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闹腾一会儿,恢复镇定,道:“仙子,齐城的除灵阵难道被破了?”

    嫦风心乱如麻,道:“咱们这就去瞧瞧!”

    来到大殿,殿上侍卫陆续集合,死伤惨重,横七竖八的躺着百来具尸体,其中有一具身穿白袍,是死去的妖魔。形骸见区区妖魔总共区区五十之数,竟杀的这数千士兵四散而逃,几乎毫不受阻,心下不以为然:“这阎安将士委实难堪大任,远不及我天国兵威。”

    嫦风转动机括,开启一扇绿铜大门,大门中有一桌,桌上有一大块地图,地图上方,微光浮动。嫦风念了咒语,那微光稍强了些,她放下心来,道:“只是这大阵一时间有些微弱罢了。”

    郭斌喜道:“原来不过是暂且受扰。”

    嫦风道:“但此乃大阵松动征兆。白发恶鬼定在逐步占据上风,咱们若不赶快,大阵撑不了多久。”

    白雪儿担惊受怕,道:“侯爷,咱们非快些救姐姐不可...”

    形骸傲然道:“怎地是‘咱们’?明明全得靠我。”

    白雪儿啐道:“好啦,好啦,你功劳最大,行了吧。”

    形骸双手负胸,道:“这才差不多。”

    白雪儿白他一眼,又道:“...侯爷得快去救姐姐,可此地也不能不守,否则妖魔再趁隙闯进来伤了仙子,大阵也立即荡然无存。”

    嫦风摇头道:“那妖魔可全然弄错了,除灵大阵岂能系于单人生死?我纵然死了,这大阵不久便会自行运转。”

    形骸道:“大阵何时会再度衰退?”

    嫦风做了个手势,闭目片刻,道:“最晚半天之后,大阵会失效,这一次非短时能够复原。随后会愈发频繁。”

    形骸道:“我已知道那恶鬼名号,也知道他们在潍城的天机洞中,只是不认得去那儿的路。”

    嫦风奇道:“潍城?原来在那儿!那大旗呢?他是怎么说的?”

    形骸于是将恶斗四妖,问出神荼阴谋,那大旗同党消息,以及大旗所知传说如数道来。嫦风与郭斌皆惊惧交加,嫦风道:“神荼?神荼?这名字倒是头一回听说。”

    烛九道:“仙子,他们所言历史确与你们所记截然相反,那定然是妖言惑众的伎俩了。”

    嫦风叹道:“确实如此,但黄耳族人或许正由此对咱们怀恨在心。”

    郭斌捏拳怒道:“咱们阎安勇士救他们祖先,他们却恩将仇报,若早知道他们暗藏祸心,就将这群混账杀.....放任他们死光了!”

    形骸暗忖:“此事众说纷纭,何必深究?”劝道:“诸位,请给我瞧潍城地图,告知那黄耳族神庙与天机洞所在。”

    烛九见形骸神色困顿,心下不忍,道:“安答,你已许久不好好休息,身子骨如何撑得住?就算睡一、两个时辰,也是好的。”

    形骸道:“大丈夫不眠不休,男子汉大旗不倒,乃是天经地义。”说话间,脑袋隆隆,有些头疼,他心知因妖火与冥火混淆之故,此刻他是活人身躯,不比活尸时强韧耐久,不由暗暗烦恼。

    嫦风道:“你难道忍心你这好妹妹,好徒儿为你担惊受怕么?”

    形骸仍要坚持,但嫦风道:“这样吧,你去睡两个时辰,等你醒来后,我带上士兵,咱们大伙儿一齐去潍城。”

    形骸眉头一扬,道:“仙子,非我这龙火天国武状元青云侯自大,不过潍城此刻极为凶险,你们也帮不上忙。”

    若他早先说出这话来,郭斌、坚归等定要与他争论,但他们此时对形骸身手已佩服的五体投地,便不觉受了冒犯,反而觉得他有话直说,何等豪爽。正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世人崇敬依附强者,心思历来如此。

    嫦风苦笑道:“是啊,但就算咱们替你缠上敌人一时半会儿也好。况且这殿中已不安全,与其说是咱们去帮你,不如说与你在一块儿更为安全。”

    郭斌与坚归都想:“仙子此举等若弃殿逃亡,可事出无奈,岂能循规蹈矩?此计不失为英明灵活的上策。”

    形骸寻思:“她这话倒也不错,我青云侯能者多劳,尊老爱幼,品德高尚,为人体贴,总得照顾贤弟...贤妹与爱徒。这一大群人纵然麻烦,对付零星妖魔,倒能省我气力。”思索片刻,道:“就照仙子说的做。”

    嫦风对烛九道:“九儿,你带侯爷去你屋子。”

    烛九登时满脸通红,形骸嚷道:“瓜田李下,岂可随意....”嫦风催促道:“快些,别争了,咱们一切须得抓紧。”

    烛九一字一句,娇羞恳切的说道:“安答,你随我来。”说着握住形骸手掌。

    形骸自诩为专情不二,高洁苦行之人,但被烛九玉手一碰,顿时心生异样,满腔火热,感到这鲜活温暖的手掌如此神圣,令人敬仰。在他心中,他纵然武功远胜过烛九,可身份之差,实有天壤之别。他是可怜的活尸,烛九是光辉的活人。活人对活尸如此友善,正是天大的恩惠,活尸如何能抗拒?又为何要抗拒?

    他脑子迷迷糊糊的,满是接近烛九,亲近烛九的心愿。烛九见他面露喜悦,也神魂颠倒,呼吸急促。她从形骸爱慕的表情中头一回领略到了自己的魅力,从而信心倍增,她认为自己今后一生的命运与幸福,自己的贞洁与爱情,都将在这一夜交给眼前的男人。

    安答,安答,与我身魂合一的安答,兄弟是安答,兄妹是安答,夫妻也是安答。

    烛九不害怕,却感到十分新鲜,万分渴望,原来两情相悦时,女子竟会如此盼着男子的身躯占有自己,甚至比男子更为急切。

    烛九是特例吗?烛九是不顾廉耻的女人吗?烛九不知道,但烛九也不想知道。在安答面前,廉耻好生碍事,礼法好生碍事.....衣衫好生碍事。

    他们来到烛九屋子,烛九指了指床,道:“安答,你歇息吧。”

    形骸道:“贤妹,你留下来陪我一会儿,好么?”

    烛九脱口答道:“好啊!”她已顾不得欲拒还迎,欲说还休的玄虚了,她恨不得两人什么都不说,顺势躺在床上,做男人和女人,做一切该做的事,一切不该做的事。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形骸手一拉,烛九坐在了他身边。烛九脸红透了,汗水流淌,散发香味。她在这宫中曾洗过澡,自知应当是香喷喷的。而她听沃谷族的女人说过,当女子与男子好的时候,身上的气味,无论多古怪,对男子都是迷魂香。

    形骸举起她的小手,温柔、贪婪的抚摸着,烛九呼吸乱了,发出低沉的哼声,眼神迷离,觉得眼前的郎君好看无比,世上怎能有人不喜欢他?

    形骸道:“贤妹,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想摸摸你的心脏,我...”

    烛九脑袋低下,道:“随便你啦,不过你可得轻些。”

    形骸手按上烛九胸口,体会她的心跳,“扑通,扑通”,透着她乱糟糟的、活泼泼的情绪和心思。一颗人心,一颗人魂,多么美妙,多么诱人。

    烛九在发颤,她恨不得形骸野蛮一些,强占了自己,又盼他能再多些花样,多些缠绵。

    形骸亲了她的额头,烛九出了汗,形骸觉得她汗水里散发出气息,灵魂的神圣气息。

    烛九再也忍耐不住,她仰起脑袋,终于吻上了形骸的嘴唇。当嘴唇相接的那一刻,烛九陷入狂乱,她想一次,两次,千百次的与这人睡在一块儿,结合在一块儿,养下孩子,一个不够,得两个、三个,一百个才行。她知道生孩子何等艰苦,但这些苦都是与他甜蜜欢乐的代价,那便是世上最值得不过的啦..

    突然间,她陷入迷茫,心意急剧转变,仿佛这人不再是安答,不再是那个英俊潇洒、桀骜不群、惹她倾心的行海,而是另一个人,就像那个雪屋中的叶老焦,就像那些个凶神恶煞的妖魔,甚至连那都不如,就连一个乞丐,一条半死的狗,一只待宰的猪,都不及此人令人恶心,令人厌恶,令人害怕,令人鄙视。

    这变化如此显著,如此深刻,她如同挨了重重的一刀,急忙往后仰,想躲开这人,清醒清醒,暂缓这疯狂的举动,她万分确信此人不再是安答,而是某个邪恶的妖物,在紧要关头施展了诡异奸邪的法术,想要欺骗她,占据她的身子。

    但她半途而废、拒人千里的举动无疑惹恼了那个怪物,那人低吼着将烛九压倒,深深的吻她,呼吸粗重而狂野,力气非烛九能挡,似要吸取她每一丝活气。烛九身子发颤,尖锐的低吟,眼泪直流,但双手被这人单手握住,双足也被他压得死死的。

    烛九大骇,死命咬此人舌头,使出百病缠身功,那个混账身子巨震,放开了她,烛九流泪逃下床,伸手扯起衣物,似乎衣物成了她最后的铠甲,牢固的防线。她凝视那人,看清那人正是她的安答,但又不是安答。

    他的脸依然俊秀,但已无活力与神采,就像层层乌云中的太阳,不露半点温暖,而是死气沉沉,透出墓地的腐朽来。他冷冰冰的看着她,目光再无恳切与柔情,再无爱慕与亲密,唯剩下一潭死水。

    就像数十天前烛九遇上他时那样冷漠无情,忍心果断。

    烛九颤声道:“安答,我....我....不该...咱们继续,你随意摆弄我,我再不反抗啦,我是真心和你好...”

    形骸漠然道:“不必,我已不累了。”语气甚至有几分厌恶。

    不知是厌恶烛九,还是厌恶他自己。

    他倏然已离了屋子,留下悲伤的烛九,她似刚刚从可怕与美妙相伴的梦中摆脱出来,兀自魂不附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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