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玫瑰与牡丹、木菀心游玩于街市,蓦然间人烟渐少,连商贩也躲得不知去向。

    玫瑰见一文质彬彬的青年男子从拐角走出,朝玫瑰鞠了一躬,道:“殿下,鄙人蛾眉派张绣,我家‘肝胆游仙’张老爷子有请。”

    玫瑰故作惊讶,道:“是威震京城的蛾眉派张老爷子?为何找我这落难之人?”

    张绣微微一笑,道:“或许是老爷子在明月码头遗失了事物,又被殿下拾走。”

    玫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说道:“唉,真是平白无故多了一桩麻烦事,令人毫无头绪。劳烦张公子带路。”

    张绣道:“不敢当,不敢当。”话音刚落,一匹马车已在他背后。玫瑰道:“好一招‘指路为马’。”

    三人上车之后,张绣上马驾车,往蛾眉十里街行去。玫瑰见此处繁华热闹,又似乱成一锅八宝粥,小贩屠夫、妓子贵族,那些个三教九流的人物进进出出,来来往往。街两边没有一家不是店铺,更没有一家不张灯结彩,吆喝着拉客上门。众行人看见张绣的马车,如见了皇帝一般纷纷躲闪,生怕慢了半点。

    少时,到一闹中取静、雅致优美的庭院,这庭院之内有一大宅,倒像是清修道士的居所。但玫瑰见其中假山真水、小河绕花,幽兰青竹,仙鹤白犬,彰显主人卓尔不群、超凡脱俗的气派。

    进入宅子,则是宽敞明亮的前厅。正中是一长发披肩、不束发辫的白发老者,他盘膝而坐,气势如雄狮猛虎,又似潜龙隐凤,他身边是两个中年汉子,神情精悍。角落里坐着几个年轻弟子,鼻青脸肿的,一副丧气模样,玫瑰倒也认得,正是昨晚做买卖之人。

    玫瑰等躬身行礼,道:“藏玫瑰、牡丹、木菀心三位拜见前辈。”

    老者面无表情,喝了口清茶,道:“老夫张红莽。”

    玫瑰道:“前辈威名,如雷贯耳。”

    张红莽放下茶碗,指着张孝存等人,说道:“这几个孩子,昨夜犯了错,不知怎地得罪了姑娘你,我已经严厉教训过了。”

    玫瑰奇道:“他们没得罪我啊?前辈可是有什么误会?”

    张红莽露出麻木、僵硬的笑容,说道:“明人不做暗事,死亡小姐,你徒手断刀的功力,当真令人佩服至深。”

    玫瑰笑道:“我可没那本事。”

    张红莽道:“姑娘一再否认,未免太失礼了。”

    玫瑰摇头道:“功力能断利刃的,是我这位牡丹妹妹,我可是唯有瞠乎其后、甘拜下风呢。”

    牡丹嘻嘻笑道:“姐姐你何尝不能?只是没用出来罢了。”

    张孝存惊怒交加,嚷道:“就是她们三个雌的!京城之中,只有这三人说龙国口音,与龙国有仇,武功高低也无人知晓!没人见过!”

    张红莽手一扬,张孝存被一团绿色真气缠住脖子,吊了起来,他一张脸涨得血红,手抓脖子,却什么都抓不住,眼见他意识模糊,行将断气,张红莽这才收了功力,张孝存重重摔下,他的同党皆惊恐万状。

    张红莽道:“若你不是我孙子,我早杀你十回了。”他见玫瑰气定神闲,全不以自己神功为异,于是点了点头,起身拱手鞠躬,他这般一动,其余人也都照做,但旁人是单膝跪地,低下脑袋,比张红莽恭敬得多。

    玫瑰忙道:“不敢受此大礼。”

    张红莽道:“我这孙子不懂事,私贩我国精制兵器给敌国细作,我本欲将他处死,但如今我张家人丁稀少,子孙不多,暂且留他一命。姑娘阻止此事,实已为敝国立下了不小的功劳。老夫在此谢过。”

    玫瑰闷声不响,不置可否,只点了点头。

    张红莽又道:“然则老夫有个规矩:但凡老夫的买卖,是不许旁人打扰的。若有人坏了这规矩,老夫一来必要讨回所失,二来需追查到底,令那坏事之人付出代价。换做旁人,我不会在此接见,即便接见,也必五花大绑,刀刃架于脖颈。只是老夫钦佩殿下,故而破例,希望殿下明白。”

    玫瑰道:“明白什么?”

    张红莽身边的心腹齐声喝道:“藏玫瑰,你少装傻!”

    玫瑰笑道:“我不是装傻,而是真傻,贵国的事乱糟糟的,我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清楚。”

    张红莽左手边的汉子闪身而来,指尖如刺,直至玫瑰咽喉、眉心等要害。玫瑰袖袍一拂,那汉子脚下踉跄,不由自主地倒飞回去,再度跪地坐好,好像根本未动过一般。

    与此同时,右手边那汉子双掌齐拍,两道精妙而刚猛的掌风袭向玫瑰,木菀心以掌做刀,朝那掌风横切,掌风登时溃散,那汉子脸上变色,闷哼一声,险些摔了个屁股开花。

    张红莽目光惊诧,挥手制止两个心腹,说道:“我这两位义子,算是我近年来培育的得意门生,他们衣物中穿着华亭薄甲,运功之后,已踏入龙火功第六层的门径,想不到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仍是不值一哂。”

    玫瑰道:“两位大叔见我们是小姑娘,手下留情罢了。大叔,多谢啦。”

    那两个心腹听她谦逊,脸色稍稍好转,目光略微有敬重之意。

    张红莽道:“姑娘,你可知我失落的那批货价值几何?”

    玫瑰摇头道:“我不知道。”

    张红莽道:“这二十箱兵器,若卖给别国,值三千两翡翠。老夫家中人口众多,看似风光,实则缺钱,还请姑娘归还,无论有何请托,老夫必竭力办到。”

    玫瑰皱眉道:“老爷子这话当真奇怪,京城地方这么大,你掉了东西,我人生地不熟的,如何能找得到?我记得昨天确实在某条地道里东游西逛,也好像见到了不少大箱子,但那大箱子未必是老爷子你的事物。唉,不对,容我再好好想想....”

    张红莽城府再深,此时也已恼羞成怒,他道:“殿下,老夫不才,想要向你讨教一招!”说话间张开手掌,一股浩大雄浑的真气涌向玫瑰,刹那已将她笼罩。

    玫瑰心中一凛:“好深的龙火功!他是想置我于死地?”不敢怠慢,持紫星玫在手,一招“素月分辉”,剑气剧增。她有意试探这张红莽功力到底如何,更欲当场立威,这一剑已用上了十成力道。

    张红莽这一手‘悠然掌’是他成名百年的绝技,炉火纯青,精纯无比,看似缓慢,但掌力实可撼动山岳,不料玫瑰这一剑蕴含卸力之巧,又充满极强内劲,他手臂一颤,险些被她弹开。他心头大怒,也立时使出全力,但听轰地一声巨响,这间前厅墙毁门飞,除了牡丹、玫瑰、木菀心、张红莽之外,其余人皆哇哇惨叫,摔到了院子里,这富丽堂皇的前厅也只剩下一具空架子。

    玫瑰挥手驱散烟雾,咳嗽道:“这好端端一间宅子,又何必闹成这般惨样?老爷子,你纵然有钱,可也得爱惜家财啊。”这两人全力比拼,若非此处是鸿钧逝水,抵消了两人之劲,不仅前厅,整座大宅都将毁于一旦。

    张红莽冷笑一声,毫不在乎,复又坐下。玫瑰暗忖:“他功力多深我未能探知,但他心意之狠,连子孙性命都全不在意。”刚刚若非牡丹、木菀心两人出手相救,屋中其余蛾眉派的人已死在两人对招之下了。

    张红莽道:“如此说来,殿下是不愿归还老夫失物了?”

    玫瑰吐吐舌头,道:“老爷子,我正好要求你一件事,若能办成此事,我没准能替你把东西找回来。”

    张红莽气往上冲:“你抢我东西,揍我孙子,毁我宅子,还有脸提要求?当真厚颜无耻!”但他对玫瑰功夫深为忌惮,更知道木菀心、牡丹功力不在玫瑰之下,即使他能稍胜玫瑰,遇上这三人联手,也是毫无胜算。他装作莫测高深、镇定自若的模样,道:“殿下说来听听。”

    玫瑰道:“我想见见你们国主,与他畅谈一番。”

    张红莽心头一紧,道:“姑娘可是要告知他这桩买卖?”

    玫瑰摇头道:“事关我母后隐情,我需如实告知国主。老爷子神通广大,这等区区小事,岂不是一蹴而就么?”

    张红莽答道:“这件事难如登天,凭你眼下境况,绝无可能。”

    玫瑰打了个呵欠,道:“那我就不管啦,老爷子,祝你早些取回自己丢失的宝贝,也盼你家人保守秘密,莫传出那买家是谁的消息。”

    张红莽道:“殿下,老夫委实爱莫能助。只因我国地位分上下,对待分明,处置森严,规矩如山,等闲不可更改。姑娘是龙国逃犯,对我国而言,比之农夫尚有不足。国主无法见你,否则有辱国体。”

    玫瑰不料还有这等麻烦,道:“但凡事皆可变通,不是么?”

    张红莽沉吟片刻,道:“这是自然,若姑娘为我露夏国立下大功,受百姓爱戴,到了那时,我再牵线搭桥,姑娘自可得偿所愿。”

    玫瑰道:“大功?什么大功?制止有人通敌卖国,算不算大功?”

    张红莽脸色铁青,忍住怒气,道:“姑娘最好去问问在露夏国的朋友,瞧瞧有什么事可做,老夫年老,体力不济,咱们就此别过!”说罢一拂袖袍,下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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