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道:“你是说像你这样的人?”

    秦桑点头道:“不错。”她划破手腕,递到利魅嘴边。形骸见她脸色憔悴,伤势不见得比利魅好多少,将她拦住,道:“你若让她喝血,自己只怕先送了性命。”

    秦桑道:“我可没那么容易死,再说了,难道这小丫头性命不比我重要?我落到你手里,你还舍不得杀我么?”

    形骸心怀感激,却也更心情矛盾:“她这言行举止绝非无可救药的恶人,难道真饶过了她?”他道:“你替我照顾利魅儿,我去去就来。”

    秦桑道:“你放心的下我么?不怕我害她?也不怕我逃走?”

    形骸心道:“你要逃就逃,我本就不想拦你。”他见到这秦桑,仿佛见到了被世人憎恨,无处容身的孟轻呓,虽然孟轻呓是好心办坏了事,而这秦桑天性嗜杀好血,可两者之间仍有诸多相似之处,令他不忍,令他心软。

    想到此,他叹道:“你若伤她半分,我回来之后,必令你十倍偿还。”

    秦桑道:“那我若亲她一口,抱她一下呢?你回来后是不是也十倍偿还?”

    形骸啼笑皆非,道:“那就算了。”

    秦桑嗔道:“做坏事要罚,做好事没赏,你这狱卒当得差劲至极,可谓天下最末。”

    形骸不答,闪身返回山谷。秦桑也当真累了,便抱着利魅,两人相拥取暖,彼此都好过一些。至半夜,形骸返回,见这情景,暗忖:“秦桑这身形容貌天下罕有,真是便宜了利歌这小子,不过他眼下自己是姑娘,加上伤重,未必有此闲情雅致。”

    他提着一人,摔在两人面前,那人惨叫一声,苏醒过来。秦桑认出此人是她手下血贵族燕离亭,奇道:“他还活着?你怎地找到他的?”

    形骸道:“我自有手段,只问你此人的血能不能治好你俩。”

    秦桑道:“你给利魅儿治吧,我不太想喝自己徒子徒孙的血。”

    形骸从这血贵族体内挤出鲜血,送入利魅口中,她喝了几口,雪白的脸蛋泛出一抹血色,轻轻摇了摇头,道:“师父,够了。”

    形骸道:“真的够了?我审过这小子魂魄,他作恶多端,留着也是个祸害。”

    利魅摇头道:“我喝同类的血,就像人吃人一样,总免不了恶心。喝得这点已足够我疗伤,不必...再多喝,四日之后,就能痊愈。”

    形骸心中一宽,道:“秦桑,你也喝!”

    秦桑笑道:“我喝下之后,功力若恢复几成,你不怕我脚底抹油?”

    形骸道:“你若能从我眼皮底下逃走,那算是你的本事,我愿赌服输,何惧之有?”

    秦桑张开红唇,犬牙变得甚是尖锐,将这血贵族脖子咬住,约过了一炷香时间,那血贵族昏迷过去,秦桑道:“念在师徒一场,我留他一条命成么?”

    形骸道:“也罢,走吧。”

    利魅仍不能走动,形骸背着她,秦桑乖乖跟着,在山谷外找到了坐骑。形骸几次三番暗示她可以自行离去,她却并不理会。

    形骸终于道:“秦桑夫人,你不必跟随我俩。拜登入侵贵国,本就不是什么正义之师。你归国之后,可纠集大军抵挡,威慑拜登军团不可轻举妄动,若能将他们逐出贵国领土,可免于战事扩大,更可免得百姓生灵涂炭。”

    秦桑嚷道:“我偏不要。”

    形骸恼道:“什么不要不要!你跟着我烦不烦?”

    秦桑道:“我已想明白啦,我若被拜登大军捉住,消息定会传开,夫君听了,一定会来救我,到了那时,我和他就可以冰释前嫌,破镜重圆啦。”

    形骸道:“你这是异想天开,当年叶无归为了救你,惨遭暗算,岂会重蹈覆辙?”

    刹那间,秦桑热泪盈眶,泣道:“是呀,当年是我害了他,他也因此再不肯见我,哪怕我追着他走遍天涯海角,他仍会对我避而不见。我....唯有令自己受苦受罪,希望能打动了他,现身在我面前。我要用同样的事,弥补过去的错,让他明白我已经改过自新,我对他痴心不悔,宁愿为他死了。”

    形骸道:“狱万此人手段冷酷,杀人不眨眼,你落入他手里,只怕....”

    秦桑道:“不,放心,我是万夜国至关重要的人物,狱万为要挟万夜国投降,不敢伤我一根汗毛,否则必激起民愤,四面受敌。”

    形骸道:“万一此人不可理喻,非要杀你呢?”

    秦桑道:“为我夫君而死,又有何妨?我只要临死前见小乌龟一面,便再没任何遗憾了。”

    形骸只觉她的话宛如惊雷,令他震撼不已:“她情深至斯,虽死无憾,真是可歌可泣。”

    利魅忽然道:“夫人,你这么做,极可能也害了义兄。他若为了救你,陷入大军合围,到时又该如何是好?”

    秦桑夫人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道:“我夫君武功不在拜登之下,只要拜登自己不来,就凭狱万、秽留这两个臭鱼烂虾,决计拦不住我夫妇二人。”

    形骸道:“你莫忘了我与利魅儿是哪一边的。”

    秦桑叹道:“以我夫君的性子,必定会独自救我。如果实在不行,还请你们两位临阵倒戈,助我夫妇逃走。你功力与我夫君不相伯仲,两人联手,便是金刚狮子城也能来去自如,何惧这区区数十万兵马?”

    形骸斥道:“你这是痴心妄想!我俩怎会为你做到这地步?”

    秦桑信心十足,笑道:“会的,会的,孟行海,利魅儿,其实你二人很同情我们夫妇,对么?”

    形骸一时语塞,利魅答道:“夫人,我与师父自有立场,即使有心相助,也不能....不能明着出手。”

    秦桑夫人在利魅脸颊上一吻,低声道:“你们擒住了我,这是天大的功劳,拜登大军上下必定会全心信任你俩。届时,你们可以偷偷摸摸地帮忙,夫君是你义兄,你心地纯良明净,到时哪怕令大军上下稍稍混淆,也足够我夫妇脱身了。”

    形骸道:“胡扯!胡扯!我与徒儿也是身不由己....”但想起此事,才知道必须将秦桑夫人交给狱万,否则难保辛瑞、澎鱼龙安危。

    利魅苦苦思索,但伤情复发,令她昏昏沉沉,无法专注。形骸暗想:“先交了人,再见机行事。”

    返程途中,若遇上庙殿、客栈,形骸便投宿其中,令两人运功疗养,自己替她二人护法。她二人与将首亡神的邪法抗衡,损伤比想象中更深,进展比预料的稍慢,但毕竟好转显见。而庙中那些鬼裔和尚、客栈中的小二掌柜,见形骸带着两位国色天香的美女入住,心中暗妒形骸好运,更背地里把形骸骂成当世不二的大淫贼。形骸百口莫辩,索性置之不理。

    赶路两天两夜,至冈州城,利魅找一密室变回利歌。秦桑一见,登时明白,道:“小阴阳自化功?你这孩子可当真调皮。”利歌哈哈一笑,道:“还请嫂子替我保密。”

    形骸如释重负,但见到利歌那张脸,仍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俏丽可爱、聪慧绝伦的利魅,心中空荡荡地有些失落,于是取酒在手,高举自灌。

    利歌笑道:“师父,是不是不见了佳人,这才借酒消愁?”

    形骸心中一凛,道:“休得胡言!为师何等逍遥洒脱,有何愁闷需消解?”

    利歌道:“师父别死不承认,我不能常变作利魅,但偶尔让她出来与师父相聚,师父开心,她想必也很高兴。”他变作利魅时,心境性格与利歌截然不同,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形骸颤声道:“胡...胡说八道!”

    利歌拍手喊道:“师父怕了?那就是心里虚了,对不对?”

    形骸大急,出言反驳,但秦桑喜滋滋地加入进来,与利歌一同捉弄形骸,形骸招架不住,唯有装醉装死,总算蒙混过关。

    来到寻元观前,形骸传声道:“秦桑,你装作萎靡不振,受伤沉重的样子,咱们也不能对你太过客气了。”

    秦桑传音答道:“我本来伤就没好,再说了,你对我很客气么?”

    拾阶而上,却见狱万、秽留并肩迎了出来,身后猛将如云。狱万道:“好极了,好极了,笑屠主人预言果然不错,利歌法王、行海大仙,你二人立下这不世奇功,大帝得知,也必欢喜不尽。”他看来本就识得这秦桑夫人面貌。

    秽留直勾勾地盯着秦桑,被她美貌所震,竟一时说不出话。

    利歌冷冷说道:“不知大帝能否放了辛瑞、大哥,让他二人与我相见?”

    狱万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大帝对你何等器重,怎会为难你的家眷亲友?只不过捉住这女魔头,仍未必能一举令敌人溃败。等咱们大获全胜,凯旋而归,他们二人定会欢欢喜喜地出城迎接你。”

    秽留走上几步,见秦桑夫人伤重,心生怜惜之意,道:“为何....为何将她伤成这副模样?”

    秦桑夫人、形骸、利歌都觉好笑,形骸肃然道:“莫要被她外貌所骗,这婆娘武功极高,只怕还胜过秽留法王你。我若不下重手,如何能擒得住她?”

    秽留哼了一声,道:“来人哪,送夫人去最好的厢房,请名医前来看诊!”

    秦桑似深受感动,泫然欲泣,道:“法王....我为阶下之囚,岂敢....”

    秽留忙道:“夫人金玉之躯,我等岂敢怠慢?那两个蛮人不知轻重,令夫人受罪,秽留知书达理,决不能再令夫人再受半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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