含着怒气的目光直直射向施子华。

    施子华被二人的目光看的心中直打颤,却还是鼓起勇气道:“是真的,我不会怎么用这个东西,只知道怎么将人弄进去,却弄不出来啊...”

    怀玉院内。

    慕怀玉找遍了书房内的法器书籍,终于找出了这东西的记载,原来这个看上去像是在手中把玩的小东西名叫“壶中天”,“壶中天”内有万般变化,谁也不知里面到底都有些什么,每个进去的人遇到的状况都不一样,只听说里面有无数妖魔鬼怪,包含了万千境界。

    这“壶中天”的出处已不可考,只知道它约在几百年前曾被一位修道人使用过,只不过在这人去世后,这东西便不见踪影,没想到今日竟出现在施子华的手中。

    这东西落在施子华手中也是意外,但大家没有心思追究施子华是如何得到它的,现下只焦心叶定榕到底该如何出来,古书中记载出口在葫芦口,当他们拿起葫芦仔细一看,竟发现....没有葫芦塞?

    施子华摊手表示:她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到自己手里就没了塞子....

    他们翻遍了古书,竟发现并没有记录如何放出里面的人的记载,苦恼不已。

    “不如我进去将榕榕带出来吧。”江蓠忽然出声道。

    施子华闻言一惊,急忙道:“不可以!书里说了,每个人进去都不是同一空间的,去了也没用的,况且里面很是危险,师傅你不要去!”

    慕怀玉冷笑,眼中寒光闪烁,“你倒也知道危险,竟还将榕榕弄了进去?”他的视线转向江蓠,“若不是看在她是你的徒弟,我的师侄的份上,我早便揍死这不懂事的小混蛋了!师兄,你该多管管你徒弟”

    他向来不喜欢这个从小便哭哭啼啼又任性的师侄,曾与她相处过几日,差点没被她烦死,不像榕榕,自小便乖巧懂事,虽倔强了些,但事事都不需他操心,也从来不惹麻烦。

    “你....!”施子华气得脸上通红,到底心里有些惧怕这位咄咄逼人的师叔,忙转脸看向江蓠,委屈道:“师傅.....”

    江蓠对自家徒弟做的事也是无奈,他知道这二人虽年龄一般大小,却不知为何一直不对盘,互相看不惯对方,只是没想到竟然能闹到这个地步。

    “师弟说的是,我是该好好管教管教她了。”

    书房内一片凌乱,几人将书架上的古书翻了个遍,还是一无所获,慕怀玉急的直皱眉。

    这时却闻“轰”的一声巨响,慕怀玉转过头,便见本来紧闭着的房门大开,木屑横飞,一人立于门口,一双红眼闪烁不定。

    慕怀玉倒吸一口凉气:“.....”我的门!

    “榕榕在哪里?”追风嘶哑道,目光中冷意森然。

    追风本是最先发现叶定榕不见了,到处去找叶定榕,将其他人惊动,这才有了大家一起去玄青殿的事,只不过后来一直没有找见叶定榕,追风又四处破坏(例如破门而入),才被怀玉院里的人用阵法将他困住——不然怀玉院恐怕是要被这僵尸给拆了。

    谁知此时竟又出现在这里?

    施子华被这陌生男子眼中的冷意震住,下意识指了指书桌上的“壶中天”,“她.....在这里。”

    一个黑色生物忽然出现在追风的肩上,猛然一跃,蹦了进来。

    “阿铁,你怎么来了?”施子华惊讶道。

    见阿铁撒开腿跑了过来忙张开双手接住了它,谁知它的目标是她身边的“壶中天”。

    阿铁站在书桌上,前肢拨了拨这个葫芦状的小玩意儿,江蓠忙把它提了起来,“阿铁,不许添乱。”

    阿铁四只蹄子乱舞,十分愤怒,“老夫这怎么就是添乱了,老夫这是来研究如何将榕榕就出来哒!”

    见自家主人似乎是不相信的模样,便哼道:“这物是“壶中天”,是也不是?“

    慕怀玉听阿铁似乎知道这是何物,闻言一喜,道:“莫非阿铁你知道怎么将榕榕放出来?”

    阿铁一仰头,万分得意,“唔....老夫也许知道...”

    追风的身影一动,桌上的小葫芦忽然被他拿在了手里,不过大半个手掌大,他疑惑地看了看,觉得十分惊奇,榕榕便是在里面?

    他看了看那细小的葫芦孔,将本来口部朝上的葫芦倒了个个儿,还抖了抖敲了敲,咦?怎么还没出来?

    他对着葫芦口喊叶定榕,“榕榕榕榕,快出来!”

    可惜没有人回答他,于是书房内一群人眼睁睁看着追风对着这个小葫芦晃了又晃。

    追风摇了半天,忽然感觉到手中的葫芦一阵震颤,竟不受控制地从追风手中飘起,在空中漂浮着,时不时一阵剧烈摇晃,竟是一阵金光大作,口部忽然投射出一道耀眼光线。

    几人惊讶地看着这场异变,“这是.....怎么了?”

    ☆、第42章 受伤

    这日,流云宗的怀玉院内热闹非常,大大小小的各弟子都惊讶于叶定榕的突然出现——虽然是昏迷着的。

    原来在书房内,那葫芦投射出的金光竟将叶定榕给带了出来,只是人是出来了,却并非是清醒的,松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提起心来,这叶定榕虽还有呼吸,但呼吸清浅微弱,浑身上下竟然满是血迹,衣裙上沾满凝固了的暗红,却又不知伤口在何处,臂上更是血肉模糊,瞧上去颇为心惊,更让人讶异的是她颈间青紫的一片,竟像是被人下死手狠掐过。

    几个小师妹为她换下血淋淋的衣裙,扔到一边,追风这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馋的走不动路,死活不愿意出房门,最后还是慕怀玉出面将这僵尸困住,这才将他赶出了门。

    人虽找到了,却受了这么多的伤,慕怀玉的脸色很不好看,当然,脸色同样难看还有罪魁祸首施子华。

    她其实并没有什么要害死叶定榕的心思,顶多看她不顺眼,才下手让她吃吃自己的苦头,谁知现在看到叶定榕的一身伤,才觉得似乎——做的有些过了。

    况且,她忽然将目光上移到江蓠的脸上,只见江蓠向来温和的面上微沉,眉峰轻皱,她咬咬唇,这么一来,师傅肯定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生气了,这更让她难过。

    早知道,她就不这么做了,设个阵法困她个几天解气也好啊!

    ***

    叶定榕的意识渐渐清晰时,猛然从床上坐起,浑身警戒起来,完全不像个从昏迷中刚刚清醒的样子,直到看清自己身处这个熟悉的简洁床榻,知道这里原来是怀玉院内自己的房间时才如释重负般放松下来。

    面前是凑过来的追风,他的眼中红光闪烁,“榕榕,你终于醒了。”

    叶定榕才要说话,刚张开嘴便是喉咙中便是一阵肿痛,她面露痛楚地摸上自己的脖子,她还不知自己脖子上已是一片青紫,虽被涂上药膏,已经好了许多,但是喉咙里头的伤却是没办法很快痊愈。

    好在追风也知道叶定榕喉咙受创,说不得话,虽然有些失望,却还是殷勤地为她倒了一杯茶给她润润喉咙。

    见叶定榕身上伤口大大小小遍布全身,流了不知多少鲜血。追风向来表情极少的脸上出现一阵扭曲,怎么说呢,就像你平日里最爱吃却又吃不到的桂花糕,每天小心翼翼又馋又喜爱不舍得入口,却被人弄掉掉在地上了的滋味。对此,追风觉得十分心痛,因此这时候追风的心情很不好,但见叶定榕醒过来时,却又仿佛开心了起来,只想把她藏起来不再有机会像这次一样受了满身的伤。

    一杯茶下去,叶定榕感觉好了很多,正要开口说话,门口便有一群人闯了进来,追风一瞪眼,将一众大大小小的师弟师妹们又给扔了出去。

    冷声道:“快出去,你们打扰榕榕的休息了!”

    虽然怕这只老是冒红光的僵尸,但几个小师弟小师妹们很是机灵,就地打了个滚儿便爬起来在门外控诉这只坏僵尸——竟然不让他们进来看师姐!

    叶定榕坐在床上苦笑不得。

    将几个小师妹师弟们招呼进来,便听她们一阵叽叽喳喳将她失踪到出现的这几日说了个遍,也告诉了她是谁对她下的手。

    叶定榕一脸无语,她的确与施子华之间不和,长年有争斗,其实她比施子华要来的晚,按理说身为师姐的施子华应该对她关照一些,但是很奇怪,施子华从第一眼看到她就便表现出排斥。偏偏又因为慕怀玉和江蓠这俩师兄弟之间关系较好,叶定榕和施子华经常见面,当年她不知被施子华刁难多少次,当时叶定榕还是个天真的师妹,且又是刚来流云宗,本对这个年龄相当的施子华心怀好感,谁知很快就被施子华的打击给冷了心。只是每次她看着施子华对江蓠甜甜的笑容,唇边酒窝浅浅,都不由打个冷战——这区别对待也明显了吧。

    “师姐,你不要担心,施师姐犯了错已经被关禁闭了,不会再来怀玉院啦!”十二三岁的小师妹杜芝开心道。

    叶定榕的回忆被小师妹打断,摸摸她的头,道:“师姐没事的。”

    完全没人注意到身边那只僵尸浑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黑气,那怨念几乎突破天际直上云霄....

    被关禁闭前,施子华带着可怜的小包袱,眼里含着一泡泪,“师傅,你怎么忍心我刚回来就被关在思过崖两个月啊~”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可怜一点,施子华故意穿上了自己以前穿的一件旧衣,看上去又单薄又孱弱。

    江蓠还未说话,身边的师叔慕怀玉便一声轻笑:“师侄,时间不早了,早去早回啊。”

    施子华气得一瞪眼——讨厌的师叔。

    见二人争锋相对,江蓠微笑着摸摸施子华的头,温和道:“好了,在思过崖多呆一段时间也好,好好想想自己做的事,反省一下。”

    施子华已听不见江蓠在说什么,只感觉头上的那只温柔的手仿佛带着什么灼人的热力,那股热力渐渐地蔓延到了自己的脸颊上,绽开了点点红晕。

    见施子华乖顺地点了点头,江蓠将在他怀中睡觉的阿铁提出来,道:“若是无聊了,便喊阿铁进去陪你。”

    阿铁被惊醒,听到江蓠的话,忙灵巧地在空中回身抱住江蓠提起它的手,道:“要去你自己去,老夫可不去!”

    可惜在场无人将它的意见放在心上,通通无视了它的反对。

    而施子华则像是一只被安抚了的炸毛的小猫,乖巧地点了点头,带着包袱去了思过崖,边走边恋恋不舍地回头看自己的师傅。

    叶定榕的臂上缠上了厚厚的纱布,上药时,叶定榕纤细白嫩的手臂上几个血肉模糊的小伤口,看的几个上药的小师妹一阵惊呼。

    江蓠看得心中一阵自责——一个姑娘家,身上却因为施子华的胡为有了这样严重的伤口,他作为施子华的师傅难逃其咎。

    叶定榕倒是毫不放在心上——这疤痕又不是在脸上,况且是施子华的错,跟师叔并无关系。

    见江蓠依旧闷闷不乐,叶定榕心思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笑道:“师叔,既然这样,那如果你将那“壶中天”送予我吧,要怪只怪这个东西,不怪你。”

    拿到“壶中天”,叶定榕倒是有几分惊奇,她掉入壶中天时分明没有半分知觉,竟以为那是个幻境,可见这东西还是有几分意思的。

    她这是第一次这样仔细观察“壶中天”,看外表只是个十分普通的葫芦形状的玉器罢了,如果在喜爱收藏玉器的人家里看到这个不会有半分奇怪,只是怪就怪在它的里面竟不是空的,而是包含着万千境界。

    叶定榕忽然有些好奇,若是她再进去一次,还会不会还是同一个地方呢?

    当然,这只是想想罢了,她可是完全不想再遇上那些“壶中天”内的怪物们。

    追风注意到叶定榕望着“壶中天”出神,一时好奇,竟伸手从叶定榕手中抢来了,摆弄了一会儿,发现根本不好玩,倒是看到叶定榕板起脸来抢东西觉得更为有趣。

    叶定榕身上伤口未愈,动作幅度不能太大,要不她早上鞭子抽了,然而只不过几个动作,叶定榕臂上一阵抽痛。

    追风忽然顿住了手中的动作,因为他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香甜血味,而叶定榕的臂上衣袖正渐渐泅透,绽出点点红花。

    叶定榕皱眉,恼怒道:“又得重新拆下纱布上药了。”

    这次追风自告奋勇要帮她上药,这时候还没到换药的时间,小师妹还在练习功课,并未来这里,叶定榕略一思索,点头同意了。

    解下纱布,里面一片血污,药粉血早被冲散了,叶定榕道:“你去打点水,将伤口洗净了再上药。”

    追风闻言却没动,忽然道:“榕榕,我帮你把伤口清理干净吧。”说完不等叶定榕回答,竟凑近叶定榕正在流血的手臂,将嘴唇贴了上去。

    片刻后,追风抬起头,“榕榕,清理干净了。”舔舔嘴唇,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

    叶定榕呆滞了:“......”

    玄青殿内。

    几个被绑得结结实实的道士正破口大骂,将流云宗宗主骂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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