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妈妈出去唤人,不多会儿,十几个家丁鱼贯而入,将傅老爷子一家人如拖麻袋一般拖了出去,崔氏扑过去抱住儿子的尸身不放,杨氏嗷嗷着不走,傅半夏似不敢相信一夕间落到此种境地,抱着门怎么也不撒手,家丁回头看徐妈妈,徐妈妈蹙眉,“一起抬了扔出去。”

    得了话,家丁手脚利索很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将屋内的傅老爷子一家和死去的黑衣人拖了出去。

    傅耿笑着上前,“恭喜大哥,这回终于找到了亲生儿子!”

    “我的亲生儿子不也是二弟的亲侄子吗?同喜。”傅禺浅笑。

    佘氏在心里骂了个天翻地覆,脸上却也堆满了笑,正想开口说恭贺的话,傅大少夫人已拉着楚氏的手转身出了屋,“好媳妇,走,到娘院子里去,娘攒了那么多年的媳妇本儿是时候给你了。”

    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佘氏一眼,“二弟妹放心,在没得到爹的认可之前,他们不会住在府中。”

    佘氏恨的咬牙!

    傅云杉扶了傅剪秋,一道出了房间,余光扫到傅耿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了几遍才收回,心中不由警铃响起,没了傅明孝当敢死军,傅耿接下来会怎么做?

    或者说,他想做什么?

    傅耿笑着目送一群人走远,脸上浮现兴味,抬脚出了院子,往傅老侯爷的院子德昌院而去。

    佘氏瞧见他走的方向,撇了撇嘴,转身回了畅观园。

    傅老侯爷脸色难看的端坐在书桌后,提着笔在写着什么。管事瞧见傅耿过来,退到一旁,傅耿走上前,躬身,“爹。”

    傅老侯爷眼睛都没抬,“都走了?”

    “爹指傅明礼一家吗?”傅耿含笑,“被大哥和大嫂带走了,听话音……”他看着傅老侯爷,笑,“没得到您的认可前不会住在帝师府中。”

    说完,没等傅老侯爷开口,从怀中取了根铜管,抽了里面的信条递过去,“爹,清河有消息了。”

    傅老侯爷提笔的手一顿,将笔随意扔到纸上,接了信条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快速扫完了信上的内容,眸光瞬间冷厉起来,“果然是他们!”

    “是谁?”傅耿凑过来,傅老侯爷已收了信条,去桌上拿了火折子引燃了信条,扔到炭盆中。声音淡冷,并不回答傅耿的问话,吩咐道,“傅明孝和傅明悌这两人不能留下活口,这件事你去办。”

    傅耿目光微顿,笑着应了,视线在炭盆内转了一圈,出门去。

    傅老侯爷看着他走远,才重新回到书桌后,伸手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摁了一下,书桌下立刻弹出一个匣子,傅老侯爷从中抽了张粉白笺纸,拿了毛笔蘸墨快速的写了几行字,唤了门外的管事捉了信鸽,亲自将信塞入铜管,开窗放飞了,才收回视线。

    管事倒了茶,“侯爷,这事要不要知会……”他往南方看了一眼,傅老侯爷摇了摇头,“没有必要。”

    管事欲言又止,终笑着退了下去。

    畅观园,傅耿抓着信鸽,看完了信,眉间掠起一丝不解,想了好一会儿仍不得要领,只好将信重新装好,放飞信鸽。

    佘氏上前,“爷,可是有什么古怪?”

    傅耿看了她一眼,摇头,“吩咐开饭吧。”

    佘氏蹙眉,面上含笑,福身,“是。”

    远远的,传来傅迎春放肆的吼叫和缠打中发出的痛呼声,不过半刻钟,便恢复了宁静。

    大门外,一群人哭天抢地,死活不肯离开,有家丁上前呵斥,“再不走,就把你们送去应天府,与傅明孝同罪!”

    杨氏母女大惊,拖着傅老爷子就跑走了。

    方氏一脸灰白,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蓝色包袱,那里面有着全家仅剩的几千两银子,本是她打算在京城开店的资本,可如今没了帝师府做后盾,几千两……在京城生活都困难!

    傅半夏痴痴傻傻,纠缠着家丁,“我不是他们家人,我是帝师府孙二少爷的小妾傅姨娘,你们让我进去……”

    “姨娘?啧啧……”家丁频频摇头,“二少爷已经吩咐小的了,从今日起你就不是他的姨娘了,还不滚?!”

    “不!不可能!二少爷昨晚还去了我房里……”

    家丁懒得跟她啰嗦,毫不客气的将她推搡在地。傅半夏发型散乱,衣服上满是泥土,十分狼狈。

    傅迎春狠狠抓着丫头的胳膊,瞪着那些驱赶的家丁,“我是帝师府的大小姐,你们敢……”

    “呸!我们帝师府没有这么水性杨花蛇蝎心肠的大小姐,赶紧滚!”家丁对她更不客气,伸手拽了她头上值钱的东西,将她扔了出去。

    小丫头被牵连的一同跌倒在地,痛呼不已。

    方家大少奶奶同二少奶奶相视一眼,上前将小丫头拉过来,落井下石的嗤笑,“啧啧……什么帝师府的大小姐,原来是假冒的劣质货!连累我们陪了那么久的笑,我呸!翠儿,你可是我们家的丫头,以后也只能伺候我们,赶紧过来。”

    傅迎春仰头,拨开遮挡视线的头发瞪着方家一行人,目光触到方氏紧紧抱在怀中的包袱,脸上露出诡笑,方氏意识到她的意图,还没反应过来,就瞧见她动作麻利的冲了过来,抢了包袱就跑走了。

    方氏有几秒的呆怔,反应过来咆哮出声,“傅迎春,你个贱人!把我的银子还给我!”说完,拔脚追了上去,“她抢走了我们所有的家当,快追啊!”

    一家人才如梦方醒,拔腿追了上去。

    “傅迎春,你个贱坯子,看大爷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打断腿算便宜她了,我要把她卖进那肮脏地儿去,千人枕万人骑!”

    “贱人,你给我站住……”

    一群人叫嚷着离开。

    方老爷脸色难看,看着几人离去的方向,好半响,才抬脚跟过去。

    另一边,傅明悌和楚氏带着儿女仓惶往城外逃去,临出城门,拿二十两金子买了辆不起眼的马车,连被褥干粮都来不及准备,拎着鞭子就抽了马,跑出了城。

    “爹、娘,咱们要回清河吗?”傅二郎在京城混了三年,虽没混出大的名堂,却在刚才的酒宴上看出了门道,傅明孝要将他们全都害死,他们不逃就只有死路一条!

    蒋氏摇头,亏的她和丈夫早猜到会有这么一天,日防夜防,包裹都是一早装好的,里面有每人一套衣服,变卖了换成国通的银票和一些碎银子,才能在第一时间活着离开帝师府!

    谁能想到,那傅明孝竟丧心病狂到如斯地步,连亲爹娘都不放过!

    想到这,蒋氏都忍不住心底阵阵发寒!

    蒋氏抱着浑身颤抖的女儿,神情还带着几分惊惧,喘了好几口气才道,“不,傅明孝不会轻易放过咱们,他看着咱们逃走,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追去清河,咱们不能回清河!咱们去、咱们……”

    “咱们往北走,一直往北,我就不信他能想到咱们会背道而驰!”马车外,傅明悌咬着牙。

    麦冬仰头,问蒋氏,“娘,咱们是不是再也不能回家了?”

    “……”蒋氏语塞,将女儿抱的紧紧的,“不回去了,等安顿下来,娘给你找个好婆家,可好?”

    麦冬摇头,“我要跟爹娘还有二哥在一起。”

    他们这一逃,如亡命天涯,命丧何处都不可知,哪里还有幸福可言?

    麦冬再蠢笨,也在帝师府呆了三年,有些事情她看在眼里,不说不代表不懂!

    蒋氏抱着女儿无声落泪,傅二郎撇开头。

    出了城,光渐渐暗淡下来,一家人饥肠辘辘却不敢让马车停下来。

    寒风呼啸,有棉帘挡着的蒋氏三人还好一些,赶车的傅明悌冻的牙齿打架,嘴唇发紫,手都僵了却不敢有半点放松,一边拿着鞭子抽打马,一边回头,透过漆黑的夜幕去听去猜测有没有人追来!

    ……

    从帝师府回来,进了书房。

    冬青帮傅云杉解了斗篷,将一应东西准备齐全,才笑着凑到傅云杉耳边低语了几句,傅云杉笑,“他一直很聪明,没有他,以傅明孝的智商又怎能安稳呆在帝师府中这么些年!”

    冬青撇嘴,“这样的人死了活该。”说着,眼睛一亮,凑过去嘻嘻笑道,“姑娘,不如我去跑一趟,把他们给……”她比了个咔嚓的动作,傅云杉摇头,端了热茶吹动飘浮的茶叶,眉眼弯起,“那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派人跟着他们,让他们尽情的逃亡,等到他们放松的时候就给点示警,别让他们的逃亡路无事可做。当然,也别让他们被人轻易杀了!”

    “啊……”冬青恍然,嘿嘿笑了两声,“还是姑娘聪明!”

    卧室,傅明礼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楚氏背对着丈夫,将他的动作听的一清二楚,叹了口气,转过神在黑夜里发问,“相公放心不下他们?”

    傅明礼摇头,苦笑,“那些人……”就是他把命都送给他们,他们也不会满意吧!

    欠下的该还的,他早以命还清了!

    有亏欠的是他们,不是他!

    傅明礼长叹一声,徘徊在胸腔中那股怨气不满似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他看着妻子担心的面庞,担忧的眼神,温雅一笑,“是觉得造化弄人。”

    看到他的笑,楚氏松了口气,回笑道,“过几日要准备店铺的事,早些歇息吧。”

    傅明礼点头,伸手将妻子搂入怀中,喟叹一声,声音低沉,“睡吧。”

    翌日,傅明信一家来辞行。

    傅明礼和楚氏几番挽留,都被傅明信谢绝了,傅云杉想到帝师府的复杂和家里现在的处境,并未多做强求,安排了车辆,派人一路护送他们回清河。

    从始至终,两家人谁也没有提到傅老爷子和杨氏等人。

    傅明信是觉得他们家愧对老五一家,傅明礼则是怕四哥钻牛角尖。

    傅桔梗和傅鸢尾恋恋不舍,傅云杉笑着邀他们明年来参加她的及笄礼,两姐妹一口应下。

    何氏拉着楚氏的手双眼一直噙着泪,楚氏心里难受,两个人倒是哭的稀里哗啦。

    临走,傅云杉送了傅桔梗和傅鸢尾两姐妹一人一个小匣子,里面装了全套头面首饰和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傅云杉嘱咐她们,荷包要到家再打开,里面有给她们的惊喜。

    楚氏和何氏亲自张罗了一大桌饭菜,两家人欢快的吃了顿团圆饭。

    一个月后,他们回到了清河,却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出傅家老四将亲爹娘亲妹妹扔在京城不管,一家人跑回来的事。

    傅剪秋转给四房的饰品店已在傅明信不孝的舆论声中被杨氏霸为己有!

    家里的房产田地也统一被杨氏据为己有!

    傅明信默然冷笑,带着两个女儿和妻子在村头盖了间茅草屋住,被王叔王婶接回了家。

    王家一家都站到他这边,王奶奶更是在村中放话,“咱们村里要是还能找出像傅明信这么孝顺听话的人,我老王家就跟他的姓!”

    村中哗然。

    傅明信以往的好才被人渐渐记起来,一些唏嘘,一些看笑话,杨氏却占定了傅明信家的财产,咬死不松口。

    老六傅明义不明白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爹娘一贯不看重四哥却从来没闹到这个地步,他问,傅明信一句话也不说,何氏在一旁抹眼泪,傅明信看妻子哭的狠了,才对傅明义说了句,“你好好奉养爹娘,就当……就当我们一家都死了!”

    傅明义愣在当场。

    一家人不能老吃住在王家,傅明信进了王柱的施工队,因在外名声不好,王柱不在的时候那些人特别喜欢指使他,不过半月,他就因太过劳累在高架脚上犯迷糊而摔在地上,小腿骨折,需静养三个月。王柱拿了银子给他看病,他让妻子把欠王家的都记下,以后存钱了还。

    傅桔梗突然想起傅云杉送的头面首饰,和姐姐偷偷拿去当了贴补家用,被傅明信知道又赎了回来,“杉儿给你们的,留着给你们做嫁妆。”

    两姐妹呜呜的哭,不经意间将荷包翻出来,荷包内安静的躺着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一家人怔住。

    傅鸢尾慌忙打开自己的荷包,里面同样是一张五千两的银票,还有一封傅云杉的亲笔信,告诉她们若在清河生活不下去就来京城,自己家开了饰品店,请她们过来当打络师傅,管吃管住管嫁个好人家!

    何氏抱着两姐妹哭,傅明信抱着头,铁打的汉子眼睛红的吓人。

    ……

    将傅明信送回清河的第三天,圣旨下,判了傅明孝冒顶管亲、贪污受贿、知法犯法、徇私舞弊等数十条罪状,押往刑场问斩!

    傅明礼一天没出房间。

    傅云杉也没打算把她私下做的那些腌臜事儿告诉家人,只让冬青去看了,回来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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