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傅云杉偷偷溜进楚栖月的房间,在楚栖月的目光中爬上她的床。

    “二姨,你准备以后怎么办?”傅云杉抱着楚栖月的胳膊,歪着头问。

    楚栖月怔了怔,瞧着一脸认真的傅云杉,扯了抹笑,“怎么?要赶二姨走?”

    傅云杉摇头,“我爹是书生,不适合做生意;我哥一门心思想考状元;我娘和我姐都太柔弱。家里只有我和二姐在忙,我有点吃不消了。想请二姨留下来帮我!”说罢,为表示自己求才若渴,她还特意装出可怜巴巴的模样,“二姨要多少月例我都给!”

    “你想让我帮你打理楚记?”楚栖月抬手将傅云杉搂入怀中,“傻孩子,这两年苦了你了。”

    傅云杉高兴的从她怀中挣出来,“二姨,你答应了?”

    楚栖月摇头,“我可以暂时帮你照料一段时间,等我把某些事想清楚了,再告诉你要不要留下来帮你,可好?”

    傅云杉能猜到什么事,却没有再多问一句,而是乖巧的点了点头,跟楚栖月告了别,回了自己房间。

    傅剪秋出嫁的东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一些诸如脸盆首饰匣子等小东西由王叔队伍里的木匠负责倒不用担心,但一些大件像拔步床来不及做就只能买了!

    一大早,楚氏回双河铺,楚二姨带着三个姑娘坐了马车出门去看床,楚二姨对拔步床的要求颇高,不仅要镂空雕花,头尾不能一样,连拔步床的床腿都要有富贵连理枝才行!看了两家都不太满意,直到最后一家,店家答应如果他们确定要可以先付定金,他会请师傅即刻将床腿上雕刻出连理枝,保证明年二月底交工!

    楚二姨依旧不满意,问了傅剪秋,傅剪秋垂眸红了脸,“听二姨的。”

    店家巴巴的望楚二姨,楚二姨叹了口气,“算了,咱们再去别家看看吧。”

    “哎,夫人,您要什么样的,我们可以赶工……”店家开口留客。

    楚二姨看了他一眼,道,“我想要个黄花梨的千工拔步床,你们能赶工吗?”

    “……”店家长大了嘴巴,摇了摇头。

    千工拔步床,一般都是富贵人家从女儿出生就开始找工匠打磨的,十几年才出一个。不说那工匠费用,单就黄花梨的贵重,也不是他们这种小店吃的消的!

    傅云杉吃笑,“二姨,我过几日要去府城盘账,不如咱们到时候去府城看看有没有卖的?”

    “成!”楚二姨笑着应下,几人无功而返,在店家无限哀怨的眼神中出了店铺,准备去看看绸缎布匹,刚走到马车前,就看到身着一袭脏污棉衣的王笙靠在马车边朝他们傻傻的笑,看到楚栖月走过来,大踏步过去抱住了她的腿,“月儿,月儿!我终于等到你了!我终于等到你了……”

    “放手!”楚栖月的脸上闪过一抹嘲讽,往后退了一步,却不妨王笙抱的很紧,她动弹不得,冷声道。

    王笙抬头看她,消瘦的脸上颧骨很高,眼窝深陷,头发似很久没有洗了,很脏,散发着异味,他有些自卑的垂了头,结巴道,“我知道……我现在的模样很难看,我……很久没洗澡了,我……被县太爷赶出清河,我想回来……我想回到有你的地方,我想见你。只、只好扮成乞丐,这样……就没人认出我……我就能一直待在你身边了。”

    楚栖月居高俯视他,看着这个曾经爱到骨子里的男人,他有才华却不迂腐,有傲气却为娶她求了三年,她曾以为那就是一生!却原来只是开始,再多的爱都挡不住现实的冷漠!

    一个孩子,他向左,她在右,自此,再回不了头!

    看着那张忏悔痛苦的脸,她心里又是恨又是疼,却独独少了那份她以为这辈子都不能遗忘的爱!

    这一刻,她突然就觉得自己真的能放下了!

    “王笙,你起来!”

    王笙欣喜的抬头,“月儿,你原谅我了?”

    “你走吧。”楚栖月朝他淡淡一笑,容颜美丽,笑容飘渺,王笙有些发怔,“走?走去哪里?”

    “从哪里来走哪里去。”话落,楚栖月伸手扒开他的手,抬脚上了马车,傅云杉三姐妹面面相视,无言的相继上了车,楚二姨没了心思逛街,三人也没再提看绸缎的事,几人打道回府。

    王笙在马车后一路小跑跟到了楚记后院门口,再次堵住了他们。

    “月儿,我错了!我只是太爱你,我没想到曼陀罗花粉那么毒,我以后再不敢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王笙拦住楚栖月的路,急切的辩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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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8 收一品阁,备嫁

    楚栖月抿唇,清冷一笑,“如果没有杉儿救我,你是不是要对着长满枯草的坟墓也这么说,你没想到……”

    “我……”王笙语窒,揪着楚栖月的衣袖,一个劲儿的摇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对不……”

    “王笙,这样的爱我要不起!”楚栖月拽回自己的衣袖,抬脚往院内走去,“你还是回到你娘和你孩子身边去吧。”

    “我不……”傅云杉示意小厮拦住欲闯院门的王笙,“王笙,伤害就是伤害,不是你一句因为爱就能抹消的!”

    “怎么不能?!”王笙大声,“我爱月儿,月儿也爱我!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对,我们可以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我娘有了孙子,就不会逼我纳妾生孩子了……”

    “王笙……”楚栖月回头,“你娘会让她的孙子一辈子做个妾生子吗?如果她要我退妻变妾,你要如何?”

    “不!”王笙摇头,“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子,我绝不会让娘这么做的!”

    “她以死要挟呢?”

    王笙皱眉,嘴唇动了好几下,才小心翼翼道,“那、那把那孩子记在你的名下,这样就……”

    “凭什么?!别人的孩子凭什么要我养?!”楚栖月看着他,“我不愿意,你娘一闹二哭三上吊,谁都不肯退步,你要如何?”

    “月、月儿,孩子是我的,不是别人的,你为什么不能退步?”王笙不解。

    楚栖月笑了,“因为那不是我生的!只想到你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我都恨不得掐死他,你说,放在我身边他要死多少次?”楚栖月眼睛里闪过一丝悲凉,“我爱你,所以容不得别人觊觎!谁都不行!你瞧,我就是这么自私不讲理的一个人,所以……”

    她抬眸看王笙,水一般的眸子透着淡漠疏离,樱唇轻启,“我不要爱你了!咱们的一切到此为止,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此生只愿再不和君逢!”

    “月、月儿……”王笙张着嘴,面露绝望,“你说……”

    “呸!谁稀罕你的爱,也不嫌恶心人!”不远处,传来女人尖锐的吐痰声,一身绛紫色棉袄的妇人大踏步走过来,一把将王笙拽到自己身边,数落道,“王笙,你还要不要脸?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死扒着凑上去干啥?嫌脸皮厚让别让踩是不?!没出息!”

    “你瞎说什么,我儿子哪里没出息了……”王笙娘怀抱着一个小棉被包裹的孩子,喘着气走过来,瞪了妇人一眼。再瞧见妇人身边的王笙,眼泪就下来了,“笙儿啊,你这是想干什么啊?你是有儿子的人了,做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啊!”

    “做啥?你没听见人家在这酸呢吗?”妇人撇嘴白了王笙一眼,伸手从王笙娘怀里抢过儿子,塞到跑过来的奶娘坏里,耀武扬威的对王笙娘道,“老婆子,孙子俺替你家生了,儿子你也找着了,俺给你们三天时间,俺要当王家的正妻王家得俺当家,不然俺就抱着俺儿子改嫁去!”

    “好好,明儿就办明儿就办!”王笙娘想碰孙子,被妇人生生挡住,只得委屈着妥协。

    楚栖月笑了笑,转身进了院子,傅云杉三姐妹也跟着走了进去,院门嘭一声关上了。

    小厮赶人,“走走走,要谈事都回家去,堵在我们家门口算怎么回事?”

    “笙儿啊,咱们走……”王笙娘扯扯儿子,拉着他往街道走,王笙怔怔的挪着脚步,走出好远,突然问了王笙娘一句,“娘,你有了孙子还要我干什么?”说完,挣脱王笙娘就要跑。

    王笙娘一愣,大喊一声,“抓住少爷!”

    二个小厮猛冲过来,将王笙摁住,王笙娘蹒跚的跑过去,看着儿子哭,“笙儿啊,娘知道你喜欢她,可你们已经和离了,你现在是有孩子有娘要养的人,可不能再做这糊涂事……”

    “娘,你有后了,还要我干什么?”王笙抬头看王笙娘,王笙娘哭的更大声,妇人不耐烦的瞪了二人一眼,对小厮道,“还愣着干啥,把人捆了带回家去!”

    小厮看了看哭不止的王笙娘和呆愣的王笙,面面相觑,妇人恼了,上去一脚踹到小厮身上,“以后王家我当家,还不快捆了带回去!”

    “哎!”俩小厮再不敢发愣,道了声罪捆了王笙往家带!

    听着外面吵闹声远去,傅云杉叹了口气,仰头去看楚栖月,“二姨……”

    楚栖月摸着傅云杉的头,笑了笑,“二姨没事。你昨天说的事,二姨应了。”话落,已抬步往自己房间走去。

    傅剪秋碰了碰妹妹,“杉儿,二姨答应你什么了?”

    “答应我……”傅云杉扁了扁嘴,“当楚记的掌柜。”

    傅剪秋和白昕玥面面相视,有些莫名。

    接连两天,傅云杉都很担心楚栖月,找了各种借口跟着她,弄的楚栖月很是无语,最后干脆撂了话,她是真放下王笙了,以后不想嫁人的事,专心替她外甥女搭理生意!月钱不能少给!

    傅云杉这才放了心,开始和傅明礼频繁出入楚记,傅剪秋奇怪,问楚氏和白昕玥,两人只是笑,谁也不回答。

    十二月初,卫九未留只言片语从楚记消失,一家人惴惴不安,觉得怠慢了他。傅云杉却猜测那男人应该是知道自己已经清楚了他的身份,故意躲着自己!

    因为自那天她问过卫九的身份后,卫九就一直在躲她,有她在的地方,他要么掉头就走要么就是绕道而走?!

    傅云杉不由好笑,她是商他是官,她就算知道他的身份,那也是巴结他的份多,怎么就让他觉得自己似洪水猛兽一般?

    忙活到十二月近中旬,总算把傅剪秋的嫁妆置办齐了,只一个拔步床还没着落。因为早就和楚二姨说好去洛边选,眼看年底各店铺都开始盘账,有钱人家已经开始最后一轮的采买,傅云杉决定趁机买床算账一起。

    和楚二姨说好隔日坐马车去镇上,自己回石佛堂拔了一些菠菜、青菜,准备到时候让一品阁的王掌柜帮忙宣传宣传,好为她年后卖菜打个基础!

    又准备了几坛五斤的辣白菜和干海带,算做送一品阁老人的年礼,猪肉点心什么的,傅云杉还真没想过,前世的经验告诉她,逢年过年发什么东西给下属都没有给钱来的让人开心!

    所以,提前买了不少荷包,里面封了五两、十两、五十两、一百两不等的银子,到时候就算作额外发给大家伙的年终奖了。楚二姨觉得她这注意不错,决定楚记也这么着了。

    傅云杉笑着不吭声,楚记有二姨搭理,以后她就专门管种菜卖菜了,反季节蔬菜会成为这未知名朝代的里程碑也说不定!

    第二日,一马车挤满了人,一马车塞满了蔬菜,司命看着挤满人的马车,很自觉的钻进了蔬菜马车里。伙计挥着鞭子紧赶快赶的朝洛边而去。

    到洛边的时候,天空洋洋洒洒的下起了雪,白昕玥笑着伸手接了一捧,“今年第一场雪!”

    王掌柜笑呵呵的迎出来,“一早就得了东家的信,只盼着三姑娘来,您可让我们好等!”

    “王掌柜!”傅云杉下车,避了王掌柜半个礼,笑着扶他。

    傅明礼下车,扶了楚氏和傅剪秋白昕玥下车,王掌柜看见,忙近前说了几句。傅明礼笑着答了,王掌柜带着一家人上了二楼雅间,吩咐人端了炭盆。

    “爹、娘,二姨,大姐二姐,你们先吃点热饭,暖暖身子,我跟王掌柜说几句话,一会儿就来。”傅云杉招了王掌柜出门,瞧着他什么话也不说就跟着出来,不由微蹙了眉头,唤过一个伙计,特意嘱咐让他伺候好屋里的几人,瞟了王掌柜一眼,才转身走向斜对面的一个空房间,司命紧随其后。

    “掌柜的,您看?”伙计看着司命关上门,悄声问。

    王掌柜摆了摆手,“好好伺候着吧。”

    一进门,王掌柜就作势要跪下给傅云杉磕头,傅云杉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巴掌大的小脸带着浅浅的笑看着他,王掌柜愣了愣,咬着牙跪了下去,“王孺先见过三姑娘!”

    “王掌柜快请起!”傅云杉虚扶一把,“您这礼可太重了,我不过是帮你们东家照看一段时间,等你们东家回来……”

    “楼公子的信里写的很清楚,洛边的一品阁从此就是傅三姑娘的了,与他再无半点关系!”王掌柜微微弯了腰,“王某本想亲自去拜访三姑娘,可年底太忙,实在走不开……”

    傅云杉扫了面似恭敬的王掌柜一眼,轻轻笑了,“王掌柜客气了,一品阁上上下下几十号人都要你管理协调,确实太过劳累,不如我再派个人一同协助你管理一品阁,如何?”

    王掌柜身子一僵,干笑一声,“不、不辛苦,能为傅姑娘效劳是小的荣幸,姑娘有话尽管吩咐!”

    “王掌柜签的是卖身契还是用工契?”傅云杉怕冷,手早已冻的发疼,她双手握在一起放到唇边轻吹热气,貌似不经意的问了王掌柜一句。

    王掌柜的额头落下一滴汗,“回三、三姑娘,是卖、卖身契。”

    司命瞧着傅云杉通红的鼻子,不耐烦的瞥了眼热的冒汗的王掌柜,嘀咕了句,上前抓住傅云杉的手,瞬时,一股暖流从手指头传进四肢百骸,傅云杉舒服的喟叹一声,不由慨叹,有功夫就是好,杀的了人,跑的了路,最重要还能保暖!

    决定了,什么不学,她也要如何保暖给学了!抬头冲司命笑了笑,男人的双眸一霎间晶亮晶亮的。

    傅云杉却已扭过头去看王掌柜,见到王掌柜额头的汗,笑,“王掌柜这般精明厉害的人物,怎么会签卖身契呢?卖身契可是任人杀伐的!太吃亏了!要是我一定签用工契,有什么不满意的,想走就走,您说是吧?”

    “不……”王掌柜抬头瞪着傅云杉,脸色难看,不了好一会儿,才颓然垂下头,跪在地上狠狠磕了三个头,“王孺先见过东家!”

    傅云杉这才露出真心的笑容,从司命手里挣脱出来,亲自上前扶了他,“王掌柜快请起,以后一品阁还要麻烦您多费心!”

    “不敢,那是小的本分!”

    司命不高兴的瞪了王掌柜一眼。

    “你先把外面马车里的东西卸下来放进后厨,妥善保管了。再去把人召齐了,我说几句话。还有,让账房把下半年的账册拿来给我过目一下,没有问题的话这两天给先把大家的工钱发了,再拿出一部分银子采办一些年货分发下去。”傅云杉吩咐了王掌柜几句,放他出门,傅云杉和司命回了家人呆的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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