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老先生,这几日我也许会忙,三日内不会到贵府,欧阳公子方面,我将我的贴身丫鬟猫儿留了下来,那孩子年纪不大,心思单纯,正好训练下欧阳公子待客及照料他人的能力。”涟漪道。

    欧阳尚默呵呵笑着,“老夫知道了,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涟漪点了点头,“那此事便这么办了,老先生您忙,涟漪告辞了。”她还要去妆品厂看看。

    “好,去吧。”欧阳尚默对苏涟漪的决定从不怀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心中却有一些不解。因苏涟漪给他的印象并非是那种追求名利之人,为何在产业上如此拼命?

    涟漪告了退,便款款从欧阳老先生的书房而出,想到未来三天不用再在苏府和欧阳府两头奔跑,也轻松了许多。

    无巧不成书,此时此刻,苏涟漪想不到的是,她这投机取巧的临时决定最后竟改变了欧阳歉和猫儿的命运,当然,这些是后话。

    苏涟漪的马车被欧阳府下人们整理了干净,先是清理了车内的污秽之物,而后将车帘、窗帘都打开通风,确定了不再有异味后,点了一些宁兰熏香、加了一些薄荷在里面,而后将窗帘、车帘重新放下,在车内放了小型红铜镂空火炉,将车厢内轰得干燥温暖。

    涟漪上车,车夫赶车,一路向东,去往妆品厂。

    ……

    一晃,五日便过去。

    自从上一次涟漪将猫儿送到了欧阳府,由欧阳歉“照顾”后,两个人竟结下了情谊。

    猫儿纯真善良,知晓了欧阳歉的病症后,可怜心疼他,十分耐心地陪着他习字、玩耍。而欧阳歉也十分喜欢和这名为猫儿的女子玩耍,两人一个智商低、一个情商不高,竟玩到了一起。

    欧阳尚默很高兴,他早就抛开所谓的虚荣和面子,只要儿子开心就好。于是,三日后,欧阳府清早派马车来接猫儿,晚上再派马车来送猫儿。

    而猫儿也不是盲目和欧阳歉玩耍,每天夜里归来,涟漪都要洗洗问猫儿两人做了什么,欧阳歉的表现如何,第二天的计划又是怎样。猫儿十分严格的执行,二小姐说啥,她就做啥。

    夏初萤笑言,苏府最忙的两个人便是苏涟漪主仆二人,与她们二人想必,她还真是闲得发慌。

    这是初萤的玩笑,其实她也帮了涟漪不少忙。除了管理苏府大院,更是帮涟漪把关账目等等,涟漪对其感激非常。

    一晃,又是一个五日。

    苏涟漪旗下的产业,妆品厂和制铁厂的影响力并驾齐驱。前者,征服了鸾国乃至天下的女人,后者,则是征服了男人。

    制铁厂方面,一方面在陆续研发新产品,另一方面则是接到了大量订单,除了那“火锅”,更是有其他物品。苏涟漪的机械制铁厂管理严格、手艺高超、价格公道,最主要的是保密机制特别好。

    于是,鸾国上下的商人们需要大批铁制品都送来图纸和订单,委托机械制铁厂来制作,而只要制铁厂接到了订单,定下了时间,便会按时保质保量的将产品送到客人手中。

    制铁厂,一扩再扩,从建厂到如今仅仅两个月有余,已从当初的三十名大小工匠扩展道了三百余名,那厂房也是一扩再扩,买下了周围百姓们的地,制铁厂的厂房已延伸如同一片小城。

    此时为冬季,严寒,冰天雪地,但制铁厂周围温度却明显提高许多,因那打铁的众多火炉日夜开工,连制铁厂周围左右的雪地都已融化。

    另一方面,妆品厂。

    因为投入大量器械和原材料,又招募了大批女子工人,产量大增,十天的时间,竟将挤压了两个月的订单都赶了出来。

    苏涟漪对外放宽了“政策”,从前的订单每人只接一套妆品,但如今,可增到两套。

    大小贵妇们都欢欣鼓舞,无形中对那些神仙方的仿制品进行了一大冲击。

    日进千斗,也许夸张,但此时的苏涟漪可以说是大量敛财,那些富商、贵妇们恨不得带着钱财挤破头皮的购买苏涟漪的产品。而苏涟漪的大名也早已在鸾国传开,上到权臣贵族,下到普通百姓,都知鸾国商界奇女子——苏涟漪。

    有时涟漪听着这名头十分哭笑不得,只因……她分明是个医生好吗。

    妆品厂不像制铁厂那般顺利,只因这管事上。制铁厂管事乔六认文识字,且从小便是商铺学徒,可以说稳扎稳打地爬到这管事位置,无论是学识还是经验更或是经商天赋都异于常人,所以可以将这大型制铁厂打理得井井有条。

    但妆品厂管事吴氏却不行。她从前只是一农妇,虽识得一些字,年轻聪明又手脚勤快,但到底比之经商之人还差了不少的素质。

    从前产量小、订单小,妆品厂可以说是小作坊性质,吴氏和赵氏可以依据生活经验处理,但随着工厂估摸的扩大,面对众多订单、账目和一切重要决策,就慌了手脚,拿不定主意。

    涟漪曾试过为吴氏讲解,确实是有效果的,但效果微弱。知识易学,但观念难改。指望着吴氏这个种了几十年田的农妇摇身一变为超级管事,确实不太靠谱。

    因为吴氏无法操持这大型妆品厂,苏涟漪只能每日来妆品厂亲自定夺,牵了不少精力。

    黑色小马车在路上不急不缓地跑着,涟漪在马车中闭目养神,马车内有欧阳老先生送的红铜小火炉,马车内暖呼呼的,很舒适,让人昏昏欲睡。

    涟漪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一方面缓解下大脑的疲劳,另一方面让自己清醒一下。因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接下来她还有应酬在身。

    妆品厂是个难题,她必须要尽快找一名能干的管事,但到底去哪里找?任何一个管事从物色到聘用,都要花费很多时日,一个人的品行,只能慢慢去品。

    乔六是她从李玉堂那里挖来的,难道再去找他要一个?

    提到李玉堂,涟漪才惊觉,两人已经十几日未见了,也不知他这十几日在忙什么。听欧阳老先生说,李玉堂偶尔去欧阳府,和欧阳歉聊一会天,而后听从欧阳老先生教导后,便离开,不做停留。

    总觉得李玉堂在躲着她,难道因诗北之事,他生气了?

    想想应该是如此,那种事换成谁都生气,那不是拿人当猴耍吗?不行,她得抽时间将李玉堂叫出来,好好赔礼道歉才是。

    至于管事……实在不行,还得拜托欧阳老先生。

    涟漪无奈,她不想再去麻烦欧阳老先生,但事与愿违,不知从何时开始,欧阳老先生一直默默地帮助她,而她也早已习惯了凡事有老先生的指导和教育,欧阳老先生就如同慈爱的祖父一般,护着晚辈,让她感动。

    马车入了县城闹市区,在那五层豪华酒楼——丰膳楼前停下。

    涟漪出了车厢,车夫放了车凳,涟漪踩着车凳款款而下,一举一动无比优雅。

    丰膳楼进出之人、来往行人,看见苏涟漪,都忍不住投以目光,心中惊叹、眼中惊艳。惊叹是这名女子竟可以突然间名声大噪,而惊艳自是因涟漪的容貌举止。

    她喜欢梳髻,不像时下年轻女子那般喜欢将乌黑柔顺的发丝披散在身上,或弄一些留海若隐若现遮在眼前,显得女子眼神朦胧悠远,神秘美丽。苏涟漪从来都是将头上浓密如海藻一般的黑发一丝不苟地挽成个简单的发髻,干净、利落。

    乌黑的发髻上,十分端正地插这发簪等物,各种发饰的数量都控制得恰当好处,不多不少,既不会觉得花哨,又不会觉得寒酸失礼。

    她的身材高挑纤长,比之男子也不逊色,却不会给人以粗鲁感,平添一种英气。

    她的眼很美很柔,黑白分明,睫毛浓密纤长,但那眼神却从来都是冷静坚定,带着睿智,好像这世间不会有什么事难倒她一般。

    丰膳楼小二见苏涟漪来,赶忙上前热情招呼,“苏小姐您来了,楼上请。”

    涟漪对着小二淡笑,“潇老爷到了吗?”

    “还没有,苏小姐您来早了。”小二说着,将苏涟漪引到四楼的一处雅间,将那精雕梨木门打开,一个请的手势,恭敬将其请入。

    今日她要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提供铁石的潇家老爷、潇爷潇小耽的父亲。

    这雅间,也是苏涟漪定的,而她也绝非像小二所说得来早了,是可以提早前来等候,她不喜欢别人等着她,还没开始谈生意便被人落了坏印象,不好。

    潇家很低调,潇老爷也是十分低调,鲜少在社交圈露面,但其势力确实横跨黑白两界,可以说是岳望县的卧虎藏龙。

    而如今,潇家老爷竟派人给苏涟漪送了拜帖,将苏涟漪惊喜万分,遂回信定了时间和地点,于是便有了这一次的会面。

    苏涟漪刚坐下不久,侍女端上了香茗,就听见屋外脚步响动。

    门开,有一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入内。那男子年纪大概四十五六,国字脸,浓眉大眼、高鼻方口,很是阳刚,身上穿着的是暗色锦缎长袍,肤色黝黑,但下巴上还是略带青色,带了些许胡茬。

    并非是不修边幅,想来是男性荷尔蒙太过旺盛,晨起刮了胡子,这午时便已长出。苏涟漪见到这人,心中只有一个感慨——好一个铁血硬汉!

    那中年汉子哈哈大笑一声,磁性豪放的声音将苏涟漪耳膜震得有些发疼。

    “想必这位就是苏小姐吧,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我们父子来迟了,苏小姐久等了。”没什么特别的虚假客套,语意恳切。

    涟漪赶忙站起身来,“哪里,潇老爷的大名,小女子早已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小女子有礼了。”说着,轻轻一福身。

    涟漪的后背忍不住流下一滴汗。

    这人就是潇老爷?实在是……太惊讶了。这就是潇小耽的父亲?那个怕妻宠妻成性的男人?那个总摇着扇子附庸风雅,风姿如同柳条儿一般的潇爷的父亲?

    这个……和她想象中的差距太大了吧。

    潇老爷入内,身后潇小耽才跟了进来,手上还是拿着附庸风雅的折扇,却没摇,面色不太好,心情好像有些郁闷一般。

    涟漪请两人入座后,投给潇小耽一个关切的目光。

    潇小耽略微感激一笑,是苦笑,笑完之后长叹了一口气,又低下了头。

    涟漪不解,却也没问,而是和潇老爷客套了起来。

    每个国家对打铁制铁限制都极为严格,唯恐有人私造兵器等,虽律例并非撕破脸,将这一要求写上历法,但这是商人们心知肚明之事,自然没人去干。

    苏涟漪干了,还有恃无恐,只因她有金玉公主当后台,加之,她以后若是成为皇商,这制铁厂早晚也是要为皇家服务,所以此时肆无忌惮地扩张。

    潇家虽低调,却也是商人,每每铁石都是小额供应,零散售卖,苦不堪言,苏涟漪机械制铁厂的建立,很快便成了潇家的第一大主顾。

    为此,潇老爷还表扬了自家儿子潇小耽,因“这笔生意”,算是潇小耽谈下的,潇老爷认为自己儿子进步了,终于可以走上正途了。

    这不?父子两人临出门,潇老爷还表扬了潇小耽一次,而后者怀着忐忑的心,和潇老爷商量某一件事,希望自己父亲趁着这高兴的劲儿应允。

    没想到,父亲高兴是高兴,但不同的事还是坚决不同意。

    于是,自诩风流倜傥俊美如涛的潇爷,此时便黑着脸,坐在一旁,一语不发,只听潇老爷和苏涟漪客套着。

    用了茶,上了菜,敬酒、客套,吃了菜,而后又聊了好一会,商量着未来合作计划,潇老爷承诺以后上好铁石都会第一个供给苏涟漪,而涟漪则是承诺未来只从潇家购入铁石。

    两人一拍即合,商洽愉快。

    饭后,潇老爷告辞回去,但潇小耽却不肯回家,说有事要找苏涟漪商量。涟漪不知何事,便也笑着帮潇小耽圆了个谎,说确实有要事和潇爷说。

    潇老爷无奈,暗暗瞪了潇小耽一眼,而后离去。

    雅间的饭桌,已被收拾了干净,桌上摆放的香茗冲散了饭香,涟漪目送着潇老爷离开,而后又上了四楼,入了雅间,见潇小耽还是如同打蔫的茄子一般坐在椅子上。

    “潇爷,何事让你这般烦恼?”涟漪淡笑,在离潇小耽不远处坐了下来。

    潇小耽又长叹了口气,眼也没抬,“还不是……仙姬之事。”

    涟漪微愣,心中已猜到七八分,但还是忍不住惊讶,“潇爷,你认真回答我,你对仙姬,是真心吗?”如果她没记错,仙姬是名青楼女子。

    潇小耽立刻抬头,脸上是坚定,“当然是真心的。也许外人无法理解,但……但我就是喜欢仙姬,发誓今生非她不娶。”

    涟漪对这潇小耽的印象又好了几分,“你家不同意仙姬之事?”

    回到了老话题,潇小耽又如同打蔫的茄子,点了点头,“恩,他们都说,我们潇家虽是商户,但也是有头有脸之人,弄府中当个暖床可以,娶妻却不可以。但我绝对会给仙姬名分的,不然岂不是亵渎了我与她之间的感情?”

    潇小耽和仙姬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岳望县无人不知,但这还是苏涟漪第一次听见潇小耽如此认真的表态,心中更是感动。

    想来,这潇小耽也会是如同他父亲那般,情种一枚罢。

    “你想娶仙姬为妻?”涟漪问。

    潇小耽愣了一下,叹气,“我自然是想,但这个别说我家人,就连我和仙姬两人都不信,如今能娶为妾,有个名分便行了。”

    涟漪了然,潇小耽和仙姬都是这土生土长的鸾国人,对于鸾国人来说,一夫多妻是正常,既然他们自己本人能接受,她也没立场去宣扬什么一夫一妻。

    毕竟,还是管好自己最为重要罢。

    “问题出在,仙姬的身份?”涟漪问。

    潇小耽情绪再次激动,“苏小姐,仙姬是干净的,她是清倌,从不留客人过夜,即便是是我,在那醉仙楼销金如雪,也都是住在自己的客房,仙姬是不容人侵犯、亵渎的。”

    涟漪微笑,“恩,知道,既然潇爷如此喜欢,想来仙姬定然是个好姑娘。”

    “对!仙姬真是个好姑娘,有原则。”潇小耽如同找到知己,“涟漪,你去见见她就知道了,真的。”

    涟漪噗嗤笑了,伸手轻掩嘴角,“见,就不必了。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妾,应该对身世什么要求不高,你家为何不同意?”

    潇小耽哭丧了脸,“别看我家平日不喜出风头,对这后院很是在意,我娘是官家女子,我祖母也是,不知苏小姐能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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