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亦灏这才带着沉默了好半天的姜衫大步的离开了混乱的餐厅。

    得了消息的秦老爷子也顾不得装晕了,火急火燎的找到了秦战,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斥责,“你怎么就这么让他把那小姑娘给带走了!我拦不住他,你还拦不住?”

    秦战是个极度自律的男人,他对自己的要求严格到接近严苛的地步,此刻手里却夹了根烟,听到老爷子的问话他嘴角挂了三分苦笑,疲惫道:“父亲,您可真是老糊涂了,也不知道谁告诉的您这些没边没沿的事情。”

    等秦战简要的把事情说清楚后,刚精神了没几分钟的秦老爷子迅速的蔫了下去,这下老爷子是真的有想要厥过去的冲动了!

    秦老爷子干巴巴的问道:“你该不是为了宽慰我,怕我生气才编的谎话吧?”

    秦战眉间的神色愈加疲惫了,“您这次约莫是被有心人调拨了,亦灏还没有厉害到可以从我手里抢人的地步,更何况但凡姜衫…”

    但凡姜衫怎样,秦战却没有说下去,推了老爷子的轮椅转回了病房,“您休息吧,是什么人在搞鬼,我来查就好。”

    如果秦亦灏在这里就能从秦战的话头里听出来他的未尽之意,但凡姜衫对他有哪怕一分的偏向,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把她抢过来。

    可他已经错过了,原本该属于他的女孩,原本已经对他动过心的女孩,是他自己亲手把她推远,推到了其他男人的怀里。

    偏偏那人还是秦亦灏,是他的侄子,是会为了她连命都不要的男人,于是他最后一丝争抢的机会也便没有了。

    秦老爷子的一番闹腾显然让秦亦灏大为光火,但最让他光火的还是这样一番闹剧竟然是当着姜衫的面上演的,主题还是把姜衫往秦战怀里推。秦烈事先也没有得到消息,眼下正噤若寒战坐在驾驶座上,接受着秦少杀人般的视线的洗礼。

    “好了,都是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别生气了。”

    竟然是姜衫先开口缓和的气氛,她笑盈盈的摸了摸秦亦灏皱的紧紧的眉心,像是看不到他黑沉的脸色,脸上的笑容甚至有些忍俊不禁。

    “老爷子看来对你的意见很大呢,你到底做过什么?”

    秦亦灏眉心像是被熨斗熨了一遍似的,随着姜衫的指尖奇异的平展了许多,姜衫的好心情并没有感染到他,但是显然眼前更重要的是重新树立好自己的形象。

    于是秦大少一本正经的回答道:“祖父是个军人,所以看不惯做生意的人,我那时候挣的多了些,他约莫是仇富吧。”

    秦烈眉角不受控制的一抽!

    秦少,您那时候哪里只是挣得多呦!要不是秦老爷子拦着,以那时候秦少的号召力,现在指不定已经成了国际上头号军火贩子了!

    离开秦家后姜衫去了趟疗养院,她站在窗口处看着姜薇颐指气使的对着医护人员大骂,可没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姜薇越发暴躁了,使劲儿的伸着脖子咆哮。

    咆哮到一半,感应到什么的姜薇一转头,就看到了正面无表情的站在窗口处的姜衫,姜薇的情绪立刻激烈的波动起来,这下骂声就利索多了,整个床板都因为她的大动作而不停的晃动着。

    零星还能听到姜薇在叫姜蜜的名字,那样子约莫着是在拿姜蜜来威胁她,姜衫当然知道姜薇现在最希望见到的就是姜蜜了,她也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会不择手段的想尽一切办法把她从这里弄出去的人了。

    姜衫瞧着正骂的痛快的姜薇,对着房间里一名医护人员道:“我妹妹的情绪这么不稳,对病情的控制不好吧?你们看要不要想想什么办法?”

    “贱…人…”

    姜薇嘶哑着声音尖叫,疯狂的摇着头示意自己根本没病,可姜衫只是怜悯的看着她,接着姜薇就被注射了一支镇定剂。

    身子瘫软一片的时候,姜薇再一次无比深刻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地狱,她没病,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她疯了!

    姜衫你给我等着!如果妈妈知道你竟然是这么对我的,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对,还有妈妈,如果妈妈在,一定能救她出去的,然后她要用尽一切手段把自己遭受的一切千倍百倍的还在姜衫的身上!

    堕入黑暗前,姜薇满怀希望和怨毒的想着。

    ***

    第二天一大早,在姜薇眼里救世主般的姜蜜照例等在了姜宅门外,不同的是这次她总算乖觉了很多,看到秦亦灏的车还是在外面停着,只敢给姜衫发了个信息就眼巴巴的站到了门口,连多一声都不敢有,就怕姜衫再找出什么别的借口耽搁了她去见姜薇。

    姜衫一出门姜蜜就快速的迎了上去,看到身后没有秦亦灏那个煞星,姜蜜几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可以带我去见薇薇了吗?”姜蜜着急的问。

    姜衫这一阵子布置的也差不多了,柳眉昨晚也已经回了话,的确是时候收网了,看了看强压住愤怒的姜蜜,姜衫道:“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们得先做一笔交易。”

    听完姜衫的话,姜蜜脸色紫涨成一片,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看上去无害又纯良的小女孩,姜蜜怒极道:“不可能!你当我是傻子吗?为什么要把这种机密的事情拿出来给你!等着看你把立方集团给毁了?做梦!”

    姜衫蹙眉,像是也觉得自己的条件不合适,妥协道:“那换一个也成。”

    姜蜜压着火耐着性子听,快速的加上了一句,“关于立方集团机密性的事情都不可以!”

    姜衫慢条斯理道:“哦,那你找出证据证明我爸爸的死因是刘天择动的手脚。”

    姜蜜的脸色顿时僵的吓人,还想再说,姜衫已经伸了伸手拦住了她。

    “当然,可能是我事先说的不清楚,姜薇现在手筋脚筋都断了,嗓子哑了,正瘫在床上等着人照顾,你也知道我不是很喜欢她,哪里照顾的不周到了也懒得去纠正,你看你什么时候考虑清楚了再给我回话也是可以的。”

    姜蜜脸色煞白的看着姜衫,她从她的脸上看不出来一丝开玩笑的痕迹,“你,你敢!”

    姜衫打开车门,声音十分冷静,“没什么敢不敢的,她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我可以先带你去看看她,不过你可想清楚了,这次你是带不走她的,看了也不过让她空欢喜一场。”

    姜蜜才不会相信姜衫的一派胡言,脸上青紫交加的跟着她去了疗养院。

    一看到病床上手脚虚软面色憔悴的姜薇,再等到兴奋的姜薇含混着一嘶吼,早在路上就在一直忐忑着,当下被这场面刺激的受不了的姜蜜尖叫一声就晕了过去!

    等姜薇再醒过来,已经是在另一个房间了,她目眦欲裂的朝着姜衫扑了过去,“畜生!你好狠的心!我要跟你拼了!”

    秦烈皱眉一个格挡,姜薇连姜衫的衣角都没挨着就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床脚处,疼的半天没直起身来。

    姜衫最不能理解的即使她们这种人无穷的想象力,看到姜薇现在是这个样子,所以就认定一定是她干的了?虽然她的确想,但她还没有那么好的手法,况且依照姜薇做的事情,现在能是这样一副情景已经是好的了。

    “你别急着冲上来,总得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不过看你这样子也不知道你的宝贝女儿干了什么好事,如果不是在这里住着,她做的事情一捅出去,牢狱之灾是少不了的,她这么个身子,在监狱里指不定要怎么遭罪呢,至少在疗养院还能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算起来我还是她的恩人呢,你怎么二话不说就扑上来厮打,真让人心寒。”

    姜衫缓声把姜薇□□的事情简要的讲了一遍,略过姜薇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直接讲到了她在基地里好吃好喝的被供着,不但没少一根头发,伤势都被医治好了几分。

    “你猜姜薇找得一伙人是怎么都死在了荒郊野外的?还有,那些个穷凶极恶的人,在见她第一面的时候就那样羞辱她,基地里死了的女人不计其数,为什么这些人在之后竟然会单单对她那么好?治伤还专捡着喉咙和右手花大把钱的去医治?”

    姜薇不是个傻的,从听到姜薇□□,而且事情还被捅了出来后就开始脸色灰败,再听到姜薇在基地里的遭遇,某种不详的预感几乎要把她给惊的再次晕厥过去!

    姜衫话不说完,留一半给姜蜜进行无穷的想象,只是简单的下了个结论。

    “前一件还好些,最多让给她坐个几年,后一件可就没那么简单了,枪毙了都是轻的,你还是她的直系亲属,谁知道会不会连累?所以,你想要去报警就去报吧,正巧能为民除害了,也是一桩好事。”

    姜蜜脸色如同死人一般,她的薇薇这样不等于是毁了?姜蜜连哭都哭不出来,牙关不住的打着哆嗦。

    姜衫离开前轻飘飘道:“想全须全尾的把她从这里接出去,就从我给你的两个选择里选一个吧,什么时候成了,什么时候就是你的宝贝女儿从这里平安出去的时候。”

    姜蜜哑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事后不会举报?”

    姜衫顿住脚步,侧眸瞧她,“无所谓的。”

    竟是连给姜蜜一个放心的承诺都不肯了。

    秦烈鲜少有看走眼人的时候,但姜衫小姐他却从来都没有看明白过,跟在姜衫后面的秦烈咽了咽口水,不可否认,刚才的姜衫连他见了都觉得有点可怕,那狠辣决绝的气势和秦少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不过不解的事情还是要问的,秦烈好奇道:“姜薇能从那里全身而退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的吗?还有特意治疗喉咙和右手的事情,我怎么没有接到报告?”

    姜衫白皙的脸色突然就浮现了两片轻红,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啊,我胡说的。”

    秦烈:“…”

    完全看不出来是在骗人的好吗!您就不怕姜蜜直接跑去问姜薇吗?不对!秦烈突然想到,姜薇现在不能说不能写,姜蜜也就只能听姜衫的叙述了,连个求证的地方都没有,实在是…阴险!

    而和姜衫先前所说的一样,姜蜜不但没能带走姜薇,她甚至连面对着女儿多说两句话的勇气都没有,姜衫给她的两个选择都极其难以达成,她就算想立刻答应下来也做不到,稍有差池她就可能因为自己的行为被判刑的!可女儿的眼神那样的殷切而兴奋,看的姜蜜心如刀绞,她甚至没办法看着女儿那双眼睛说出来自己不能带她走的话,最后只是狼狈的留了一句“我还会来看你的”,就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一瞬间从天堂跌至地狱,姜蜜的救援几乎是支撑着姜薇能坚持到现在的所有动力,姜蜜一走,姜薇的眼前就黑了下来,她连平时最痛快的咒骂姜衫的力气都没了,双手双脚被缚在床上的她绝望的望着天花板,万念俱灰下的她恨不得自己能死了才好。

    姜蜜两天都没有给她回话,姜衫也不急,军艺的录取结果已经出来了,下学期直接就能入学,虽然几经波折,但这一世总算和上一世不一样,她终于能名正言顺的继续自己喜爱的舞蹈,这一点无疑让姜衫心情很是愉悦。

    这天刚办完转校手续,一出校门姜衫就被一个气质婉约的女人给拦住了。

    万玉研从第一次出现在姜衫面前开始就总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她的长相属于偏英气的类型,眉毛黑浓,眼睛细长,鼻梁高挺,嘴唇略厚,身材也属于高挑而略微健美的类型,可以想象当年穿着军装的她会是个多么英姿飒爽的女军官。

    也许是为了凸显女人味,现在的万玉研特意留了长发,穿的衣服也多是旗袍长裙一类的古典韵味十足分衣服,她的脸色本就有些不健康,扑了层粉不但没有把气色衬的更好些,反而更多了几分病西施的味道,倒是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只是到底和她原本的气质不是很相符。

    今天的万玉研显然是特意精心装扮过的,一袭荷叶色的贴身旗袍将她的身材衬托的越发高挑,米白色的披肩很好的遮住了显得略有些宽的肩膀,脖子上是一条细细的铂金项链,头发用一根钗子高高的挽起来,像是从民国时期走出来的秀气女学生一般。

    姜衫倒是穿的随意,脸上也是脂粉未施,但她只是往万玉研身前一站,身边经过的人就再也看不到精心打扮过的万玉研了。

    “我等了你很久了。”

    万玉研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和第一次见面时候一样,和善中透着几分天生的熟稔。

    “万姐?你怎么来了。”

    姜衫瞧了瞧周围,并没有秦政委的影子,雾蒙蒙的眸子里就开始带了不解。

    万玉研最擅察言观色,一看姜衫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找谁,弯了弯嘴角,万玉研幽幽道:“不用看了,是我找你有事,阿战最近忙,我今天没有叫他陪着。”

    姜衫一怔,万玉研这话听上去有些怪怪的,可硬要去说又说不上来到底奇怪在哪里。

    万玉研带着姜衫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找了个幽静的角落里坐着,万玉研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姜衫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姜衫待会儿还要练舞,看了看时间,有些抱歉道:“我一会儿还有事,万姐你如果有什么事情就直说。”

    万玉研搅拌的动作停在了原地,一双细长的眼睛仔仔细细的落在姜衫的脸上,温声道:“你看你,一声万姐都把我叫的年轻了好几岁,认真说起来,我们之间可还应该差着辈分呢。”

    姜衫秀气的眉心缓缓的皱了起来,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差着辈分?平白让对方比自己低出一辈,这样的话说出来是十分没有礼貌的,姜衫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脸色就冷了下来。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万玉研压了压姜衫的手背,“其实我今天来是想求你一件事情。”

    姜衫挑眉看着她。

    “你缠亦灏我就不管了,可阿战是我的,你能不能不要再缠着他?”

    ☆、第126章

    某一瞬间姜衫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万玉研说完后就认真的看着她,因为太过苍白而看上去透着几分孱弱的脸上显出了几分凝重,一副等不到姜衫的回应誓不罢休的样子。

    “不好意思。”姜衫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遍,“你说什么?”

    万玉研苦笑起来,她就知道这是一场硬仗。

    “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长得漂亮,舞蹈也跳的好,我知道像你们这样的女孩子梦想都是找一个足够确保你们能够衣食无忧的归宿,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我见过太多了,你应该早已经打听清楚了亦灏的背景身家,他旗下是有着一个娱乐公司的,你知道里面有多少像你一样,甚至比你更加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吗?”

    万玉研叹了口气,语气显得有些悲哀和怜悯,“可你们那样年轻,心里又真的知道什么才是自己该有的归宿吗?豪门不是那么好进的,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眼界,见识和资本,最后即使侥幸进去了,最后的结果依旧还是一幕幕的悲剧,你知道我见过多少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不停的汲汲营营,满以为自己赢得了一个男人的心,最后却还是悲剧收场吗?”

    万玉研的声音不高不低,温温柔柔,态度又是恳切而替姜衫着想的样子,即使话里的意思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但是因着她的苦口婆心,换了一个心智稍弱些的人,甚至还能被她打动从而生出些自惭形秽的感觉来。

    这就是她长久以来在蠡园练出来的本事了,秦战把蠡园叫给她以后,她是把蠡园当做一项任务来完成的,以前也没有接触过这些,为了能够驾驭得住百般人等,万玉研研磨了许久的人心,知道什么样的人是该软,什么样的人该硬。比如姜衫这样年轻气盛的,你如果态度强势,反倒会适得其反,倒不如在气势上先压制住,态度上再和善些,她自然而然就乖乖的听话了,退而言之,先礼后兵也是可以的。

    姜衫秀致的眉心展开,雾蒙蒙的眸子深如古潭,万玉研说了这么多,她一直在侧耳倾听着,并没有出言反驳的意思,万玉研细长的眼睛就闪过几分安慰来。

    “亦灏毕竟是个男人,虽然执掌了整个景天国际,可他也实在太年轻了些,一时被漂亮的女孩子吸引,这点无可厚非,当然,作为一个比你虚长几岁的过来人,我也希望你是个值得他驻足的女孩子。可阿战不一样,他已经不小了,一来他已经到了成家的年纪,二来他也有属于自己的责任要担,并不似可以承受这些温柔陷阱的时候,你这样的行为会在他军旅生涯的履历上留下一笔污迹,以后任谁提起来不只是议论你,可是连他都要诟病的!况且,女人追求者多固然是好事,欲擒故纵的把戏也的确容易勾住男人,但你想清楚,你要是跟秦家两位都暧昧不清,以后想进秦家的门可不是容易的事,你年纪小,别犯糊涂。”

    万玉研说的口干,轻抿了一口咖啡,已经有几分凉了,她的眉心皱了皱,挥了挥手招来侍应。

    “这胃口吊的久了,再喝到嘴里总是和原本预期的味道差了太多,换被新鲜的吧。”

    说着细长的眼睛温温柔柔的看着姜衫,“你呢?不会想要换一杯其他口味的尝尝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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