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户自然知晓。而神户更是知晓,他能受到如此提拔,全因这小涟的缘故。

    “能面见圣女大人,是小老儿的荣幸。”张神户因激动满面红光。

    涟漪向李胜使了眼色,李胜顿明其意,对着神户与神司拱手,“神户大人、神司大人,那个那个……既然咱们都有缘,那个那个……就带着我们一起去见见那个圣女大人行吗?搞不好那个……我们这等草民也能献一份力。”他没读过几年书,哪会文绉绉的说大道理,但涟小姐交代的事又不能不完成。

    张神户与神司眼中哪有李胜?见这李胜不懂规矩的瞎要求,顿生反感,正要说什么,只听一道清脆悦耳的女音。

    “表哥休要为难神司神户两位大人了,圣女大人日夜操劳为民祈福,我们怎能去添乱?我们对圣女大人崇敬,只能有劳神户大人代为转达。”

    李胜心中一堵——这小涟真是的,明明是她要去,现在搞得好像他想去,而她成了好人。

    苏涟漪淡淡笑着,好人她来做,坏人你来当。

    张神户暗暗一想,平日里自己只是众多神户之一,所管辖的区域是最小的、所管理的教众也是最少的,就连神司也嫌少来他家,分明的瞧不起。

    但今日,神司竟主动提出带他面见圣女,这是多大的荣幸?一切都是因为昨日的“神迹”,没错!他不能让这“神迹”消失,他要在这“神迹”上大做文章,凭借小涟这个“神迹”,他要爬上去,他不甘于小小的神户,他也想成为神司!

    “神司大人,”想到这,张神户对神司拱手道,“小老儿愚钝,但却觉得,昨日小涟与圣女大人心有感应,今日圣女大人便要贲临马家村,这都是缘分。所以,小老儿有个提议,今日的马家村一行,能否带上小涟?”

    李胜伸手指了指自己鼻子,无声道——还有我。

    再看苏涟漪,还是那般温顺,仿佛对两人的决定丝毫不期待一般。

    没想到的是,神户也欣然同意。

    于是,众人在神户家中用了午饭,只等着时间,乘神户的马车去往马家村。

    ……

    午饭过后,苏涟漪被安排到后院休息,而涟漪则到神户宅子一角的小花园中散步,与之相伴的还有李胜。

    “小涟,我真搞不明白,你是用什么法术让神户和神司两个人都听你的?”李胜疑问道,“从昨日你来神户家到现在,你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但为何在他们心中却极有分量?时刻说你是神迹。”

    涟漪闻此,笑了笑,“有时候,太过恬噪只会降低自己的身价,适当的沈默,会引起人的猜测与重视。”她向来不喜欢喋喋不休。

    李胜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而后道,“那个神迹又如何解释?为何他们都嚷嚷着你是神迹?难道不是你对他们施了法术?”

    “若是我有法术,便灭了奉一教让你的兄弟大力复活了。我哪有什么法术?”涟漪无奈地叹气,“他们也只是编造了个噱头,想向提升自己的地位罢了。”

    李胜听着苏涟漪越来越冷得声音,惊讶,“噱头?”

    “神户想成为神司,神司想继续向上攀爬一步,少不得要邀功,而如何邀功?自然就因我这个神迹。”午后闲来无事,苏涟漪也就耐心为其解释,“为何他们需要神迹?因神迹出现,便更能说服众人信奉奉一教。换句话说,无论是神户、神司,还是所谓的圣女或者更高的统治者,他们都巴不得出现神迹,多多益善。”

    李胜皱着眉,还是听不懂。

    涟漪又道,“你不懂,是因接触的太少。别说一个小小的邪教,在朝中亦是如此。皇帝为了让众人信服其为真龙天子,便搜集各种证据来证明。不说远的,只说当今皇上登基之时,后阳城出土了块古碑石,碑文刻着——修为皇、天下昌,皇上大喜,将后阳城知府一系官员连升两级。我如此说,你懂了吗?”

    李胜恍然大悟,又大为惊讶,“小涟你怎么会知道京城朝廷的事?难道你是朝廷中人?”话说完,自己有觉得可笑,小涟只是个女子,怎么可能是官员?

    涟漪笑了笑,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我从京城而来,这种小道消息自然知晓一些,时间不早了,我们去看看神司等人是否要上路。”

    李胜一边慢慢消化刚听到的故事,一边跟着涟漪向前厅而去。

    一过午时,众人便上了神司的马车,出了城,向马家村而去。

    ……

    今日的马家村不同于昨日两人来时那般萧条,男女老幼都守候在村口,甚至搬出了大鼓唢呐,只为迎接前来救苦救难的奉一教圣女大人。

    苏涟漪等人到来时,离申时还远,便也在大门口等候。

    马家村人是不认识苏涟漪的,虽有些人知晓昨日有豪华马车去马二祥家,但因苏涟漪一直在马车中未露面,今日自然认不出。

    加之,现在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奉一教圣女身上,谁还有心思想什么马车的事?

    因为马二祥的病太重,所以周寡妇没出来迎接,涟漪扫视了人群一圈未见其身影,便也安了心,专心等待所谓圣女大人的到来,想知道圣女到底是何方神圣。

    人群熙熙攘攘,不仅是马家村村民,同来的自然还有各地的神司神户,看其穿着也能发现其三六九等,如今李胜也明了,难怪这张神户死活要把小涟塑造成神迹,原来是因攀比之态、攀爬之心。

    申时一到,熙攘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不知从何时起,从远处隐约传来一种奇怪的乐曲,那乐曲亢长而悠远,古典的调子传达一种异样的神秘。

    “装神弄鬼的人来了。”涟漪唇角勾起,用一种极低的声音喃喃道,但表情依旧虔诚温顺。

    李胜伸长了脖子向远方观看,只见,道路的尽头逐渐出现乌压压的人影,是身着红色奇怪衣服的人,排成四排前进。紧接着,是手拿乐器演奏古怪乐曲的人。

    突然,一座豪华满是漫纱的撵车出现在人们视线中。

    雪白的轻纱层层叠叠,随风轻飘,衬得撵车中身着红衣的玲珑女子神秘得犹如下凡仙子。微风一过,阵阵花香,不知从何处飘来片片花瓣,配合那乐曲,只让人呼吸一滞,肃然起敬。

    这就是氛围。

    这神圣的氛围别说将无见识的村民,哪怕是各位神司、神户都吸引了去,低下头,虔诚祷告。

    李胜哪见过这种阵势?一时间忘了呼吸,唯有直勾勾地看着那若隐若现的圣女,心中竟情不自禁地想——圣女搞不好真是天上下凡的仙子,解救苍生。

    涟漪看了一眼,便也低下头与神司、神户做起祷告,没有最入戏,只有更入戏。

    神圣的乐曲声越来越近,乌压压的人群竟静无一声,默默让出一条宽敞的路,容圣女一行人通过。

    被几十壮汉齐抬的撵车缓缓而过,留下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伴随着微风、花瓣。

    涟漪不着痕迹地伸出雪白柔荑,抓住空中飘下的花瓣,垂目一看,笑了——这“圣女”为了闪亮登场做足了功课,从断口来看,花瓣是清早采摘,也难为她了。

    ☆、228,敌意

    马家村,即便是“病情”最为严重的村民都被抬了出来,在马家村村口不远的广场上,生病的村民无精打采躺在地上,垫着草席子。

    在众人的东侧,立着一只早已准备好的案台,台上铺着鲜红的丝绸桌布,其上拜访纯银香太、果盘贡品、和一些叫不出名却又极为神秘的法器。

    身着红衣的壮汉们齐齐将硕大撵车放下,又见几名年轻俊秀的男子快步跑到撵车前,趴下。

    “这是做什么?”李胜一边观望,一边好奇地问。

    涟漪心中能猜到许多,却未说,还是一派谦和。

    张神户是不愿理李胜的,觉对方轻浮又没见识。但小涟的面子却不能不给,毕竟他还指望着这“神迹”能为他带来一些好处,便低声解释。“圣女是不能沾染凡尘的。”

    李胜回头去看小涟,想知道她有什么看法,却发现,小涟只是用一双剪剪秋水望向远方,带着一种神秘的笑意。

    “哦,知道了。”李胜怏怏道,也不再吭声,专注看眼前发生的一切。

    层层雪白轻纱飘起,只见其内红色玲珑曲线微动,而后从撵车的边缘伸出一只小巧的脚儿,穿着丝绸红袜镶着金边,慢慢踩在离撵车最近、弓着背趴在地上的青年男子身上。

    众人齐齐吸了一口气,谁见过这等架势?

    就是这样的架势!

    神秘崇高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女便这样踩着年轻男子的背,一步一步走向神坛,直到能碰到临时搭建的神坛上铺着的红毯,方才不再踩人背而行。

    如果说在这之前,还有一些村民对奉一教半信半疑,如今已被这神秘的行为完全说服。

    苏涟漪的眼微微眯了下,唇角勾起——信仰建立在人类不解、惧怕之中。例如原始社会,人们不懂火却又害怕火,于是便有了火神、人们要祭拜火神。因惧怕猛兽,便祭拜兽神图腾等等。

    这些道理,是她从前在课本中所学,如今却亲眼见证。

    乐曲再次奏响,在神司、神户的带领下,教众与百姓们皆纷纷跪倒,用一种期盼、惧怕以及崇拜的心情见证完整个祈祷的过程,这神秘庄严的仪式,一次一次洗刷众人的大脑,如今所有人屏气吞声,生怕再次触惹到天神,更是希望圣女可以解救苍生。

    妙龄圣女红纱覆面,只露出一双美艳会说话的眼。她伸出一双雪白纤手,手心反转,呼的一下,一团火光骤起!

    众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李胜也被唬得一愣愣的,涟漪则是好笑——中国古代被方士骗子用烂了的白磷,原来在鸾国如此有市场。那一团火想来就是燃点低的白磷吧,而圣女手上应是涂着防烫伤的药物。

    就在众人的视线所牢牢锁定圣女手上的火团时,苏涟漪则是微眯起美眸,盯着圣女手下的香炉,心中竟有一种预感,那香炉有问题。

    圣女雪白的纤手翻转的瞬间,火光骤然消失,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一切都那么令人惊讶无法理解。

    又是一阵花瓣,圣女收回了手,一个优雅地转身,翩然而去,又回了撵车里,隔着厚重的雪白层纱,继续接受百姓们的朝拜。

    待香炉中香火烧尽,一名红衣护法上前将香炉高高举过头顶,先是高声朗诵了一堆听不懂的奇怪语言,而后道,“这便是天神恩赐给我们的圣药,望大家谨记这一日,从此以后,洗心革面,一心向善,以消除自己的罪恶。”

    “是,我们一定一心向善……”百姓们跪地,七嘴八舌的启事。

    李胜不屑地歪过头,“胡说八道,这些百姓们能做过什么恶事?”

    涟漪不动声色地低声回道,“人吃五谷杂粮,谁人没私心私欲?只要有私心私欲便会做恶事,只不过分大恶与小恶罢了。当初你租了道袍哄骗我加入什么教,难道就不是恶事?”

    李胜一听,脸腾的一下红了,低了头,不吭声。

    苏涟漪也没踢落水狗的欲望,继续冷眼旁观发生的一切。

    只见已有人取了一口大锅,锅中有沸腾的水,而红衣护法则是将香炉中的香灰倒入锅中,用勺子搅了几下,道,“拿下去,分发给瘟疫的病人吧。”

    百姓们千恩万谢,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碗,一一接下“圣水”,赶忙捧着给一旁草席上躺着的家人喝了。没多一会,病情轻的人已经可以站起来了,而病情重的人,面色也逐渐有了血色。

    “这是怎么回事?”李胜惊讶道,“这圣女连看都没看大家的病,怎么就能治?这香灰也实在太神奇了吧!”

    “解铃还须系铃人,解药解毒药,有什么可神奇的?”涟漪看着一众跪地千恩万谢的百姓,嘲讽到。

    李胜一惊,瞬间便明白她说什么。“你是说,这毒是奉一教下的?”之前听小涟说过,马家村的是毒而非瘟疫。

    “对,”涟漪点了点头,“先下毒,让人们以为是瘟疫,而后跑来演戏给解药,让人们以为圣女真能救苦救难,奉一教为了将人们蛊惑真是不择手段。”

    古人较之现代人的缺点并非智商低下,而是见识少。现代媒体发达,现代人可以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很多信息,扩展眼界。而古代买一本书都极为昂贵,何况是新闻。

    李胜从前不懂,但被苏涟漪说完后,便也懂了。咬牙切齿,“这奉一教真是好手段。城中人苦于没有粮食,他们便用发馒头来拉拢信徒。而乡下不太缺粮食,他们便用人们怕死的心理拉拢信徒。”

    “恩。”涟漪对他的见解表示肯定。

    李胜又疑问起来,“但奉一教到底有何目的?敛财?但就目前看来,奉一教一直在搭钱啊。”

    苏涟漪想到商铺门外监视的,受过训练又极有纪律的彪形大汉。又想到画着圣女画像那隐藏的轩国笔法,心中也是无奈叹了口气——牵扯到了国家纷争,这件事便不容易解决。

    “他们有他们的目的,你暂时就别猜了。”苏涟漪是为李胜好,知道的越少,危险便越少。

    两人正说着,张神户从人群外挤了进来,“小涟,李胜,你们在这真是太好了!”

    李胜一愣,“刚刚张神户不是在我们身边吗?什么时候离开了?”

    此时人生喧沸,张神户从人海中挤过来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功。涟漪淡笑着看向张神户,暗暗压低了声音。“就在你被圣女手火吸引的时候,神司和神户离开了。”想来,神司想为神户引荐,而将神户带到了撵车旁。

    李胜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苏涟漪,“小涟,我怎么觉得你什么都知道?你有什么不知道吗?”

    涟漪叹气点了点头,“不知道这场风波如何平息。”而后又道,“我们去迎下张神户吧,向来张神户要带我们去见一位大人物。”

    “难道是圣女?”李胜惊讶。

    涟漪已动身向张神户处挤过去。“见了,你便知道了。”

    果然,事情就如苏涟漪所想,神司带张神户去面见圣女,将神迹一事禀告,而张神户现在便是要带着“神迹”去见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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